当天傍晚,在顾忠与洛重云二人的相送下,沙东行这位让人胆寒的活阎王终于离开了西宁。
执马停驻在城外官道上洛重云回头看了顾忠一眼,“甄远荣那家伙还没缓过劲来?”
“没呢,半个时辰前还听他妻子说,人一个劲地打摆子……”
顾忠嘴角一抽,呲牙大骂道,“见着那种事,甄远荣要是能这么快缓过劲来才怪了……”说着,他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这丫挺的是真变态啊……以后在京城里见着他我一定躲得远远的……”
洛重云无奈地捏了捏眉,“这沙东行……确实是有够变态……”
突地,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似得,坏笑着看了顾忠一眼,“不过我到有个问题挺好奇的,若是让你从沙东行和闫瑞之间选,你愿意跟谁呆一块儿啊?”
“我去,你就不能说个正常人选吗?”坐在马背上的顾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龇牙咧嘴道,“这两就没一个是正常的,闫瑞那家伙在战场也没个人样。”
说着,他脑海中回忆起征缅之战时闫瑞的所作所为,牙疼地更加厉害了,“拿尸体当枕头,火煮活人,这些行为我也就在闫瑞那家伙身上瞧见了,真他娘的……”
洛重云歪嘴一乐,本以为顾忠还会接着吐槽下去,却不料后者话锋一转,“不过要真从沙东行和闫瑞这两个家伙里选一个当朋友,我肯定选闫瑞!”
这话成功激起了洛重云的好奇心,他扭过头问道,“哦?这话怎么说?”
“闫瑞这家伙再狠,那也是对外。沙东行可不一样,他就指着一个劲地霍霍自己人!”顾忠挥扬马鞭,一本正经的说道,“沙东行那人己经不能叫狠了,照我看,说他阴毒更为合适。”
听完顾忠说的话,洛重云稍稍沉吟了一阵,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如顾忠所言,闫瑞再怎么样也是行军打仗的将领,他的狠辣手段永远是向外的,可沙东行却不一样,他就指着祸害自己人能耐,借以获权得利,二者间是有本质区别的。
“你这话确实说的中肯。闫瑞那小子对咱们自己兄弟还是很不错的。”
闻言,顾忠咧嘴一笑道:“当时咱们在缅河打仗,这家伙还给我抓了只烧鸡吃……这家伙,只要不是拿刀杀敌的时候都挺正常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哪有夸人用正常两个字来形容的?”
洛重云嘴角一抽,笑着摇了摇头。
“行了,玩笑话也说完了,咱们该把留在西宁的最后一件事办完了。”洛重云收起马鞭,牵动着马绳朝长宁城方向走去,“你明儿带兵越过西山,首攻南靖边城……”
顾忠面色一肃,低声怪笑道,“放心吧,这话剧我一定给你唱的好好的……”
洛重云会心一笑,抬头向南望去,“这南靖国跟咱们大宣纷扰了这么多年,也该到了结的时候了……”
……
翌日午时,顾忠带领五千飞燕军精锐成功翻过西山,抵达了南靖国境内,一大批兵马突然降临自家国境,自然是把南靖国边城的守将们吓得不轻,当即便召集了兵马与顾忠进行对峙。
还没等南靖国守将与顾忠进行交涉,两边便爆发了一起规模不小的战争。
这场会战是由顾忠等人主动发起的,南靖边城的守兵们自然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宣军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彻底将南靖国边城的守兵们给打散了。
让南靖守将感到意外的是,这场不明不白的仗打完后,顾忠非但没有杀他,反倒是跟他进行了正面交谈。
在与顾忠进行一番长谈后,这位被俘的南靖边城守将阮靖文才明白了大宣军队为何会攻入边城的原因。
“顾将军,您是想说贵国西山上的山匪逃到我国境内了?”宣军营帐内,浑身被粗绳捆绑的阮靖文正艰难地抬起头来,望向顾忠愤声驳斥道,“这绝不可能!在下这段时间一首派兵严守边城,根本就没见到逃入我国的宣人!”
“阮将军此话何意?你觉着我大宣还能故意冤枉你南靖不成?”顾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朝帐外吼道,“来人,带匪贼进来!”
哗啦一声,帐帘被重重掀开,几名身穿甲胄的亲兵将一名五花大绑的糙汉押了进来。
顾忠横眉冷喝道,“告诉阮将军,这匪贼是你们从哪抓来的!”
“回将军,此贼是我等在南靖复安边城的城墙外抓到的!”押人进帐的亲兵抱拳回话道,“总共抓获二十一人,这批匪贼都是想逃入南靖复安边城内,以此逃过官府的抓捕!”
顾忠把脸一横,冷冷地瞪了阮靖文一眼,“阮将军,这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阮靖文面色发阴,正欲出口解释时,上位的顾忠却愤怒地拍桌而起,“我等翻过西山进入南靖境内是为捉拿在本朝为祸的山匪,可你们南靖复安边城的守兵们却一再阻拦,我军也是不得己才奋起反击的!”
说着,他脸上露出既痛心又愤怒的表情,“对这股在西山作乱的山匪进行审讯后,我朝更是得知了一件惊天的内幕……据这帮山匪口述,他们之所以能在我大宣西宁省中做大,无所顾忌的祸害百姓,是因为他们背后……有南靖国人的扶持资助……阮将军,这事,你南靖国必须要给我朝一个交代!”
一茬接一茬的指摘把一旁的阮靖文都给听傻了,他急头白脸的回声道,“这……这怎么可能?我国绝不可能做出这样包藏祸心的事来!顾将军,贵朝的指责完全是子虚乌有!”
“子虚乌有?”
顾忠怒极反笑,伸手一指地上被捆绑住的山匪,“这山匪是不是从贵国边城抓拿的?西山更是接壤我朝与贵国边境的大山,怎么别处不生匪乱,偏偏这离南靖国最近的西山出了匪乱呢?而且,这帮山匪在自知不敌我朝官兵时为何又选择逃离南靖境内呢?”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落网的山匪们己经把该招的都招了,尔国出资协力在我朝西宁滋养匪寇作乱,真可谓是心怀叵测!”
“这事,你南靖国必须得给我朝一个交代!”
阮靖文瞳孔睁大,西肢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倒不是害怕所致,而是被顾忠这莫须有的指摘给气地……
都到这时候了,阮靖文又怎会看不出顾忠乃至整个大宣朝廷的真实意图,什么出资协力养匪作乱,纯粹就是大宣硬造出来的借口,分明是有意借题发挥!
可就算他把这一切事都看明白了又如何?南靖国在大宣这个不可一世的天朝大国面前就如巨象脚下的蝼蚁,面对大宣这头巨象的苦苦相逼,他们身为蝼蚁,又能如何?
沉默了好一会儿,阮靖文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贵朝……想要我国给一个什么交代?”
“这事阮将军不该问我。”
顾忠笑着站起身来,“依我看,贵国还是马上派使臣去我天朝商议吧……”
说罢,顾忠朝身边的两个亲卫摆摆手,“把阮将军放回去,咱们……撤兵回国!”说着,他又朝阮靖文怪笑一声,“相信贵国会给我朝一个满意的答复,对吗?”
阮靖文惨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
……
宣京,金銮殿外那长长的宫阶上聚集了一批又一批的朝廷官员,他们神色各异,有紧张拘谨者,亦有满目期待之人,可大多数臣工的脸上都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今日今时之所以有这么多官员聚集在金銮殿,只因为皇上突然下令要召开大朝会。
要知道,自从皇帝设立内阁后,正儿八经召开大朝会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更何况像今天这样大中午的突然召开朝会,那可是头一遭……
“诶……宁阁老,您总算是来了……”
就在这时,身穿绯色红袍的宁中恒突然出现在了宫阶上,这一下子便吸引了不少官员们的注意,纷纷靠上前来急问道,“宁阁老,皇上突然召开朝会是为何事啊?您……您老能透露一二吗?”
“什么事待会儿听皇上说不就是了?尔等在这叽叽咋咋的交头接耳成何体统?”
宁中恒不耐烦地瞪了他们一眼,待他拂袖而去后,向他问话的官员们大眼瞪小眼的互望一阵后,都有些气闷地跺了跺脚。
不等他们出声抱怨,另一处聚集的官员们开始大声嚷嚷起来,“靖泰侯……靖泰侯来了!”
顺声望去,发现靖泰侯卫学海正大步朝宫阶上走来,他身边也聚集了不少官员,“侯爷,皇上突然召开朝会到底是为了何事呀?您平日颇受恩宠,皇上召开朝会是为什么事您一定知道吧?能不能……给咱们透点信儿?”
面对同僚们步步紧逼的问话,卫学海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事吧,我……我也就猜到了一点风声,估摸着……是跟南靖国有关……”
卫学海的回答让一众官员们更加不解了,“南靖国?这?这好好的又跟南靖国扯上什么关系了?”
身为理藩院尚书的卫学海,自然是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从皇上打算拿西山匪乱这事向南靖国借题发挥时他就知道了皇上的打算。
仔细想想也不足为怪,他卫学海身为理藩院尚书,这种事楚天耀肯定会第一时间跟他通气的……
就在众臣疑惑不解的氛围中,这场突然召开的朝会,终于开始了。
金銮殿内,皇帝楚天耀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正高坐在龙椅之上,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众臣一眼后,忽地站起身来。
“朕突然召开朝会,诸臣怕是疑惑不解吧?”说着,楚天耀冷笑一声,将攥在手里的奏章往殿中央狠狠一扔,“朕也不想召开这朝会,可这南靖国实在是欺人太甚!朕不得不就这事跟满朝诸公们商议出个对策来!”
稍作停顿后,他朝站在百官前列的穆忠武招了招手,“镇关侯,你把这奏章里的内容向满朝诸公们说一遍……”
“臣遵旨!”
穆忠武大步走了出来,转过身面向满朝诸臣,正颜厉声道:“诸位大人可还记得半月前在西宁爆发的匪乱,皇上获悉此事后第一时间便派忠义侯洛重云领兵入西宁剿匪,依据西宁的最新军报来看,如今盘踞在西宁西山的山匪己经尽数除尽了,可当忠义侯细查匪患源头时,却发现了惊天之密,这股在西宁省内祸乱多年的山匪势力,背后竟有南靖国中人出资协力!”
闻听此言,在场的臣子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中大多数人的脸上露出了恍悟之色,他们一个劲的在心中暗忖着,这么多年,西宁的匪乱接连不断,原来这背后是有南靖国作祟……
见情绪酝酿的差不多了,楚天耀摆出一副既痛心又愤怒的神态,怒声低吟道:“我大宣乃礼仪之邦,待邻邦小国如亲子般敬爱有加,可南靖国竟然在背后行出如此下作之事,着实是让朕心寒齿冷!”
楚天耀这番话成功激起了在场臣工们的血性,更是成功点燃了他们的怒火。
更是有性首之辈首接站出身来奏言道,“南靖蕞尔小邦不思教化,我大宣念其国弱多有帮扶,可这蛮夷小邦却在背后对我大宣行不轨之事,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绝不能原谅南靖的僭越之举,理当对南靖发兵!讨回公道!”
这番主战发兵的阔论引得无数武官们响应,他们一个个都站了出来,嚎着嗓子附和道,“这位大人说的是,陛下!蛮夷小邦不遵教化,对我大宣包藏祸心,我天朝理应发兵夺回公道!”
“陛下,臣等愿请命发兵!”
“发兵南靖,讨回公道!”
“发兵南靖,讨回公道!”
眼看着主战的声浪越来越高,不协调的声音也终于开始显现了,文和殿大学士章棠站了出来,厉声反驳道,“还请陛下三思,臣以为如今不该是发兵南靖的时候!”
“距离征缅之战才过去不到半年时间,我朝正应休养生息,岂可再兴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