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可以对天发誓,他刚才待得绝对是全世界最臭最臭的臭水沟。
好在他腹中早就没有任何食物,否则一定会忍不住疯狂呕吐。
呕吐同时又会加剧他的体力消耗,说不定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足足在一处低矮的墙面下瘫了十多分钟,他才勉强爬了起来。
此刻的他,面色蜡黄,呼吸急促,看上去就像生命垂危的癌症晚期患者,随时可能倒地身亡。
很幸运他没有痛晕过去。
很不幸他需要承受越来越剧烈的痛。
来自身体上百处创伤。
更严重是脑袋那种撕裂般的剧痛。
此时正是天亮前最后的暗夜。
夜幕格外深沉,仿佛有许多魑魅藏在黑暗之中,随时会扑出来,将他嚼碎后吞下。
西天挂着一轮下弦月,散发着凄清冷光。
贫民窟的凌晨,街区极为荒凉。
苏尘尽量将自己隐藏在墙壁和房屋的阴影中,艰难的挪动脚步。
一步,两步……
他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这里的黎明躲猫猫。
他不能暴露。
一旦暴露迎接他的便会是死亡。
街边有个醉鬼走过,似是刚从某个姑娘的床上爬下来,脸上带着惬意又满足的猥琐笑容。
苏尘很好隐藏着自己,顺着醉汉出来的方向望去。
在这天亮前最暗的暗夜,有间小阁楼亮着灯光。
灯光是暗黄的暖色调,忽明忽暗,像极了天上的星星。
星星很漂亮。
星星让苏尘觉得很温暖。
他下意识走向那里。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意识早就混淆。
他走过湿漉漉的石板小巷。
他蹑手蹑脚穿过楼宇之间的阴影。
他手足并用翻过低矮的围墙。
他缓慢得像一只蜗牛。
他猥琐得像一个刚入行的小偷。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
他的视线越来越差。
这一幕,跟多年前他身受重伤,在大雪山深处艰难求生何等相似?
可是当时再怎么窘迫,身边还有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子守护着他。
现在他有什么?
这个可怜的家伙,甚至连衣服都烂了大半,屁股蛋都遮不住。
他最终还是爬进了那栋让他感觉温暖的阁楼。
低靠着墙角,苏尘胸口剧烈起伏着,下定决心进去。
阁楼有灯光,灯光很温暖。
这是支撑他来到这里的所有动力。
阁楼上有一只大黑猫,正缩在屋檐边角长出来的青草中,吃着一只刚捕捉到的灰毛老鼠。
大黑猫瞪着幽绿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这个不速之客。
一个古怪又散发着恶臭的家伙。
它喵呜喵呜嚷嚷起来。
显然对这个敢侵占它猫大爷住所的家伙非常不满。
不满中又带着浓浓嫌弃和鄙夷。
猫科动物的嗅觉格外敏锐。
早就闻到了这个家伙浑身散发出来的恶臭。
那是人类排泄物发酵不充分才有的独特味道。
“这家伙不会刚吃完屎吧?!”
大黑猫这般想着——
“黑炭,你这只臭猫,又来偷东西啦!”
阁楼里面传来一个动听的女声。
显然这座阁楼的女主人已经听到了阁楼的响动。
她以为那只被她取名叫“黑炭”的野猫,又来搞破坏偷东西。
女主人想了想,还是拿起瓷碗,给它盛了碗米饭,还加了一根火腿。
尽管她并不富裕,生活甚至十分窘迫。
但她向来是个善良的小姑娘,见不得这些可怜的猫猫狗狗饿肚子。
女主人上了阁楼,手中的饭碗,啪地一声便掉在地上。
阁楼中竟是爬进来一个男人。
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看起来十分狼狈,浑身都是血口,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很多伤口都已经泛白化脓,看起来就像已经死去了很多天。
他很臭。
很臭很臭很臭……
女孩儿抑制不住捂住了鼻翼。
跟黑炭一样,她也开始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刚吃完屎。
她很快确定这个男人并没有死。
因为这个男人看向了她,用虚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姑娘……我没有恶意。”
“冒昧打扰……能不能……能不能帮帮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