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白衣素缟、在欧阳佩、李存孝、宁山河的陪同下,出了城主府、往天封城下的英雄碑走去。
身后是天策师团三千儿郎。
黑甲黑带,铁血峥嵘,气吞万里。
他们都在黑衣上又套一层白衣。
抬眼望去,肃穆苍凉。
再往后便是天封城还幸存的民众。
他们是自发前来的。
来这里和他们的圣者大人一起,祭奠为他们战死的英雄,给他们送行。
这么多的人、几乎挤满整个以英雄碑为中心的广场、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每个人表情都很凝重。
苏尘缓步登上英雄碑下搭建的千层高台。
“大都督!”
“大都督,辛苦了!”
“圣者大人,我们爱您!”
民众们大声跟他打招呼。
苏尘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聚集百多万人的广场,也就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圣者肯定要说些什么。
苏尘拿过话筒,是想说些什么,可脑子却突然变得空洞洞。
“大都督,节哀!”
民众们的声音,又化作山呼海啸。
苏尘长叹一声,终于开口:
“同胞们,这一战……打得十分惨烈。”
“本督麾下,战死儿郎一万一千八百二十九人。年纪最大的三十一岁,年纪最小的十七岁……他们风华正茂,他们意气飞扬,他们年轻得让本督心疼。”
苏尘的声音十分哽咽,沉郁苍凉。
“我绝尘军招兵的规矩,原本是不要十八岁以下的。不过这个十七岁的家伙,谎报了年龄,负责招兵的又是他姐夫,就把他收了。”
“我专门看过这小子的资料,他叫徐耀祖,江原本地人,是玄武战团扩招的时候进来的。我也看过他的照片,小伙子长得挺黑,也挺憨厚。”
“十七岁徐耀祖死了,死在天封城下……本督心都快要碎掉了。”
高台之下,聚集的百万民众中,便有个苍髯老者放声痛哭起来。
他叫徐国良。
徐耀祖的父亲。
晚来得子,差不多五十岁,才生下这么一个儿子。
给他取名耀祖,自然是指望这根独苗儿,能够人如其名,光宗耀祖。
“爸爸……别哭。大都督……大都督在呢。”
老者徐国良边上,有个长得十分秀气的姑娘,将他搀扶着,不住安慰。
她不姓徐。
她叫冯幼娘,是徐耀祖未过门的媳妇儿。
“嗯,我……我不哭。耀祖死得壮烈,我……我这是替他骄傲。”
徐国良强忍住眼泪。
“徐耀祖死了……许多年轻人都死了。”
苏尘苍凉悲恸的声音,訇响整个天封广场。
“邱浩然老夫子也死了。两年前本督攻下天封城,克复江原郡,见到许多帝国子民,流血炎黄之血,却说着高丽语,参拜迦楼罗这个邪神……”
“所以本督建立了天封书院,去请了邱老夫子三次,才让老夫子背井离乡,来到天封城,做天封书院的院长……”
“本督却没能保护好老先生……让老先生客死他乡。尸骨到现在都没找到……本督很心痛。”
说到这里,苏尘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落下。
许多人都开始跟着哭泣。
却没有人放出声。
他们以沉默的眼泪,难言的悲痛,送别他们的英雄。
此时此刻,天封城在刮风、狼牙山也在刮风。
风儿十分刺骨、分外喧嚣。
天封城外、许多草木在风中摇摆作响。
似乎连它们也在哀悼。
对战死在这里的英雄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狼牙山上,千年不化的厚厚积雪下面、有许多种子在沉睡。
种子终究是会发芽的。
只要春天到了、它们就能破开冰雪,野蛮生长。
然后摇曳在夏风中,开出一朵一朵白色的小花。
它们的祖辈是这样的,它们也终将会是这样的。
生命本身没有意义。
薪火相传的过程才是意义。
所以英雄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