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素来讲究论资排辈。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特别在乎。
苏族年会、安排了两百张大桌,分为内堂和外堂。
家族中有资历的老人、有能力的中生代、有前景的后辈,便会获得“登堂入室”的资格,进入内堂用餐。
这既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也是一种莫大的殊荣。
苏宏安作为跟族长同一辈的族老,自然有资格在内堂吃饭。
现在苏青这个族长一脉嫡长孙、却跑过来,叫苏宏安换张桌子,由内堂换到外堂——这话可一点都没给苏宏安面子。
“让我换桌子?!”
苏宏安老脸哪里挂得住、涨得通红。
他小儿子苏定方还活着时,他苏宏安在族中地位甚至还高过族长。
哪次年会,不是安排他坐主桌正位?
苏定方死后,人走茶凉,他在苏族地位便越来越低。
前面两年,都是坐的普通主桌,也就是现在坐的位置——谁叫他剩下两个儿子不成器,只知道窝里横?
现在却连普通主桌,都不要他坐?!
“三叔公,这是我爷爷的安排,我只是按照吩咐办事,不就是吃顿饭,在哪里不能吃?三叔公也别让小辈我为难。”
苏青一点没把苏宏安的怒意放在眼里、脸上带着哂笑和鄙夷。
苏族到苏宏安这一代,共有嫡系五支,苏宏安这一脉,属于五大嫡系中的第三脉。
因为出了苏定方这个家族三百年来最杰出子弟,地位扶摇直上、甚至压过族长一脉。
现在苏定方死去三年。
这位昔日南郡首富在族中的影响力,差不多已经完全消失。
苏定邦和苏定国、又是俩只知道窝里横的废物。
如此一来,苏宏安这一脉,又有谁能站出来撑场面?
在苏族地位,自是一年不如一年。
到了今年——苏宏安这个跟族长同辈、对苏族又有莫大贡献的族老,连普通主桌都不让坐。
最后一点尊严都维系不住、被一个小辈撕扯下来,肆意践踏。
苏宏安如何不难堪、如何不愤怒?
若他小儿子还活着,偌大苏族,谁敢看轻他苏宏安?
可惜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现实。
人走茶凉。
苏宏安好像又苍老好几岁。
他满脸颓然:
“走吧,咱挪个地方,把这张桌子,让给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苏言看着父亲尴尬样子,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如果大哥二哥别只知道窝里横,他们这一脉,何至于难堪到此?
她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尘儿,红豆,我们走吧,换张桌子。”
她叹了口气、要去搀扶苏宏安。
苏尘摆摆手、示意先别急着换桌。
“爷爷,小姑,我觉得苏青的话有点毛病。”
苏青看着苏尘、满脸嗤笑:
“那你小子说说,我这番话,毛病在哪儿?”
苏尘浅笑道:
“既然饭在哪儿都能吃,那为什么我们要换地方?还是让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宾、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苏青愣了片刻、然后肩膀抑制不住抖动。
“苏尘,你他妈是真傻还是假傻、真要老子把话挑明白?”
“那麻烦你把话挑明白。”
“行,老子给你挑明白。”
苏青满脸高高在上:
“知道什么叫拔毛凤凰不如鸡么?”
“你以为现在还是几年前、你义父还活着时,整个家族都得供着三叔公?”
“连我爷爷堂堂族长、都得屈居下席?”
“苏定方已经死了……三叔公这一脉,包括你苏尘在内,全是废物。三叔公就没资格坐主桌!”
这番话、苏青说的颐指气使、更是十分露骨,丁点表面客气都没有。
显然在他看来,他这个族长一脉嫡长孙、完全没必要把苏宏安这个过气族老、半截身子都入土的糟老头子放在眼里。
“苏青,你怎么说话的?我爸爸怎么就没资格上主桌?”
苏言温婉性子,却也被苏青这番话激怒。
“论辈分,我爸跟族长同辈!论贡献,便是你爷爷,也不敢说多过我爸!”
“我爸养出了苏族三百年来最成器的儿子,带着整个苏族,找回曾经翰林先祖的荣光,你们族长那一脉,又做了什么?”
“我们这一脉,再怎么没落,也轮不到你一个孙子辈,来说我爸爸的短长!”
苏青却是有恃无恐:
“哟,苏言姑姑发起火来,倒是挺凶的。苏定方是牛逼,可他已经死了。你们这一脉,除了苏定方这个不识时务的死鬼,还有谁拿的出来?”
“苏定邦和苏定国这俩废物?苏言姑姑你一个女流?还是苏尘这个来路不明的狗杂种?”
苏言脸颊涨红、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姑,犯不着跟他生气。”
苏尘看着满脸哂笑的苏青:
“你骂我是来路不明的狗杂种也就罢了,反正都听了这么多年……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辱我义父?”
“你家能发迹,能在短短几年、从一贫如洗赚到数亿身家。你爹从前一个捉笔小吏,能成为胤山知县,靠的是谁,你都忘了?”
苏定方当年对整个苏族的扶持是方方面面的。
苏青的父亲名叫苏定远,做学问还是有些天赋的。
三十多岁时,考了个举人功名,勉强算个老爷。
不过整个胤山城的举人、没有五十也有三十,苏定远凭什么能在四十多岁,就官运亨通,成为胤山知县?
基本都靠苏定方当年真金白银砸下去、帮他铺路。
此刻苏青却说得出这种话、生动诠释什么叫恩将仇报、小人如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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