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回到纪家后，唐今便有些强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匆匆回了房间。
    连一句话都没和纪韫多说。
    纪韫看着她的背影，蓦然落空的手掌在僵硬了片刻后，还是缓缓收回，搭在了轮椅扶手上。
    只是苍白削薄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隆起，连指节都透出青白。
    ……
    第二天早上，唐今在楼上磨蹭了好一会才下楼吃早饭。
    明明是大夏天，她却穿了一件长袖。
    但即便是长袖，想注意的人自然也能注意到——她的手腕上并没有佩戴任何饰品。
    哥哥送的手链，不管有多么喜欢，当然也还是要取下来的。
    而且。
    如果说之前唐今还会犹豫一下要不要这么继续折腾纪韫，那现在，她可就真有些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要是最后不小心真的把纪韫逼得失去了理智……
    那就失去呗。
    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察觉到穿过餐桌，静静停留在她手腕上的视线，唐今快速扒拉了两口早饭，跟纪父说了句今天要和朋友出去玩后，便直接放下筷子走人了。
    她跑得快，纪父都没叫住。
    虽然有些奇怪，但这会还是暑假，孩子想出去玩纪父也不会拦着，他琢磨了一会儿就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大儿子。
    这一看，纪父不由得嘶了一声。
    大儿子的脸色说上一句“阴云密布”也不为过。
    “……怎么不吃东西？”纪父试着喊他。
    可连喊了纪韫好几声，他却也没有什么反应，直到纪父以为他怎么了抓了下他的胳膊，才总算是把他唤回了神。
    纪韫回过神，看见纪父紧紧拧起的眉，面上又挂起了笑，“没什么，只是想了点事情。”
    可他此时的笑不同于往日，是肉眼可见的虚假。
    他的眼里没有笑意，连硬挤都挤不出。
    纪父缓缓深吸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担忧还是该生气，“爸是什么外人吗？你跟我整这个。要是有事想不清楚，你就跟爸说说？”
    “爸好歹比你多活个几十年，说不准能帮你想出什么呢？”
    纪父关心的话语，让纪韫脸上那种虚假的笑意淡去了很多。
    他垂下眸子，心底翻涌的污浊勉强有一刻的平息。
    可越是这样，他也就越是清楚。
    他在想的事情，唯独，不能告诉纪父。
    纪韫重新抬起头看向了纪父，再开口，他已经找出了一个合适的话题：“爸，翟家之前是不是想跟我们合作？”
    纪父眉心又皱了皱，“你在想这个？不用理他们，我们还不缺他翟家的投资。”
    纪父看起来对和翟家合作这件事没什么兴趣，甚至有些不喜。
    他不喜，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翟家之前过来提合作的时候，曾开出过一个条件。
    也正是因为那个条件，纪父才会对合作这事感到反感。
    纪韫原本也是不想搭理的。
    但现在。
    他有兴趣了。
    纪韫开口，反过来劝起了纪父，“和翟家合作的好处，其实还是不少的。”
    ……
    暑假结束得很快。
    不过一转眼的时间，马上就又要开学了。
    在过去的十几天里，唐今一直都早出晚归，或者一回家就上楼，躲避着和纪韫的接触。
    纪韫见不到她，即便是见到，也是纪父在场的时候。
    他就是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也说不了，做不了了。
    临近开学前，唐母的忌日，纪父又带着唐今回e市祭拜了一次。
    而这一次，纪韫也依旧没有跟他们一起来。
    他这样的态度当然也刺激到了唐今。
    正式开学后，唐今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没有再让纪韫接送自己上下学了。
    纪韫沉默了很久，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似乎是接受了。
    两人好像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冷战与漠视。
    在纪父面前他们还是关系和睦的兄弟，但私下里，却已经几乎没有了交流。
    纪韫的反应是偏离唐今预期的。
    可她又觉得，事情仍旧在按照她的计划往下走。
    纪韫掩饰得再好，伪装得再好，也遮盖不住他身上那越来越黏稠的，“怪物”的气息。
    海面越是平静，其下涌动的暗流便越是凶险。
    当暗流压制不住变为漩涡，便会将他身边所有的人尽数吞没。
    唐今只要继续等着就好了。
    反正……
    再熬一年，她就十八岁了。
    到时候，纪父肯定会给她公司的股份。
    只要她表现出好奇，纪父肯定也会教她怎么管理公司。
    如果纪韫那时候变卦，不爱她了。
    她就把公司抢走。
    把父亲也抢走。
    把他关起来。
    关进屋子里……
    他说他爱她的。
    夜色已深，唐今抓着手中的那枚戒指，安然入睡。
    ……
    比兄弟破冰先迎来的，是纪父六十岁的大寿。
    纪父早年白手起家，结婚生子得晚了点，跟两个儿子的年纪也就差得比较多。
    不过纪父心态好，六十岁的人了看着最多也就四十来岁。
    这六十岁的生日，纪父办得不是特别情愿。
    一来，他不太想接受自己都已经六十了这件事，二来，生日宴一大办，肯定要请各种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来参加的。
    到时候就不是普普通通的一顿家宴了，而是一次社交活动。
    但不管纪父心里怎么想的，到了真正生日宴的那天，他还是挂上了和纪韫同款的客气友善的笑容。
    唐今原本是想躲懒的，但被纪父叫了过去，让她跟着一起认认人。
    觥筹交错，人情来往，总算面前没了人的时候，唐今偷偷揉了两下腮帮子。
    熟悉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瞥过去，就见纪韫正淡笑着看她，像是因为她刚刚的举动。
    ……这会的他，看起来倒很是正常。
    唐今动作顿了顿，偏开了眸子。
    纪韫的视线仍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才缓缓收回。
    又有几道身影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唐今放下手，也挂上了已经快熟练了的笑。
    来人是一对气质雍容的中年夫妻，身后还跟着年轻的一男一女。
    男的看打扮姿势应该是随行的秘书，女的穿着礼服，眉眼清秀温婉，似乎是这对中年夫妇的女儿。
    这一家人似乎跟纪父很是相熟。
    纪父拍了拍唐今的肩膀，“这个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我的小儿子，唐今。”
    “阿今，这个是你翟伯伯、吕伯母，还有小黎姐，以后看见了，可要记得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