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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南下
    兖州府。
    一批商队行进在蜿蜒曲折的官道上。
    车轮碾过碎石和枯枝,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们行色匆匆,却又显得极为谨慎,护卫们皆腰间挎刀分散在商队周围。
    他们或步行,或骑马,锐利的时刻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侯爷,方圆十里内安全,没有贼寇出没。”
    一骑奔来,停在商队中的马车旁朗声汇报。
    “嗯,知道了,向南再探二十里。”
    马车内,周鉴平淡的声音传出。
    出于安全考虑,他们一行人扮作客商南下。
    此前去山西,钦差仪仗一路招摇,被人下了黑手。
    那还是在距离京师不远的山西,
    眼下南下淮安府,经山东,河南交界处,这里满地都是贼寇,危险重重。
    前段时间,闯军攻陷南阳、襄城诸多城池,杀总兵猛如虎、副总兵刘国能等人。
    李自成又亲率大军三围开封,开封府所属十余城尽归贼军之手。
    闯军四处出击,连陷附近多个城池,波及山东、南直隶。
    南面还有张献忠和革左五营,他们攻下庐州城后,又连续攻下巢县、全椒、六安、霍丘等州县。
    除了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军主力,此外还有袁时及诸多土寇,他们啸聚焚掠,看到什么抢什么。
    中原局势糜烂,没有一处安全之地,便是山东、直隶境内,也受到波及。
    周鉴自穿越以来,一直在京师,最远跑到过天津。
    一路上见识了封建王朝的社会百态,与想象中并没有太离谱。
    但他一路南下,所见所闻,简直如人间地狱!
    沿途所见,一片萧条。
    田地干裂,处处发黄,视野之内,寸草不生。
    此时正值盛夏,却没有一棵树长着叶子,树木光秃秃的,叶子早已被战乱和饥荒剥夺。
    就连树皮都被扒得干干净净。
    偶尔有几只瘦弱的鸟雀在枝头跳跃,发出凄凉的叫声,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悲惨遭遇。
    自兖州城南下,上百里的路程,周鉴他们愣是没遇到一个人。
    四野毫无生机,如同末世来临,人类全部灭亡。
    沿途的村庄和城市,无一不呈现出凋敝的景象。
    直到进了徐州府境内,方才渐渐看到人烟。
    破败的房屋上,残留着焚烧的痕迹,焦黑的墙壁和坍塌的屋顶,一看就是被贼军过境所烧毁。
    偶尔有几个老弱病残的百姓在废墟间徘徊,他们的目光呆滞,脸上写满了绝望。
    流寇之所以称之为流寇,是因为他们是一群流动不定的叛乱者!
    他们除了抢夺粮食财物,也会抢人,壮大自己。
    为了让老百姓加入,他们烧毁村庄,抢走粮食。
    若不跟着走,只能饿死!
    当然,流寇只挑青壮,不收老弱病残。
    这些老弱之人,若不迁徙寻到吃的,只能自生自灭。
    周鉴走出马车,望着眼前一切,心中充满了痛楚和愤怒。
    这些无辜的百姓本应该过上安稳的生活,却因为战乱而遭受了如此巨大的苦难!
    “天下何处是桃园?”
    谋士高文有感而发,默默留下几滴泪水。
    “本侯所到之处,便是桃园!”
    周鉴的声音铿锵有力,他在回答高文,又像在对自己说。
    他下令在此埋锅造饭,命护卫们帮忙修缮屋舍。
    忙活了半天,临行前让人留下几袋粮食和银子,给几个老弱病残分掉。
    一行人继续南下,准备取道睢宁、宿迁等地前往淮安府。
    一路上还算太平,就是逃难的流民越来越多。
    他们衣衫褴褛,步履蹒跚,成群结队一路向南,大多拖家带口,背着老人和年幼的孩子。
    当他们看到商队时,眼中都露出了警惕和期待的目光。
    既想要点吃的。
    又怕对方将他们仅有的食物抢走,甚至吃掉他们的孩子.......
    午时,骄阳似火。
    周鉴一行人终于寻到一处阴凉地,坐下休息,埋锅做饭。
    青烟冒起,米香散去。
    很快吸引了周围了的流民,他们奋力往这边赶来。
    可当看到商队足足有上百名青壮男子且个个佩刀时,他们又忽然止步不前,眼神中充满了畏惧。
    这帮护卫都是羽林卫的人,是王业泰的亲信,当初一起去山西的小伙伴。
    此番南下追随镇安侯,全凭自愿。
    山西一行,他们跟着镇安侯受益良多,个个抢着跟来。
    只有少数几个,舍不得天子脚下的京师,依旧留在京卫。
    周鉴等人在那吃肉喝粥,进行简单的午餐。
    可把外面的流民馋坏了,他们伸头望着,不停咂嘴吞咽口水,仿佛看到了山珍海味。
    这种情况持续了足足一刻钟。
    终于,流民中看起来像是首领的中年男人站出来,往这边走来。
    羽林卫哗啦一声站起身来,手按腰刀。
    他们担心这伙流民中藏有流寇。
    流寇狡诈,常常扮作商人或书生骗开城门,引贼破城。
    也有人混迹在流民队伍中,侦查附近州城,或抢夺沿途行商。
    遇到肥羊,则是暗中通知大队流贼前来。
    “小人徐州人氏吴大有,见过诸位老爷!”
    中年男子迎着头皮上前,拘谨着拱手作揖。
    周鉴瞧他一眼,淡淡问道:“可有户帖?”
    “有的有的!”
    吴大有忙从怀中掏出一长物,小心翼翼递过来:“小人的户帖,请老爷过目。”
    纪伯长拦在前面,接过户帖转呈周鉴。
    户帖相当于是身份证,里面详细记载着人的身份,是民户还是军户,亦或是匠户等等。
    周鉴上来便查身份证,可以很快了解对方的一切。
    这份户帖的名字果然是吴大有,家庭住址和家中多少人都有记载。
    上面还有户部颁发的半印勘合,以及密密麻麻的官员押名。
    上到户部尚书,户部左侍郎等人,下到所在地州县的主官,知印吏等人,皆需押名。
    容不得作假。
    周鉴点点头,看向吴大有:“吴秀才,可有事?”
    对方的身份是秀才,难怪能成为流民的首领。
    在普通百姓眼中,秀才是了不起的人,整个大明一共才几万个秀才,比后世的清华北大还难得。
    至于举人,是老爷!
    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一个。
    若是遇到了进士,见面磕头就行了,准没错!
    进士出身,起步就是知县,一方父母官,混得好的能混上二三品,乃权贵!
    吴秀才恭敬的地道:“这位老爷,不知可否愿意接纳我等,赏我们一口饭吃,残羹剩饭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