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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93章 拳头硬了
    情绪在深夜是最容易反扑的。
    明明已经两天一夜没事了,傅宁鸢却了无睡意。
    她坐在沙滩上,看着面前漆黑一片的海域,眼前好像浮现出曾经星辰山的盛况来。
    那些疼爱她的长辈们也都还在世,师兄弟们还能打打闹闹。
    从前她一人在孤峰修行,只有初一十五才能去观内和弟子们接触。
    当时她只觉孤独,经常像师父抱怨。
    可现在等到大家都不在了,她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孤独。
    甚至……
    他们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她卜算出那唯一的生机之后,师父就找了各大家族的话事人,很快就决定将她送往两百年后。
    谁知……
    那就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与她想象中转生之后的相聚截然相反。
    自从神识回归,知道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后,傅宁鸢就一直在压制着这种情感。
    可在泽铭师兄离开后,这种情绪却如同这大海一般,几乎将她溺毙。
    “喝点吗?”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还好傅宁鸢不是什么胆小的女孩子。
    不然,深夜,海边,突然出现的人声,妥妥的恐怖片要素。
    她回过头。
    昏暗的环境下,她只能借着月光看到裴言澈的轮廓,以及他手里的啤酒。
    “谢了。”傅宁鸢接过啤酒,猛灌一口。
    “介意我坐在这儿吗?”裴言澈问。
    傅宁鸢摇头。
    见此,裴言澈就在傅宁鸢的不远处坐下,陪她看着海上明月,并没有出声的意思。
    傅宁鸢微微松了口气。
    她并不想社交,只想这样安静地待着。
    等她将手里那一罐啤酒喝完后,又双手环着腿坐了好久。
    久到裴言澈差点以为她睡了过去。
    “宁鸢?”裴言澈小声地喊。
    “嗯?”
    傅宁鸢带着些鼻音的应和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柔软。
    却更让裴言澈心疼。
    “回去吧?海边夜晚风寒,当心着凉。”他道。
    “好。”
    傅宁鸢应完,就想站起身来。
    只是,蹲坐太久,就算是她有灵力加身,也不免双腿一软,打了个踉跄。
    裴言澈飞快抓住傅宁鸢的手腕,稳住身形。
    “谢谢。”她道。
    不用对我说谢谢。
    裴言澈手仍然落在傅宁鸢的手腕上,没有松开,半晌,在傅宁鸢疑惑地望来时,他才道:
    “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
    这段时间,傅宁鸢在对遇到的每一个人说,有她在,她可以,她没事。
    但却只有一个人告诉她,只要她需要,他随时都在。
    傅宁鸢神情明显一愣,问出一个让裴言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这也是朋友要做的吗?”
    沉默。
    好在傅宁鸢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她将手腕抽出来,慢慢地往小院走,边走边道:      “从小将我带大的师兄昨天去世了。”
    语气平淡。
    可裴言澈却又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
    想起白日里傅宁鸢云淡风轻地和大家聊天说话时的模样,裴言澈的心就像是被无数细细密密的牛毛针扎了一般。
    “他……肯定不希望你为他沉湎于悲伤。”裴言澈干巴巴地道。
    亲人离世这种伤痛。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懂,是言语无法安慰的,只能靠时间的风沙去掩埋这种伤痛。
    但每次有风吹起,还是会露出刻骨的伤痕。
    “不用费心安慰我,我懂,只是突然有了些倾诉欲。”傅宁鸢看出裴言澈的局促,道。
    裴言澈闻言,默默地走到傅宁鸢的身边,身体力行来做个‘垃圾桶’。
    傅宁鸢就这样一路念叨着她和师兄少时相处的点点滴滴。
    等她沉默下来后,裴言澈才开口道:
    “当年,我妈是被人用玄术害死的。”
    傅宁鸢倏地抬头看向裴言澈。
    “你还记得我问你,普通魂体接触到我会怎样吗?”他问。
    傅宁鸢点点头。
    当时她就猜测他身边应该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伤痛之事。
    “一开始大家都只当我妈的死是个意外,暗中那人还想害我性命,但却一直没能成功。后来他露出马脚爷爷发现这件事情时,等请了大师后,大师告诉我,我没中招是因为一直有鬼魂在保护着我,而那时,她的魂体几乎已经全散了。”
    裴言澈简单的几句话就讲完了整个过程。
    可傅宁鸢却能想象到,裴言澈知道自己的母亲死后还要每天忍受着灼烧的痛楚保护着他时,有多心痛。
    “有时,我真的恨这具身体。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在死后受那么多苦。”裴言澈道。
    听裴言澈讲完,傅宁鸢才知道为什么她提起他身上的特殊之处时,他会露出痛心的表情。
    “抱歉。”
    “道什么歉?”裴言澈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只要我们还一直念着他们,他们就还一直在我们身边。”
    傅宁鸢步子一顿。
    她,居然被一个小伙子给摸了脑袋!
    算了,看在他为了开解她而掀开自己伤痛的份上,原谅她了。
    “是啊,真正的离开是从遗忘开始的。”傅宁鸢赞同地道。
    只是……
    傅宁鸢突然道:
    “你好像对我讲的那些事情,并不惊讶?”
    她从前可没向裴言澈透漏过任何这方面的信息。
    “当初你救了爷爷后,他让我多加照看你,我就调查了你的信息。”
    “嗯?”
    “所以,从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知道,调查资料上的那个人不是你,至少你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到那种地步,更不会抛下脸面要死要活的。”裴言澈语气笃定地道。
    傅宁鸢闻言,扯扯唇角,问:
    “你就这么确定那不是我?”
    裴言澈很确定。
    但傅宁鸢这么问了后,他又没那么确定了。
    他看向傅宁鸢,眼中带着明显的疑惑。
    “事情比较复杂,以后有机会再讲给你听。虽然很难令人相信,但那个确实也是我。”傅宁鸢道。
    傅宁鸢认识裴言澈一两个月,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如雷击一般的表情。
    “……也是你?”
    傅宁鸢点头。
    “我以为……”
    “以为是我夺舍了?”傅宁鸢问。
    “嗯……”
    裴言澈声音干涩,拳头却已经死死地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