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二人停下动作，准确说，是被他“惊”的停了下来。
    “江战将，咱们这都已经离开很远了。”最后还是刘哨峰组织语言询问道，“没必要再折腾一趟吧。”
    “而且眼下就是颠倒旋涡，一般来说，离开幻海后一段时间，幻觉影响就会慢慢消失。”唐齐也补充道。
    言下之意：你出去后，脑子就能恢复正常了。
    “不，这些不是幻觉……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江游眉头紧锁道，“我问你，那废墟模样你们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刘哨峰点头。
    “那请描述一下。”
    “描述……”刘哨峰稍有些卡壳，顿了顿，道，“我记得那是一片废墟，呃，石块什么的散落一地，还有个破碎的石像雕塑，破碎建筑。”
    “破碎石像雕塑什么样子，要具体一些。”江游说道。
    “具体一些。”刘哨峰又是一愣，“断裂的胳膊，碎开的头颅，还有看起来像是雕塑者的武器……呃。”
    “行。”江游点头，“刘队有进行拍照记录吗？”
    “拍照？”刘哨峰一愣，“没有，当时只想着找颠倒旋涡，哪里记得拍照……”
    “遭遇这种景象，难道刘指导没想着留下画面进行记录？”
    江游连续追问，“而且既然是废墟，都出现雕塑这种东西了，就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幻海的自然环境，难不成凭空生长出个雕塑，还是个带有武器的雕塑？”
    卧槽对啊。
    刘哨峰错愕。
    海底废墟，这一片东西都不像是正常应该有的，急着离开幻海，没有探索就算了，怎么连录像记录之类的都没做？
    甚至一点异心都没有生起！
    唐齐脸色也发生了些许变化，想来是意识到问题。
    “所以，我要回去看看。”
    “嘶……”刘哨峰小口吸着凉气，目光在江游脸上和唐齐脸上来回扫视。
    说实话，他是真不想继续折腾。
    有问题就有问题吧，咱都到出口这了，出去后把消息汇报给巡夜司，让他们下次来派人找，不是更好吗？
    他有些难以理解，江游为什么执着于想要回去探查究竟。
    “你们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江游重新问道。
    “好像是……这边吧。”
    刘哨峰指路。
    “不，我觉得在这边。”
    江游指出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啊？”刘哨峰愈加迷糊。
    江游没再解释，径直朝认定方向赶去。
    “诶，江战将！”刘哨峰抿了抿嘴，“你绝对走错了！”
    他和唐齐对视一眼，最后二人跟上江游。
    “这条路才是对的，诶诶，江战将你怎么又变了。”刘哨峰满脸纠结。
    江游速度不算快，时不时停下动作询问。
    关键问完之后，有时候按照刘哨峰说的前进，有时候又非常有自己想法的换个路线。
    那你这何必征求意见呢。
    就在不断地穿行过程中，周围环境渐渐变暗，危险的信号浮现，三人重新进入到幻海中的危险区域！
    “我听到了呼唤。”江游说道。
    “我什么也没听到。”刘哨峰如实说道。
    并且还觉得江战将你走错路了。
    时间一点一滴推移，这一路江游转来转去，以至于另外二人都有些迷糊。
    刘哨峰不再反驳，只是心中依旧保留着几分怀疑。
    不止怀疑江游，他还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幻觉，否则怎么也有许多地方不对劲。
    终于，在经过长途跋涉后，江游速度越拉越慢。
    “到地方了吗？”
    刘哨峰打量起四周。
    飘摇海草，稀疏的游鱼，十分空旷，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江游没有立刻回答，从空中落下，踩在坚实土地上。
    一步步缓慢向前迈出，最后在到达某处后停下。
    “到了。”
    江游抿了抿嘴唇。
    喉结浮动，目光颤动，就连呼吸似乎都放慢了数分。
    到了？
    正当身后二人疑惑之际，江游伸出手掌，五指张开，像是贴在层透明的玻璃上。
    然后一层淡淡蓝色扩散。
    嗡！
    如同电流游走而过，掌心覆盖之处为圆心，朝远处扩散！
    嗡！！
    第二次颤鸣，地面都在一同震动！
    嗡……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好似有一幅巨大幕布在三人眼前被掀开，模模糊糊之间，宛如老旧电视机正接触不良的接收着信号。
    忽明忽暗，时断时续。
    最终，彻底呈现。
    江游站在原地，心跳漏了半拍——废墟。
    彻彻底底的废墟。
    断裂石板散落在地，毫无规则的堆叠在一起，年代已久，不少苔藓植物覆盖在石板上。
    破损的枪戟或横着，或竖直插立，岁月将刃锋处磨损出斑斑锈迹。
    无数建筑倒坍成碎片，一眼望去，没有完好之处。
    那伫立在平台处，俯瞰整座奥科维的海妖王雕塑，此刻只剩下半截身躯，再无那高举三叉戟，庇佑族人子民的伟岸身影。
    这层隔膜隔绝了幻海的大部分力量，未能隔绝岁月。
    经年累月积攒下的尘沙覆盖大部分建筑，令一切显得愈加死寂。
    “我叫莫拉，你看，奥科维好看吗？”
    “我太想离开奥科维了，想去见一见陆地上的树，长满花草的山，还有灯火闪烁的城市……”
    “假如你是奥科维居民，你会怨恨这阻挡了自由的囚笼吗……”
    吃不饱的食物、虚幻的场景、满是疑点的城市。
    奥科维。
    海妖一族种族存在地。
    自力克王下令，海妖聚集于此不得向外探索，慢慢的经过了三百年。
    而在这第三百年节点，民怨爆发。
    异种残暴的生性令大部分子民无法自控，奥科维之内，一场史无前例的动乱就此产生。
    “我要告诉你的是，异种就是异种，人类就是人类。堕化后的人类，只会是异种……”
    威严声音在江游耳畔回荡。
    长戟穿过了莫拉胸膛；
    强大的战士海奥森被斩首示众；
    守卫着海妖一族的力克王，向子民挥刀。
    那一日，公主的歌声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这个与深渊对抗，绵延了数百年的种族，没有毁于外敌，而毁于自身。
    而现在，来自大周的少年。
    见证了一场文明的兴衰。
    威严的力克王在王椅上小憩；
    海妖的人们正收获着粮食；
    一颦一笑都带着些天真烂漫的少女，似乎还在屋顶高歌；
    若说这些是幻觉。
    那什么才是真实。
    幻海、幻海……
    “月光啊，你会注视着我们吗，注视着失乡的人们。”
    “我们已流浪许久，无家可归，不知是否走在正确的路上。”
    “从远方而来的客人啊，你会像故事中的勇者一样吗？”
    “穿越风暴与烈阳，将被遗忘者的信息带到远方。”
    “海浪啊海浪，你会宽恕你的子民吗……”
    “月光啊，请您指引着前路吧。”
    “照亮归家的人，和无助的魂灵……”
    江游心头微动，倒映着废墟的瞳孔中，隐约窥见了一座座，大海中伫立的奇幻建筑。
    “你们听到了吗？”少年轻声说道。
    声音将身后二人惊醒，二人愈显茫然。
    “是……歌声？”他们问道。
    “是文明的落幕。”少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