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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终于结案
    点燃一根烟,擅离职守的冷秦就就坐在路牙边,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想着下雨的好。
    还穿着白大褂,路人时不时会好奇的看一眼她,似乎在奇怪她的行为。摘下压痛鼻梁的眼镜,世界的万物变得模糊不堪,她很享受这种感觉。
    人呐,还是不要看得太清楚的好。看得太清楚,丑陋的那面就会显得怎么也忘不记,朦胧美最美。
    疗养院打了不少电话给她,都被她调成静音放到一边,不想听也听不见。没有电闪雷鸣,雨滴就淅沥沥的落下,没过几分钟便转成倾盆大雨。
    任由雨水冲刷自己的身体,冷秦突然开始回忆起过去,父亲出轨,跟争强好胜的母亲动不动就争执,继而大打出手。她还有个姐姐,不是一个妈生的,总是欺负她,因为不是男孩得不得重视,似乎谁都不太在意她。
    早些年听说远嫁的姐姐患了病,也不知道是什么病,还在上学的冷秦曾经想要扎个小人诅咒她早死早超生算了。
    她的母亲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又会在人后偷偷抹眼泪,如果不是他打坏了母亲的脑袋,或者她会很幸福才是。
    好不容易在孤儿院熬出头,勉勉强强挤进一所有政府扶持的大专,靠着助学贷款挺过最艰难的年纪,拥有现在这样有个还算体面的工作,冷秦对于自己的忍耐,十分欣赏。
    “为什么哭?”
    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着自己,冷秦最讨厌掉眼泪,觉得是种懦弱的表现,可是她真的真的好想哭。
    她失去了古琦,那个永远只与她交流的男人,哪怕危险,但是在他的眼里,她是他的全部,就这么残忍的被剥夺了。
    脑袋乱成一团,有自责也有恐惧。总是笑嘻嘻的冷秦,脱下伪装之后,跟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厌世、暴戾。她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她的手里有把刀,她肯定会去杀人,不断的杀人,但是她不敢,所以她最多拿把刀麻木的切土豆而已。
    没有目的的走走停停,等冷秦缓过神时,人就站在疗养院门口,大门紧闭,阴森森的。三楼的单人病房还亮着灯,她昂首望着,喃喃自语。
    湿冷的风似乎回应着她的喃呢,吹动着,拍打着玻璃,三楼的窗户边折射出一个修长单薄的身影,同样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想要关上窗户的古琦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蜷缩身体蹲在地上的女人,他叹息着,本能的想要靠近她。
    三楼又恢复了黑暗,就跟其他楼层一样,黑漆漆。
    移动着挂满营养液的输液架,古琦赤着脚慢吞吞的走出房间,按亮静止中的电梯。冷风吹过他的身体,在敏感的肌肤上留下颤栗,他行走的脚步增快许多,她该很冷了吧?
    上了锁的电子门推动不了,古琦抽掉碍事的输液管,嘴里叼着雨伞,单手撑着窗户上的护栏,爬到了高处。在只能伸出一只手的缝隙里,丢出一把伞,掉到冷秦面前。
    捡起雨伞,冷秦不受控制的嚎嚎大哭。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手里握着一根铁棍,一个瘦弱女人在空气里胡乱打砸着,恐惧让她呼吸急促,蜡黄的皮肤皱巴巴的贴合在身上。
    “妈妈……”刚刚放学的小女孩害怕的站在桌子后面,怯生生的喊着女人。
    女人的思绪似乎拉回了不少,她睁大着眼睛看清面前担心害怕的女儿,连忙丢掉手里的铁棍,爬到她面前,紧紧抱住女孩,“阿秦不怕,妈妈在,妈妈保护你!”
    女孩被勒的喘不过气,发出难受的声音,女人抬头在孩子背后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猛地推开女孩,歇斯底里的喊道:“恶魔!恶魔来了!啊啊啊!”她双手撑地,快速的后退,挥摆着手臂,“不要不要……阿秦……快跑……”
    虽然害怕,但是女儿还是哭着跑向母亲,“妈妈……妈妈……”
    周边的邻居听见动静,都站在外面围观,指指点点。有个胆大的男人,冲进房间抱起哭的稀里哗啦的女孩就往外跑。上了年纪的妇女们,于心不忍,接过男人手里瑟瑟发抖的女孩,善意的安慰道:“别去,那不是你妈妈,她是疯子!会杀了你的!”
    “不……我要妈妈……妈妈……”女孩努力挣脱大人们的钳制,朝她母亲伸着手,她要妈妈。
    冷秦觉得自己病了,居然开始做梦。梦里的她只有十二岁,她的母亲总会挂着泪痕,用苍老的双手在夜里,为她盖好被子,并给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刺鼻的消毒水味不是她所喜欢的,缓缓睁开眼睛,四周都是白茫茫的。浑身无力,头重脚轻,她想掀开身上的被子都不行。
    “可是醒了?”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却看不清来人,一双温暖的手覆盖住她的额头,慈爱的说道:“不烫了呢,阿秦,你知不知你吓死妈妈了?”
    “妈妈……”泪流从眼眶里涌出,冷秦小声的低喃着,她早就没了妈妈,她知道的。
    “阿秦,是妈妈连累了你,不要怪妈妈,要好好活着,知不知道?”慈爱的挂念越飘越远,只有额头一吻,清晰的温热。
    “妈!”
    弹起身,冷秦环顾四周,再也找不到自己想见的人,只有古琦冷漠的坐在一边。她抬手抚摸自己的额间,温热的感觉还在,但是她已经不在了。
    抓着挂号单的金玉推门而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在走廊就听见你在叫。”像是想到什么,神情大变,转头望下默不作声的古琦,“你又要杀她?”
    被点到的古琦,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扶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冷秦虚弱的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一个平板丢到了她的腿上,金玉坐在沙发上休息,“你自己看吧。”对没有表情的古琦招招手,“你也过来,帮我捏捏腿,老了,不中用了,下雨天腿就疼的钻心。”
    古琦没动,撇过头,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平板电脑里播放着疗养院监控里记录的画面,她清楚的看见古琦是怎么爬到窗户边给她丢雨伞的,又是如何敲碎了报警器,让人将她救进医院的。
    “谢谢。”冷秦声音沙哑,低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古琦知道,她在哭。虽然微弱,但是他看见了她抽动的双肩跟攥紧的拳头。
    “你病了。”
    捶着腿的金玉听见自家侄子说出没营养的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废话,她没病怎么会在医院?”
    “你病了。”说着相同的话,这次多了一个动作,他指着自己的胸口。
    心里病了。
    秘密一旦被人无情的撕开,该是多剧烈的疼痛?
    冷秦突然发狂,将床头柜上的所有东西都挥到地上,扯掉手上的针头,撒腿就想跑。金玉被惊呆了,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一直注视着她的古琦,眼疾手快的抱住癫狂中的冷秦。
    她挣扎着扭动身体,泛着血珠的手臂推搡着古琦冰冷的胸口,她大声哭喊着,“我没病……我没病……我没病!”
    一根手指在她张嘴的瞬间,塞进她的口腔,古琦的下巴放在她的头顶,“咬,舒服。”
    鬼使神差的,她真的死死咬住他的手指,将所有呐喊都咬了下去,直到腥臭的血液顺着唾液吞进食道,冷秦才冷静下来。
    听见争执声赶来的值班护士见状,皱着眉头向没回过神的金玉埋怨道:“你怎么做长辈的?小情侣要吵架出去吵去,这里可是医院!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哦,好。”金玉一愣一愣的应和着。
    情绪逐渐平复过来的冷秦被古琦抱回到床上,出着血的手指弄脏了雪白的被褥,让人看得触目惊心。她哭累了,抽抽噎噎的睡着,手还抓着古琦受伤的手,血流的就更多了。
    杵着拐杖,金玉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看见还顺着指尖向下滴血的古琦,他小声问道:“去包扎一下吧?”
    古琦摇头。
    刚才被冷秦猛地撞击下,他左手的石膏已经有些开裂,但是他并不觉得疼,反而暗自用力,让它裂的更厉害些,松动后抽出泛白的手心,尝试并拢。
    “你搞什么?”也不管他的想法,金玉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你那么想做残废啊?”
    强行将人压到急诊室外科,医生给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左手又重新上了石膏,显得越加笨重。七七八八忙到后半夜,两个人才会真正歇下,坐在沙发上闲聊。
    “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对劲的?”金玉压低声音,好奇的问着。说真的,冷秦是他的学生,他知道她没有表面那么开朗,但是也不至于会出现心理问题,最多是忧郁些。
    “表里不一。”
    “……”
    “……”
    “你确定你用对词了吗?”
    古琦没有理睬金玉,而是伸出掌心,“我该吃药了。”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哎呀,都五点多了,是该回去了。”金玉急忙站起身,牵着他就打算走,但是古琦没动。心知他想说什么的金玉气急败坏的说道:“我会让你舅母过来看她的,你别担心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果不其然,他的药量又增加了两颗。
    林安是疗养院里最出名的医生,年纪不大,才三十岁出头已经得到不少家属从来的锦旗,古琦对此不屑一顾。疯狂的药物加量,让病人都出现记忆混乱的现象,再针对性注射氟哌啶醇,最终导致痴痴傻傻,这也算控制的好?
    恶心!
    早晚三顿的药物,他都会非常配合的服下,然后在躲进厕所抠出来。由于进入食道时间过久,普通的抠已经无法把药物吐出,所以他用的都是牙刷,只要他想,连胆汁都可以吐的出来。
    打开水龙头,冲掉沾在牙刷上带有腐食的血丝,古琦的脸色又差了些,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弱不禁风的。
    叩叩——
    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了古琦的沉思,他木纳的抬头,就见过去跟在冷秦身边的小护士插着腰,气喘吁吁的望着他。
    “不好啦,古医生!有个女人冲进来气势汹汹的来找冷医生,我们根本拦不住,金院长也不在。”
    古琦没说话,歪着头回望着她,她叫什么来着?李?王?哦,好像是叫陈琪。药效还是影响了他的记忆力,他捶捶自己的脑袋,好担心什么都忘了。
    “金院长出差之前有交代,只要你病情稳定,他不在的时候,出了事儿由你处理。所以……”陈琪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其实她也拿捏不出金玉说这话时是否带有玩笑成分。
    他径直走向声音嘈杂的一楼,的确看见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正坐在大厅撒泼,口口声声喊着让冷秦还她儿子,要找她报仇。
    他突然想起来,温晓亮因为没法提供有效的不在场证据,已经被正式抓捕,一审结果显示他至少得蹲二十年,出来多半也是废人一个。
    想着,他叹了口气,神情落寞。
    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