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云倾这才开了口,然后就略略沉了沉眼,“聪明固然是好,但在这世道,有时候,聪明得太露锋芒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舅舅的话,我明白了。”风无缺点了点头。
云倾知道她说明白,就是真明白了,但是,有些话,做长辈的该说还是得说。
云倾轻叹了一口,“当年你母亲就是聪明得锋芒尽显,结果到头来落了个这般结局。而我自幼愚钝,事事听由她筹谋,反倒苟延残喘至今。人有时候,傻一点也好,你若是傻一点,自然有聪明的人来为你筹谋,为你挡风雨和刀枪,你太聪明的话,就得你站在前头,挡风雨和刀枪。”
听到他说到母亲,风无缺不由自主地将手指握紧了几分,她转眸看向云倾,目光已经收敛了先前那纨绔的调子,认真了起来。
“舅舅,母亲聪慧锋芒尽显,事事为你筹谋,让你能活到现在,不是为了让你说太聪明不好的。”
听着风无缺陡然认真的话语,云倾一滞,脚步停顿了下来,也转眸看向了她。
“如果说当个傻一点的人,就能让身边的人来为我筹谋,为我挡风雨和刀枪的话……”
她的目光愈发认真坚定,“舅舅,我愿意永远当一个聪明人。毕竟,为自己身后的人挡着风雨和刀枪,就算身上是疼的,起码心里不难受。”
云倾看着她这个模样,就是再有任何想告诫她的话语,也说不出口了。
风无缺看到云倾语塞,倒是不忍,就很快收敛了神色,笑道,“好了,舅舅,还是快和我说说,这斗场有什么独特之处吧?”
云倾倒没有马上多说什么,只是领着她朝着黑街的更深处走去。
虽是大白天,黑街并没有夜时热闹,但也没太冷清。
只是越往黑街深处走,就越显得冷清。
路上零零散散几个路人,大多行色匆匆,像是赶着去干什么似的。
这里就是黑街的最阴暗之处了,比起黑街前半截那些风花雪月的场所而言,这里要更幽深。
路两旁的建筑,挂着些看上去就很老旧的牌匾,上头写着的字,也叫人对这些地方的性质一头雾水。
‘钱庄’‘力庄’‘金满行’
不知道的,看一眼还觉得这里真的是什么钱庄号子呢。
但是知道的就很清楚,这里就是临城最阴暗的地方,地下斗场的聚集地!
而云倾带风无缺,则是朝着更里头的一间走了去,到了正前,风无缺才看清了门上的牌匾上写着‘风云会’三个字。
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忍不住一笑。
“一个地下斗场,名字倒是叫得大气……”
风无缺目光从牌匾上收回来,侧目就看到云倾站在一旁,他什么都没说,一语不发,只是扬着眸子,目光定定地看着牌匾上‘风云会’三个字。
竟是有些走神了。
‘风云会?巧桐,这不过就是个寻常武馆罢了,你起这么大气的名字,还亲自提匾,太重视了些吧?’
‘你看,你就是个迟钝的,没发现啊?风巧桐的风,云倾的云。你自幼跟在我身边护卫,和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弟。我在上界的时候,处境微妙,你跟在我身边没少受苦。但那是在上界,我身份敏感也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我又不是泥做的,在这下界,怎么还能让你受苦?这啊都是我打算慢慢置办的产业,这样,就算以后我们不回上界了,在这下界,也能过些好日子,不是么?’
‘巧桐,你还真是心宽。’
‘到这到那不都是一样的过日子么?在上界的时候,日子总是得提着心过,在这下界,反倒自在。你看,我慢慢的置办产业,以后我们姐弟俩在下界做个富贵闲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云倾一直在走神,风无缺就忍不住叫了他一声,“舅舅,怎么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看向了她,“好了,走吧。”
风无缺对他忽然的走神有些不明所以,看着云倾已经走在前头,她也就疑惑抬眸再看了一眼那牌匾,然后才赶紧跟了进去。
只是往里头走的时候,风无缺脑子里似乎隐约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她却没抓住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但是正好,两个壮汉挡在了云倾的面前。
低声问道,“是下赌?还是打擂啊?”
云倾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目光中没有太多情绪,平静得很。
只一眼却仿佛能够看到人的骨子里似的。
这两个大汉原本还粗声粗气横眉冷对的,被这眼神一扫,顿时神色就收敛了些。
云倾略略回眸看了风无缺一眼,然后才低声说了两个字,“打擂。”
注意到云倾的目光,两个大汉就问道,“两人么?”
语气已经客气了些,其实他们素来对前来打擂的人,态度就一般,虽算不上多恶劣吧,但也没有多客气。
不客气是因为这些人都是来拿命搏利益的,谁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不恶劣则是因为前来的人,多半还是有点修为和本事,魂师的身份,再怎么样也是不卑微的。
但是对眼前的云倾,他只一个眼神,莫名的让他们都不敢不客气。
“一人。”
云倾答了一句。
“好的,你这边写个名字,等会里头就能挂牌了,安排了场次到你的次序出场就行。”
两个大汉朝着旁边一处桌台指了指。
这桌台上一本册子,各种字体写着不同的名字,显然都是出自前来打擂的不同人之手。
并且有的瞧着,一看就不是真名。
一眼扫过,‘沉央’二字都出现了好几次了,也是让人很无奈了……
就连‘无缺’二字也出现了几次。
而且在有些名字前头,被打上了红叉,想都不用想,这些名字的主人,已经死在了斗场里。
云倾转头看向了无缺,说道,“你写个名字,我们进去。”
这两个大汉有些吃惊,他们只以为是这一身气质寒凉的男人要打擂,没想到,竟是他身后跟着的这个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