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风无缺咬牙顶住,看向了夜沉央的伤口,“看上去没差多少了。”
“是啊,最多再一刻钟,就能完成了。”
全不知点点头。
就只见风无缺凑近了几分,很仔细地打量着夜沉央的伤口,然后皱眉,抬眸看向全不知。
她面色依旧难掩苍白和略略的虚弱,但是,目光中那些嫌弃,已经不难掩饰了。
那眼神清楚让全不知感觉到了嫌弃。
“干嘛?用这么嫌弃的眼神看着我,我招你了?”
全不知问了一声,就准备继续手中的动作,却是还不等他下刀,风无缺就已经伸手过来,接过了他的刀。
“早知道你是这个刀工的话,还不如从刚开始就我来呢。”
全不知这才明白,她眼神的嫌弃来自于此……
他很是无奈,“又不是切菜,刀工是个什么说法……横竖处理好了之后,用上药膏,沉央的恢复速度,连半点疤痕都不会有的。”
“你的医魂道的确不错,但我比你更会用刀。”
无缺说着,就已经动作利索顺遂地将刀尖往瓶子里的冰珠堇炼制液中蘸了蘸,然后……
全不知就惊呆了。
她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一气呵成,将沉央嗜血藤度的伤口最后需要处理的部分,约莫三寸长的皮肤和血肉。
风无缺只用了一刀。就一刀,薄薄的一层,却将最后那片染了毒的血肉完全割了下来,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全不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动作如此之快,这可不是杀人的手法,这……感觉上已经趋近于用刑的手法了。
只有那种真正折磨过别人,对人用过刑的,割下过成千上百刀的,才有这样利落的刀法。
虽然已经知道她像是个谜团一样,全不知还是忍不住震惊。
说实话,全不知甚至觉得,自己先前花了两刻钟才完成的那部分伤口的处置,如若是让她来的话,恐怕还不用半刻钟就能完成,沉央能少受多少罪啊。
他愣愣看向风无缺,她已经将刀放在一旁,转眸看着全不知,“轮到你上场了,我真同情九爷,可见他不是被我气晕的,是被你这可怜的刀法。老全,你真该……”
风无缺忍住了‘好好练练’这四个字,这可不是值得好好练练的事情,利落的刀法,割人的皮肉,都是她经过了数次被人刑讯折磨虐待,和无数次刑讯和虐待别人……才有的这种刀法。
全不知马上就给夜沉央处理了伤口,先用医魂道的魂力给他的伤口止住血,再仔仔细细涂上一层止血生肌的伤药,最后用干净纱布将背后的一长条伤口包扎好。
原本全不知是想让风无缺先回去休息的,毕竟她的脸色真的不太好看。
但是无缺却很坚持自己来照顾他。
“你真的没问题么?我看你状态也不是特别好,别不是冰珠堇的副作用还没退吧?”
全不知关切地问了一句,手中笼着医魂道的光,想要给她诊治一下,但风无缺却是将手避开,她可不想被全不知察觉到自己魂力透支的事情。
只笑道,“我好得很,九爷为了救我才受这伤,我来照顾他也是应该的。你就别担心了,如果你真是得闲,倒是可以去照顾一下我的部下们,安顿一下他们。”
全不知虽是有些不放心,但是看着风无缺很是坚定的样子,也就没多说什么。
收拾了一下水盆,被染红的手巾和纱布什么的,就从夜沉央的寝殿离开了。
他一走,风无缺就垮了,不再抵抗魂力透支的晕眩感,非常识时务的往床上一窝,身旁的男人散发着暖暖的温度,她身子缩了缩,朝他靠近了几分。
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咕哝道,“反正都需要休息,咱们俩凑合凑合,都躺会儿吧。”
夜沉央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做过梦了。
或许是因为从七岁那年之后,于他而言,就已经每天都是活在噩梦里,所以他再也没有做过梦。
梦境对于他来说,一直是很奢侈的事情,但是此刻他陷入的梦境,却让他半点不想要这样的‘奢侈’。
比起说这是梦,不如说这一直是他压抑在内心深处,最不想回首的痛苦记忆。
梦境里,他还是年幼时的模样,有笑容,笑起来有酒窝。
起初,无忧无虑的愉悦,仿佛能从每一个表情每一个毛孔里渗透出来。
他面前站着的少年,是他的兄长。
兄长盛着满眼的宠溺,揉着他的头发对他说,“小九,我们是流着同样血的兄弟,所以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哥都会保护你。”
然后,兄长英气逼人的眼眸里再没了宠溺,只有居高临下的威慑和警告,“小九,我只想让你当一个孩子,如果你能不长大该有多好?因为,你长大了,我就不得不……杀掉你了。你要知道,我们一族,从来就不讲兄弟情义。”
而他依旧是年幼时的模样,只是笑容和酒窝已经从脸上消失,无忧无虑的愉悦也消失殆尽,只剩惶惶不安的恐惧。像是自己的世界都被扯得粉碎,只剩下不知如何面对的惶然。
画面不停的变化,最后的画面,蔓延在他眼睛里的,没有无忧无虑的愉悦,没有惶惶不安的恐惧,只有仇恨,如同能烧掉一切的野火,无边无际的蔓延。
他的头被兄长按进地面的泥土,那个曾经对他宠溺的兄长,后来对他警告的兄长,在这最后的画面里,已经是目空一切的傲然。
看向他的时候,目光蔑视,像是看着一只卑贱的随手能捏死的蝼蚁。
“小九,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弱了,所以你就这么卑微地活着吧,在我看不到的低如尘土的地方,当个富贵闲人,一辈子碌碌无为地活着。”
“我们不会再见了,但如若我知道你试图挑战我,试图踏足上界一步的话,再见面的时候,我会亲手杀了你。”
这些回忆太痛苦,哪怕只在梦境中出现,都比嗜血藤毒的痛苦要更甚千百倍。
夜沉央的身体轻轻地动了动,身旁一个温热柔软的娇小身子,仿佛成了这些能够将他溺死的冰冷回忆中,唯一温暖的救命稻草。
于是,无意识中他翻身伸手,将身旁的女人紧紧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