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居然开了!?!?
蒲师斯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他让海盗去挑衅,完全只是敷衍而已,根本不认为守军真的会蠢到在这种情况下开门。
愣神间,正端着的茶盏脱手掉落,砸在大腿上,滚烫的茶水将他浇醒。
不好,该不会有诈吧?
蒲师斯惊觉不妙,大喊道,“让他们回来!快让他们撤回来!这可能是个圈套!”
这反应令白眼蛟很是懵逼,“圈套?”
随后他塌下脸,“不能吧,就算真有圈套,现在也来不及让他们撤退……”
海盗毕竟是海盗,而且还是不久前才凑集在一起的,根本就没有系统的鼓号旗帜,也做不到令行禁止。
而且这时候海盗们已经被冲昏了头,就算听到鸣金收兵的信号,也未必会执行,反倒更可能会引起混乱。
意识到实际情况后,蒲师斯也只能拧着脸看向城门前,心中祈祷真是守军犯了蠢。
城门前,四十名轻甲官军飞快冲向挑衅海盗处,将残余的四五名海盗砍死,并迅速割开百姓们身上的绳索。
“跑!往城门里跑,一直跑到底,别回头!”
官军冲百姓大吼,然后二十多个百姓不管是不是受伤,只要腿能动,全都亡命向城门奔去。
而官军们也将牺牲将士的首级抱到了怀中,撒腿往回撤。
同一时间,疯狂冲锋而来的海盗们陆陆续续胡乱射出了许多箭矢。
就是这准头实在离谱,只有一名官军肩头中了一箭,但他依旧能加速往城门跑。
这时候,海盗最前面的距离城门也就不到四十丈了,城头齐达礼一声大喝,“齐射,给老子射他娘的!”
瞬即,八根巨大弩枪带着两百多枚弩矢扎入海盗队伍中,掀起大片大片腥风血雨,尤其是弩枪,往往能串着四五个海盗,犁出一条血胡同。
仅仅片刻,就有两百多海盗死伤。
大多数海盗被这凶残的一幕吓得心中一滞,忍不住放缓了脚步,甚至不少人开始扭头往两边跑了。
浪潮般的海盗,因此势头稍微一缓。
但其中不少亡命之徒也被激起了凶性,他们望见落在最后的四五名官军拖着几个百姓,离城门还有五六丈,而城门依然明晃晃的洞开着,似乎有闪着金银的光芒。
“继续冲啊!城门来不及关闭了!”
“怕个鸟,官兵的弩还要上弦,咱们冲进去就赢了……”
“快冲快冲,冲过城门,泉州城就是个没穿衣服的娘们!”
“怕死的都让开,别拦着老子的财路……”
“停下来才死的快…赶紧冲啊!”
凶悍之辈和一些大小头目狂呼着继续向前,其他海盗也不再犹豫,再次挥着兵刃争先恐后地冲向正在缓缓关闭的城门。
就在海盗冲到门前两丈时,两扇巨大沉重的城门正好合拢。
难道差一步就前功尽弃了么!?
海盗们显然没打算放弃,“撞上去!撞上去!他们来不及落锁!”
最前头几十个海盗不管不顾的以血肉之躯撞击过去,城门晃了晃,露出拳头大的门缝,应该是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没落锁!加把劲就开了!……后面的用力推!……要开了要开了!”
这城门仅仅只坚持了几个呼吸时间,就被汹涌的海盗浪潮彻底推开。
狂喜的海盗们就像牙膏般从门洞中快速挤出。
最前面的的几排海盗只感到眼前一亮,发现前面是一片巨大的空地,抬眼一看,四周仍旧是高高的城墙。
塞林母!忘了还有瓮城!
醒悟过来后,海盗想退也退不了,后面的同伙正源源不断涌进来,挤得他们身不由己的向前腾出空间。
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寻找到里城门的位置冲过去。
而且,瓮城中并没有看到刚才那些官军和百姓的身影,肯定是从里城门跑了,那里城门应该也还来不及关闭锁死。
里城门和外城门的位置是错开的,就是防止敌人一鼓作气冲破。
海盗们很快来到里城门,但是发觉这里大门紧闭,不管怎么撞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顿时,强烈的不安蒙上了前面这些人的心头。
“夭秀哦,这门打不开,肯定有鬼!”
“上当了上当了,不能留在这里,往回跑,快往回跑……”
“还挤你娘的奶啊,门堵死了,都他娘的后退……”
“这里是陷阱,退回去退回去!”
这些人气急败坏大吼大叫着,试图往后跑。
但是后面的人还不知道真实情况,依然疯狂涌来,而且就算他们明白过来,也一样要被更后面的挤推。
瓮城中一片混乱,大多数人连方向都分不清,凭着本能在往四处乱挤,踩踏事件很自然就发生了。
后面的人终于发觉不妙,行动变得迟疑起来,很快让外城门门洞出现了阻滞。
此时其实有一半以上的海盗还没进入外城门,见到同伙堵着门洞,有些人骂骂咧咧继续挤,有些人警觉起来,想要往回撤。
而蒲师斯看到这一幕,基本确定这是一个圈套,便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看向白眼蛟。
“敲锣吧,能撤回多少算多少吧……”
可他话音未落,那边寂静许久的城头开始动作,三百多官军向海盗队伍的后部及两翼进行覆盖射击。
一轮后,官军把射完的强弩递给坐在旁边地上负责上弦的战友,接过已经上好弦的弩,很快又射出一轮,如此反复,弩矢源源不断收割着海盗的生命。
在这样的打击下,许多海盗根本不敢后退,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望城门钻。
“完了!这下全完了……”
白眼蛟失魂落魄,喃喃不绝。
这三千多海盗有一小半都是他的本部,另外的也都是其他各家的精锐,现在却基本都要葬送在官军的诡计下了。
倒是蒲师斯却冷静下来了,毕竟海盗在他眼里不过只是工具,死多少也不会心疼。
“还真是小瞧了谢方叔啊,居然有胆子利用瓮城做陷阱……”
这个计策确实不算什么高明,正常情况下,但凡遇到稍微谨慎正规一点的军队都不会上当,可惜海盗不是军队,纪律性和组织性都差了许多。
被官军射杀了六七百人后,除了有几百个海盗零散逃离外,其他都已经进入到了瓮城中。
随即,无数滚石檑木集中落在外城门处,封堵后,长十五丈、宽十丈左右的瓮城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瓮,里面装着将近两千只绝望的‘鳖’。
他们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有些人正用兵刃疯狂砍砸里城门,甚至还有人在墙角不停挖掘,也有人认命一般把身体贴着城墙,有人则跪在地上不停向城墙上磕头。
谢方叔等人站在高达两丈一尺的城头,默默俯视着这一切,思索着该如何处理这些海盗。
周密想了想后说道,“这些人都走投无路了,不如招降吧?”
“招降了如何安置?”谢方叔微微皱眉,为难道,“咱们就这么点兵力,哪里看守得住,这些海寇都是桀骜狡诈之辈,放入城中只会酿成大祸。”
“是下官思虑不周……”周密汗颜。
赵居静则说,“城外不是有许多百姓被抓了么?依我看,或许可以用这些海寇去交换。”
谢方叔闻言,又是摇头,“不行的,即便不考虑交换过程中的风险,我们顺利将百姓换回来了,但海寇肯定会去抓更多百姓的,我们只是白白让海寇恢复实力……”
“要末将说,干脆都杀了就是。”齐达礼低声嘟囔。
赵居静眼皮一掀,“胡闹!杀俘不祥都不知道么?何况这可是两千条命啊……”
他既是宗室又是文人,自然不想沾上残暴不仁的名声,其实谢方叔也是出于这个顾虑,才迟迟没做决定。
齐达礼一个武将不敢再多嘴,但钱隆却并不忌惮赵居静的身份,因此不以为然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是殿下说的,眼下这情况,当然是杀了最省事。”
“那……就杀了吧。”
谢方叔心一铁拍了板,正要下令让兵士们动手,可钱隆却道,“何必那么浪费力气和弩矢,看我的。”
随即他探出头,大喊道,“下面的人,想活命就都给我听着……”
好几声后,瓮城中的海盗们都抬头往上看,就见到一张圆乎乎,带着几分憨厚和喜感的大脸。
“你们这些人作恶多端,简直百死莫赎,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决定给你们一条生路。”
海盗们一听,都是心中大喜,简直要以为这张圆脸是佛菩萨。
而钱隆继续说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实在不好看管,这样吧,你们自己挑选出三百人可以活命,至于其他…你们懂的。”
这下海盗就炸了锅,“狗官!你分明是想骗我等自相残杀……”
“你以为我们是傻子么?怎么可能上这样的烂当!”
“这狗官太歹毒了,兄弟们千万别信他,咱们只要再坚持坚持,大当家肯定会来救咱们的……”
随即,钱隆端起克敌弩射死一个嚷得最凶的海盗,“吵什么,别忘了你们只不过是待宰羔羊,真要弄死你们,比碾死一窝蚂蚁还简单,活路给你们了,走不走就看你们自己了。”
接着海盗们就陷入了茫然中,然后有个大头目咬咬牙朝钱隆问道,“不知你是何人,身居何官,能做得了主?”
钱隆咪咪笑着,“本官正八品修武郎,殿前司东五班副统领,燕王殿下亲卫,今日代燕王殿下做这个主,就算谢相公也是要认的。”
“好,既然你用燕王殿下的名义,那咱就信你……弟兄们,动手!”
这名头目决定赌一把,立刻招呼着自己身边七八十个心腹,向附近的海盗同伙挥起了屠刀。
刹那间,一场混乱而残酷的自相残杀全面展开,不管愿不愿意,所有海盗都被卷入疯狂厮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