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归一人一鹿向前疾冲而去,转眼已经奔到了村口,却依旧是去势不减,直撞了进去。只听胡不归高声叫道:“兄弟们,我老胡又回来啦!”天妖村众妖原本围在村口,眼见这小子奔来,呼啦一下子跑了个干净,村口竟然一个人也没留下。
胡不归心中差异道:这些人到底怎么了?见到鬼了吗?他拉住麋鹿,抬头看了看村口那棵参天巨树。只见一个人躲在树上,将头脸扎入了树叶之中,只留出一个屁股来。瞧那屁股长相却并非是四哥的屁股,不由得心道:难道这噘屁股也是天妖谷流行的风尚不成?怎的这人也藏起脸来不肯见人?
麋鹿却不管这些,只用嘴叼着胡不归的衣角要酒喝,胡不归索性将酒壶插在麋鹿口中,任它咕咚咕咚胡灌去了。胡不归仰头道:“喂,树上那位兄弟,你们躲什么躲啊?”
那天妖依旧钻在树叶间一动不动的装死,却听身后有人道:“他是不敢与你说话的。”
胡不归霍然回身,却见屈长老站在身后,只她一个人前来,却没有带着随身童子。胡不归问道:“他为何不敢于我说话?轻雪在哪里?”
屈长老道:“我正想要问你呢,轻雪此刻在哪里?”
胡不归奇道:“怎么?轻雪此刻不在谷中吗?她去了哪里?”
屈长老怒道:“少给我装蒜!臭小子,轻雪私自出谷不是去寻你又是为何?你却装作不知,你可知她这一走会是什么后果吗?好端端的一个丫头,非要她去红尘中历练个什么哦,可瞧着这番怎生收场啊!”胡不归又急又脑,道:“我不与你说了,我去寻梅四哥问个清楚!”说罢一闪身。向着天妖村里奔去。
屈长老喝道:“站住!”嗖的蹿身拦阻,却见面前一片浮光掠影,伸手去捉,却尽是虚影,而胡不归早已从她身旁掠过,凭她又哪里抓得住胡不归。胡不归自与巫神道一战之后,从败中悟道,从而元婴初成,早已不是从前的修为了。屈长老大惊,却没想到胡不归竟然进益的如此之快。便是自己全力出手也未必是这少年的对手了。只见胡不归人影一闪便消失在天妖村纵横错落的巷道之中了。
胡不归一脚踹开厨房大门,喊道:“四哥!四哥!”
梅四丢下手中地菜刀。扑了过去,抱住胡不归的肩膀喊道:“老胡!你怎么来了?!”
胡不归道:“四哥,你告诉我轻雪去了哪里?这谷里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何人人都躲着我?”
梅四拉着胡不归坐下,道:“老胡,你听我慢慢讲给你听。”梅四摸了摸胡不归道:“你的伤好了吗?轻雪可担心的紧呢。”
胡不归急道:“四哥,我早好了。你快些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轻雪又去了哪里?”
梅四道:“自从那天我跟轻雪被屈长老强行带回了天妖村之后,奶奶就传了轻雪一个人到屋里谈话。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只是轻雪出来的时候竟是满脸的眼泪,而奶奶则似乎又生气又有些不忍,我想问奶奶究竟喊我们回来做什么,奶奶却只是对我摆了摆手,叫我不可私自出谷,若是私自出谷,就按照族规永远逐出天妖族,从自再也不得踏入天妖谷半步。说罢便转身回了房间。当晚,我去问轻雪奶奶为什么要唤我们回来。轻雪只是摇头,问了半天,轻雪也没有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反而又落下泪来。过了好久。轻雪突然问我,说:四哥,你说老胡他会不会有事儿?我瞧你当时受伤甚重,却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于是就说:我也不知道啊,要是能去瞧一瞧那就好了。只是奶奶已经严令不得出谷。却瞧不得胡兄弟去了。后来,轻雪一个人呆呆的望着月亮想心事,任我再说什么。她总是默不作声的发呆。自此,轻雪终日一言不发,我几次去看她,却都见她沉默寡言的胡乱弹奏着一支不成调的曲子。谁知道,就在昨天,轻雪突然不见了。大家寻遍了天妖谷内,却哪里也没有她的影踪。奶奶知道轻雪私自出谷之后,大为震怒,当时就说:这丫头定然是去寻那姓胡的小子了!我就对奶奶说:胡兄弟也没什么不好地,上次他来,您老人家也对他很好啊。奶奶更是生气,道:我对他好却没叫他把轻雪拐走!好啊,梅四,连你也替他说话是吧,告诉你们,从今天起,你们谁再见到那姓胡的小子就给我狠狠地揍他!谁也不许再与他交好!违令者严惩不贷!说罢,奶奶拂袖而去。自我长这么大,却从来没见过奶奶生这么大的气,当真是不知道这都是为什么。”
胡不归这才知道那些在村口的天妖为何对他唯恐避之不及,那时念及先前与他交好,却不愿意跟他动手的缘故了。胡不归问道:“奶奶先前和蔼可亲,怎么现在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从前她也没说不许我与你们交朋友啊,怎地此时却又不许了呢?我倒要当面去问问她老人家去。”
却听有一个人道:“不必去了,我知道是为什么。”胡不归扭头望去,却见屈长老慢慢走了进来。屈长老坐在胡不归的对面,未说话却先叹了一口气,道:“都是孽缘啊!”她眼光逐渐柔和起来,却望着空处,缓缓地道:“小胡,你原本是个好孩子,奶奶也很喜欢你,只是只是你不该跟轻雪”
胡不归问道:“我与轻雪怎的?”
屈长老抬眼看了看他,道:“自上次你来天妖谷,初次见到轻雪,奶奶就感到了隐隐的不安。后来你离开的时候,轻雪更是破天荒地奏琴相送,奶奶的疑虑就更盛了。”
胡不归奇道:“那又如何?奶奶不许我们做朋友吗?那她为何又不早说?”
屈长老摇头道:“真是个傻孩子,这种事儿若是说破了,只怕是更加不好。你知道奶奶为何命轻雪去寻那梅如荼吗?”
胡不归道:“不是说奶奶希望知道他是否平安吗?”
屈长老道:“这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那梅如荼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这俗世间又有谁还奈何得了他?奶奶只不过想借梅如荼的遭遇警示轻雪,叫她不要对你这个凡人动情罢了!”
此言一出,胡不归顿时全身一震,呆呆地看着屈长老,心中也不知道是喜是忧,只觉得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却听屈长老继续道:“谁知道奶奶这番却是弄巧成拙,谁能料到在茫茫人海中,竟然能叫你与轻雪遇上了,你是怎样老身并不清楚。但是轻雪这孩子唉,她若对你无意。又怎会甘冒被逐出族地禁令出谷去寻你?这般她去寻你,你来寻她,却不是有情又是什么?小胡,你可知道这凡人与我天妖相恋可是我族中的大罪!便是如梅如荼这般惊才绝艳之辈也难逃被逐出谷,孤独终老的下场。小胡,你老老实实告诉老身。你究竟对轻雪有没有情意,若是没有,那倒好了。若是有,老身恳求你割舍开来,这般对你,对轻雪都是好的。”
胡不归听着这番话心中百般滋味翻涌,一时想:我只道我念着她,却没想到她更念着我,她能为我敢冒如此大险,我却又怎能辜负了她?想到这里。胡不归霍得站起身来,道:“屈婆婆,小子自幼没有父母,更不懂得什么人间、妖界的规矩,但小子却以为倘若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爱也不能爱,恨也不能恨,那当真不如死了算了!又何必白活这一场!”
屈长老听他这般说,不由得手上木杖连连顿地,道:“谁说不叫你去爱去恨了?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却为什么偏偏要是你们两个呢?要知道人妖殊途啊!”胡不归道:“婆婆。小子也知道你的好意。只是小子却管不住自己的这一颗心,我方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又怎么能随便将它割舍掉呢?莫说是婆婆、奶奶不许,便是天王老子不许,小子也顾不得着许多了。婆婆,四哥,小子这就出谷去寻轻雪去了,你们保重!”说罢身形一淡,已然出了屋去。
身后屈长老喃喃地道:“都说是为了自己的这颗心,却不知道为了这颗心又要起多大地风波了!真是孽缘啊!”却说胡不归出得天妖村,只见那麋鹿晃晃悠悠叼着酒壶冲了过来。胡不归一伸手将空酒壶去了过来,又拍了拍麋鹿地头颈,道:“小子,老胡这就要去了,这一别或许就后会无期了,你自己多珍重吧!”说罢化为一道青光奔出了天妖谷。
碧水奔流,浊浪拍空,峡江处,万水争流,滚滚向东而去。胡不归的心思却比这江水更为急切,只见他化为一道青芒向青城山方向飞去。若说轻雪是出谷寻他,定会去青城山,而她却不知道青城山此刻已经布好了青城灵韵大阵,就这般贸然前往,若是触动了阵法,那可就糟糕了。胡不归将真元催逼到极致,劈风洞云,一路风驰电掣,来到青城山前。
胡不归这次却没在山门处降落,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密符,打开青城灵韵阵,飞身而入。胡不归刚刚飞身入内,却见山上一群师兄、师姐却从山上飞身而下,个个手持兵器法宝,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胡不归心中惊道:不会吧,才在天妖谷吃了瘪,这又要在自家门口挨师兄们一顿揍?虽然自己现在修为大进,但是也不好把师兄们打飞出去吧。
胡不归抱住脑袋往地上一蹲,正准备挨打,却见呼啦一下,师兄们却从他身旁飞掠过去。胡不归惊愕的转身追了上去,问道:“众位师兄、师姐,你们这是上哪儿啊?”
却听天龙师叔门下的刘不笑怒道:“滚开!”而天龙师叔门下一众师兄哥哥对他怒目而视,其他师兄的表情也有些不善。
还没等胡不归再度开口,又听小青山天雨真人门下一位师姐怒道:“还不是你交的好朋友!若是小师妹有半点损伤,我们小青山跟你没完!”
胡不归心头猛然一惊,心道:莫不是不凡身上的朱雀又爆发了不成?连忙问道:“是不凡出事儿了吗?”
众人打开灵韵阵封印,足不停步的冲出禁制。却听王不为扭头道:“关不凡师弟什么事儿?是你自己交的那些妖孽朋友干的好事儿!”
胡不归怒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王师兄,你把话说清楚。我哪个妖孽朋友做了哪样好事儿?”
“梅轻雪!”王不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她杀了刚刚出关的天龙师叔,掠走不悔师妹,她不是妖族余孽又是什么?!”
这句话一出,犹如一个惊雷在胡不归耳畔炸响,胡不归大声道:“不可能!天龙师叔他老人家死了吗?绝对不可能!轻雪她怎么会杀天龙师叔呢?便是她有心要杀,她也不是天龙师叔的对手啊。再说,她与不悔师妹无怨无仇,又怎么会掠走她?”
王不为道:“那妖女的修为当然比不过天龙师叔,但是妖孽之辈诡计多端,自然不会堂堂正正的比斗。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厉害的妖人帮手。重伤未愈的天龙师叔又怎是他们的对手?!”
胡不归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耳边又听刘不笑喝道:“胡不归。待杀了那妖女再回来找你算账!便是大师伯出关,也要还我师傅一个公道!”
却听天龙师叔门下姚不得道:“刘师弟,少说两句吧,缉拿凶手要紧!”说罢众人加速向前飞去。
胡不归紧随着众位师兄,大声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是轻雪杀了天龙师叔,掠走不悔师妹。却有谁是亲眼所见?”
王不为道:“我和韦师弟都是亲眼所见,不信你问韦师弟去!”
胡不归自然不信王不为所言,于是转向韦不垢,一双眼睛逼视着他的眼睛,却见韦不垢摇头道:“胡师弟,王师兄所言确实如此。就在不久之前,我与王师兄听闻镇狱崖出传来争斗之声,便双双赶往察看。却见天龙师叔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胸腹处是个大洞,一个道胎却已然烟消云散了。而你那位朋友却另一个妖人一道挟持着不悔师妹向山下逃去。于是我俩人立即召集众位师兄、师弟追了出来。这等大事。师兄怎么可能信口胡说,确实是你那位朋友所为。唉,早就说了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胡不归只管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能是真地!轻雪她们怎么能进得了这被灵韵大阵禁制的法阵?便是她们进来了,在天龙师叔动手时,却为什么没有引发灵韵阵地攻击?”
王不为道:“谁知道那妖女用了什么诡异妖术,若非是她妖术诡异,又怎么能害死天龙师叔?胡不归。你就别枉费心机。替那妖女说话了!大家分头去追吧,待抓住那妖女。看她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众人白了胡不归一眼,在空中分成数队,各自去了。
胡不归呆立半空,只有小酒儿飘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说道:“胡大哥,我也不相信轻雪姐姐会做这样的事!”
胡不归茫然地点了点头,只觉得心乱如麻,又想起天龙师叔当年用心教他道术的事,不由得心中一阵剧痛,拉着小酒儿回身而返。胡不归拉着小酒儿直奔镇狱崖而去,一抹阴云浮在青城上空。
老霄顶清虚殿前一片沉寂,山上青城弟子惊闻天龙师叔遇害,都纷纷与同们一道下山去追凶手去了。一股阴风蓦然吹向清虚殿,大门吱呀一声轻响,一个虚渺渺的身影溜进了清虚殿内。
只见那人悄然走进清虚殿深处,穿过迷宫一般地回廊,来到一间一间偏房前,推开房门,左右顾盼,不见人迹,这才放心走了进去。那间偏房中只摆着一张几案。几案上供奉着六十四枚伏魔镜。在那六十四枚伏魔镜周围是九九八十一盏长明灯组成的聚灵阵,一丝丝青城灵气被聚集在伏魔镜的周围,青气缭绕,围着伏魔镜缓缓转动。
那人慢慢走向几案,望着青光闪烁的伏魔镜,他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一副黑丝手套戴在一双手上。那黑丝手套似乎非金非棉,也不知是什么事物造就,却是长可及肘。只见那人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右手来,探入聚灵阵中。只见一道道青色的闪电骤然自聚灵阵中射向那只手臂。但这些小闪电一落在那黑色手套上便噗的烟消云散了。闪电的撞击只是叫那人微感震动而已。
那人屏息凝神,抓起一枚伏魔镜,自聚灵阵中取了出来。随后左手一展,一个同样以黑丝织就地袋子张开了口,那人将伏魔镜放入那黑丝口袋中,右手又再探入聚灵阵,一枚枚的将伏魔镜取了出来。那青色闪电不断的打在那人带着黑丝手套的手臂上,却如鸟雀啄食一般,对那人丝毫不起作用。眼见得那六十四枚伏魔镜一枚枚的都被装入了黑丝口袋之中,就在那人把手伸向最后一枚伏魔镜之时,却听见门外有人喊道:“是谁在里面?”
那人猛然一惊,抓起最后一枚伏魔镜,放入袋中。这时门外的人已经走了进来,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叫,还没来得及说话,这名轮值清虚殿的青城弟子便被一只带着黑丝手套的手捏住了脖颈,只见黑芒暴涨,那名青城弟子顿时身首异处,一缕精气魂魄还没来得及逃遁,便被那只黑丝手套吸食了个干净。
就在这时,只听大殿上传来天风道长的声音:“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那人的身子猛然一震,幽灵一般地溜出了偏房,自后殿逸出,向着青城后山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