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地逝去,小虎打了个哈欠,趴在胡不归的腿上打起了瞌睡。梅四那一杯茶始终遮在脸上,而张富贵此刻略有些不自然的坐在一旁,手里端着皇帝也不曾喝过的青云茶,不时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自己并非贱种。
胡不归歪着脑袋看着老人问道:“老爷子,你是皇帝的老子吗?”他这话问的也并非全没来由,就连张富贵也隐隐约约这般想过,在这皇宫之中,拥有偌大一片皇帝都管不着的地界的人似乎也只有皇帝的老子了。
那老人笑道:“胡说八道!”
胡不归道:“那以老爷子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住这皇宫之中呢?看来这皇宫之中也不全归皇帝老儿一人管了。”
老人道:“此时若是细说只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在这皇宫之中不受皇帝约束的却也不止老夫一个,另一个人居住在太庙,此人就是陈有路的主子了。”
胡不归道:“噢?那为何你二人可以不受皇帝约束呢?只怕是皇帝也拿你们没办法吧?要是这般说来,老爷子你可是老胡的前辈了,只怕是在这皇宫之中强吃强住了很多年了吧?”说着脸上竟然露出了颇为敬仰的神色。
老人一口茶汤喷了出来,道:“我哪能如你这般无赖,你这小子!”他放下手中茶盏道:“我原本以为你们也是冲着那玄武而来的,却没想到竟然是跑到皇宫里来混吃混喝的,当真是少见的很啊。”
胡不归道:“噢?什么玄武?”
这时,一直没开过口的梅四从茶杯后面伸出半只眼睛道:“老爷子说的可是四神兽之一的玄武神兽?”
老人点了点头道:“正是,原来你们并不知道此事啊,这就难怪了。”
胡不归道:“老爷子,这玄武又是怎么回事儿?”
老人却道:“你们既然不是为它而来,知道得多了反而不好,你们几个若只是打算在这京城里玩耍一番,那倒也无妨,只要别闹出太大阵仗,皇宫内外也可由得你们玩耍,倒也不需要像现在这般鬼鬼祟祟,老夫送你们一个牌子,这京城之内,除了皇帝住的乾清宫以外,你们想去哪里都不会有人阻拦。”说着取出一块金灿灿的牌子递给胡不归。
胡不归接过牌子,只见上面不落一字,正面背面各有一条蟠龙,龙首处于金牌正中,显得威严庄重。胡不归收入怀中,道:“老爷子,那先谢谢你啦,这回可不用半夜爬起来做贼了。不过,老爷子,你给我们这块金牌是不是怕我们也去哄抢那玄武,所以先给点甜头,好让我们自去玩耍就是了。”
老人被说中心思,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道:“这玄武神兽岂是凡人所能妄得的?更不要说什么哄抢了,你当是土匪去抢牛羊吗?再说,神物有德者居之。即使是落在人间,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得到的。我只是担心你们把京城地界搞得更加不可收拾而已,倒不是怕你们会把玄武得了去。”
胡不归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道:“原来这神物是有德之人才能拥有的啊。”脸上竟然显出了喜色。其实这人想的是他师傅天痴真人或者峨眉山的禅静、禅动大师,随便来上一个,那都是大大的有德之人,在京城外念段经文,说不定那玄武就自己乖乖得跟着他们回去了,连打斗都不需要了。
而那老人神色古怪的看着胡不归,却以为胡不归觉得他自己才是大大的有德之人,正在那里做着白日梦呢,不由得心中一阵鸦鹊乱飞,暗道:似你这般的胡闹顽皮的样子,哪儿有半分有德之人的样子?老人干咳一声道:“虽然话是如此说,但是邪魔歪道也不可不防啊,要是神兽落入魔道手中,只怕是将会战乱四起,生灵涂炭了。”
胡不归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时候也不早了,老爷子,我们也叨扰了您一宿了,这便告辞了。”说着站起身,众人跟着胡不归与老人告辞,以行人出得茅屋,向小岛外走去。
出来之后梅四才问道:“也不知道这老人究竟是何来历,叫什么姓名,老胡,你却怎么也不问上一问呢?”
胡不归道:“这老爷子他若是自己不想说,我问了不也是白问,若是他想说又怎需要我们去问?倒是着玄武似乎很有点意思,梅四哥,你可见过这玄武生的什么模样?”
梅四道:“这等神兽又岂是随便见得到的?我自然也是没见过的,不过据古书上记载,这玄武应该是身形巨大,身披重甲,形貌似龟,其首若龙,其足若虎,却不知道是不是这般模样。”
胡不归笑道:“听你说来,这就像是一只大乌龟呢。不知道炖成汤的话好喝不?”
几人便说边走出了御花园,胡不归道:“富贵,你是回养心殿还是和我们一道去玩耍?”
张富贵心道:难得跟这两人在一起疯癫快活,回去反而说不准有性命之忧,倒不如不回去的好。便说:“我自然是与你们一道,大家也好有个照应。”小虎捂着自己的胖肚子在胡不归怀里怪笑一声,扭过头来看着张富贵,那意思大概是说:只怕需要照应的人是你吧。张富贵将脸扭来,根本不去看那怪模怪样的小破猫,若无其事地走在梅四身旁。
这一行人得了那老人的金牌便大摇大摆的在皇宫里走着,丝毫也不掩饰形迹了。胡不归甚至故意向着守卫森严的几处门楼走去,大模大样的晃动着手上金灿灿的牌子,守门的侍卫眼睛盯着那晃动的金光,连问也不敢上前来问就放几个人出去了。胡不归觉得好玩,还想拿着牌子再进去溜达一圈,却被张富贵一把拉住了道:“今天已经晚了,咱们改日再逛吧。”方才张富贵就已经偷偷出了一背冷汗了,哪里还敢再进去溜达。
几个人走上空无一人的长街,两边店铺前都店门紧闭,长街之上寂寥无声,一阵寒风吹过,几人衣衫簌簌作响。张富贵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胡不归道:“自然是回暖香阁睡觉去。”
张富贵一张嘴巴几乎咧到后脑勺去了,他惊讶的道:“回暖香阁?那不是一家妓院吗?”
胡不归表情很纯洁的道:“妓女院又怎么了?咱们又不干吗,只是去哪里睡觉而已啦,那儿睡觉很舒服的。”张富贵转脸看了看梅四和小虎,这两个都睁大了眼睛直点头,意思是:那里睡觉确实舒服呢。张富贵心道:要干吗那也是你们干吗,我反正是啥也不能干了,去就去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胡不归把扒在身上的小虎丢在地上道:“你也走走吧,要不你可越来越胖了。”小虎拖着肚子在地上耍赖不肯前行,胡不归到:“这时候你倒知道自己肚子大了,吃的时候你却怎么不知道呢?”
小虎很委屈得在地上哼唧着,那意思大致是:我堕落成这样那也是跟你学的,以前人家吃饭很斯文的,都是你不好啊!
最后张富贵看不过去了,把小虎抱了起来道:“好啦,我来抱着你吧,下次少吃点就得了。”小虎舒舒服服得趴在张富贵怀里,心道:还是你比较好啊,不过下次俺也不能少吃了,少吃了对不起俺爹。至于小虎它爹是谁,那就连小虎自己也不甚清楚了。
几个人正往前走,张富贵突然感到一阵奇寒彻骨,不由自主地全身打起了哆嗦。胡不归一把拉住了张富贵,向前跨了一大步,而梅四则向后退了一步,护在张富贵身旁,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黑暗的街道。一阵阵彻骨的寒意从前方涌来,滔天的杀气一瞬间将胡不归几人团团围住。胡不归感觉仅凭这杀气而论,这股杀气虽不如梅如荼的杀气那般庞大浓重,却也输不了多少。
胡不归的神识向前延伸,猛地触到一个冰冷的事物,神识骤然缩回体内。只见黑暗之中,慢慢走出一个人来。那人在胡不归等人前方十余丈前停住了脚步。晓是如此,张富贵就已经冻得面无血色了。梅四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塞入张富贵口中,又握住他的手,将一股妖元引导进了张富贵体内。张富贵只感觉一股活物般的东西在体内打转,随它运转,那寒气也就轻了几分,虽然依旧觉得冷,倒也不是不能抵抗了。
胡不归紧紧盯着前面那人,只见那人瘦骨嶙峋,便如饿死鬼一般模样,偏偏身上有着莫大的气势,俨然有着一种王者风范。胡不归叫道:“什么人?”
“狼王!”那人傲然说道,声音深沉而冰冷。
胡不归眼中闪出一道凶悍的光芒,道:“老子不管你什么狼王、猫王,你挡我们路干球?”
那狼王不动声色的道:“杀你!”
“你”字一出口,他身子就开始动了,就见他双掌交叉在胸前,猛地向前一挥道:“灵狼食骨!”随他的话音响起,黑暗之中立即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绿眼珠,从四面八方的小巷里向胡不归几人冲来。
只见一只只半透明的野狼向胡不归他们扑来,胡不归真元转瞬之间就自掌心射出,化为一柄淡黄色的长鞭,鞭梢上是精光四射的清光匕。长鞭啪得抽在冲在最前面一头狼身上,只见那狼噗的化为一缕烟尘转瞬消失不见了。
胡不归微微一愣,梅四喊道:“这是狼灵,是狼的魂魄,老胡小心了!”说话间已经有十余头狼灵冲到胡不归身边,这些狼灵脱了实体,比之活狼速度快了百倍不止,刹那间就从前后左右扑向胡不归。胡不归手中真元长鞭一转,噼里啪啦一阵爆响,十来条狼灵化为烟尘,却有一条躲过鞭风,一口向胡不归右腿上咬去。胡不归右腿回收,却听腿上刺啦一声,裤管已经被那狼灵撕开,险些就撕裂腿上的肌肉。胡不归抬腿踢去,那狼灵顿时也化为一捧烟尘。
胡不归这才不敢怠慢,一条真元长鞭挥舞开来,在狼群中横扫过去,无数狼灵中鞭湮灭,却也有不少或俯身活跃起,躲开了鞭风,继续向他们几人冲来。
张富贵已经吓得瘫了,他抱着小虎坐在地上,只觉得犹如恶梦一般,看着那一颗颗狰狞的狼头不断向自己这边涌来,不由得全身瘫软,再也动弹不得。
而梅四此时护在张富贵身边,随手一招,两柄法宝在手中凭空出现,却是两柄菜刀。只见他双刀或横或斜的削了出去,一道道绿光闪过,便有一片片的狼灵化为烟尘。张富贵没想到此人做菜了得,打架也是这般厉害,渐渐不觉如何害怕,反而有些兴奋了,不住地坐在地上喊道:“砍它,砍它!那边还有!”他正说着,突然怀中一轻,只见白光一闪,却是小虎一声怒吼冲向了狼群。
只见小虎的身子快如闪电,迎面直冲进狼群,一双前爪飞舞,顷刻间也有十余头狼灵被小虎抓成清烟。张富贵看的大为惊讶,却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在地上耍赖不走的小白猫竟然此刻这般神勇,想来只有自己没用,不能上前杀敌,不免心中有些不安。
胡不归他们起初杀得痛快,渐渐的发觉这狼灵似乎杀之不尽一半,依旧潮水一般涌来。胡不归这才明白,即使等他们把所有狼灵杀干净,却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再与那狼王争斗了。想到这里,胡不归高叫道:“四哥,你保护好富贵,老子去揍那瘦子去!”说着高高跃起,左手一道掌心雷轰向十余丈外的狼王。
只见狼王左手捏了个法诀,似在驱使狼灵,眼见得胡不归高高跃起,他脚下便已经开始挪动了,只见他右足一踏,街面上方圆六丈以内的青砖尽数飞起,向胡不归砸去,正与胡不归的掌心雷撞个正着,半空之中一阵轰响。无数细小的砖屑从胡不归身旁擦过,消失在夜空之中。
胡不归没想到这瘦成*人干儿的家伙随意一招就有如此威势,不觉激起了全身斗志,挥手就是十余道掌心雷砸向狼王。那狼王身形在地上飘移不定,犹如鬼魅一般,转眼之间竟躲过了胡不归那一连串的掌心雷。街面上轰隆隆一阵炸响,出现十余个深坑。
胡不归在空中一声长啸,身形如龙,电闪之间已经蹿到狼王近前,右手一拳向狼王打去,一道淡黄真元直飞出去。这一拳却学了昆仑派的碎玉诀,刚猛之极。那狼王阴森森一笑,也是一拳击出,随拳风而出的却是一头真元幻化的巨狼,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
却见那头巨狼速度极快的撞向胡不归的真元柱,就在即将撞上的时候,那巨狼突然伸自己为柔软的一扭,竟然绕着胡不归的真元柱向着胡不归冲了过去。胡不归再想变招却已然来不及了,不由得把心一横,心神锁紧了狼王,依旧是一拳轰去,只是此去拳势更猛,大有义无反顾之态,将一个宁肯玉碎不为瓦全的昆仑碎玉诀施展得淋漓尽致。若是在数天之前,胡不归却一定打不出如此漂亮的一拳,看来那敖将的异种真元倒确实是颇为不凡。
而狼王却是大吃一惊,原本出拳之前他便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随着他打出去的一记幻狼诀,脚下就已经踩出幻狼迷踪步,只叫胡不归那一拳落空。谁知道骤然之间,那看似直来直去的刚劲拳风突然变得难以躲闪,似乎不管向哪个方向腾挪,迎面都是那越变越大的一拳。
这两人打得热闹,却惊动了四周的居民,有好事大胆的竟然推开屋门,走出来观看。才出得屋子就被狼灵撕成了碎片,顿时惨声连连,在黑夜中传开。其余百姓则是家家户户紧闭门扉,再也没有人敢开门来瞧。
而梅四这边狼灵成群结队的冲杀过来,梅四双刀挥舞成两团绿光,五丈之内,没有一只狼灵可以突破。小虎也是越战越勇,这边才一爪子抓散一只狼灵,身子一跃,又扑向另一只狼灵。只有张富贵一个看得犹如做梦,心中直道:这些家伙究竟还是不是人啊?
就在此时,那狼王打出的幻狼已经扑到户不归身前,张开大嘴,一口向胡不归头颈咬去。胡不归猛然一偏头,那幻狼一口咬在胡不归肩上,只听刺啦一声,胡不归肩上被撕开一条大口子,顿时鲜血长流。
与此同时,胡不归的真元也正正打在了狼王的胸口,狼王之感到眼前一黑,似有万钧之力撞在自己胸口,直打得胸骨欲碎,内息震荡不已。身子被打得向后倒退十余丈,方才停住脚步。
而胡不归这边,那头幻狼却如同活物一般,继续向胡不归扑来。一转眼功夫已经将胡不归身上抓出道血痕。胡不归心知此便与他天龙师叔的天龙有些相似,都是幻气所至,但却与活物无异,而其灵动迅捷更胜活物一筹。胡不归飞起一脚,正踢在那幻狼肚皮上,只听噗的一声,胡不归经过改造的淡黄真元已经透入幻狼腹中。只见那幻狼通体自内而外骤然透出一捧淡黄光芒来,随即轰的一声,在半空中炸了。
而胡不归足不停步,箭一般的冲向狼王。狼王只见这小子全身是血的直冲过来,脸上神情甚是彪悍,竟然心中为之一颤,随即咬破右手中指,一道血符立即在空中画出,随即万点细小到不可见的血点飞了出去。一股怪异的血腥气弥散开来。
一转眼,狼灵铺天盖地而来,似乎天上地下全是狼灵凶恶的身影。胡不归却像是视而不见一般,依旧笔直冲向狼王。
直到此刻,他一身重新熔铸的真元以及新打造的经脉才显现出了不凡的表现,淡黄色的真元在他体内奔腾流转,速度快得惊人,而那些自血肉之中开出的新经脉几乎囊括了他周身所有地方,便如几条大江河又连上了无数支流水道,其畅达迅捷自是无与伦比。
只见他周身泛出一层淡淡的金黄,那些扑将过来的狼灵与他身子一触便即灰飞烟灭了。胡不归口中喊道:“打啊!”双拳在顷刻间连续打出了千百拳,此拳方出,新拳又起,拳拳相连,越打越刚猛。这一路打去,只见那千百拳汇成了一道宏大的真元流,向着狼王卷去。
狼王双臂奋力挡格,身上却依旧接二连三的中拳,只把他打得不住后退,一个身子被打得腾空而起。他见势不妙,心道:若是那使菜刀的小子一齐上来,自己定然讨不了好去,立时咬破舌尖,假意中拳受伤,一口鲜血借势喷出,随即施展出遁形术,流光一闪,身子已经瞬间转移了二十余丈,随后一头钻入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那铺天盖地的狼灵一突然全都消失不见了。而此时天色将明,天边出现了一道鱼肚白,黎明终于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