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嘉好像快乐过头了。
    从姬玉夸他是最乖的小凤凰开始他就有点飘了。
    具体体现为他们回了客栈, 他没心思干正事，就坐在那单手托腮傻笑。
    姬玉在忙着打探消息，他就在那傻笑，明明这边的修士水深火热, 可转眼一看未来的琼华神君, 总是春风荡漾的一幕美景。
    最后姬玉没办法, 坐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模样单手托腮道：“想什么呢？”
    少年下意识道：“想成亲。”
    姬玉噎了一下：“你才多大就想着成亲，能不能想想正事儿？”
    少年立刻皱起眉：“你懂什么，你……”
    他扭过头想和这不知好歹的人辩论, 却发现这人是姬玉, 瞬间脸上温度直线上升, 倏地站起来道：“是你啊。”
    姬玉点点头：“是我啊。”
    “你问完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面色凝重的修士们，他们可无心关注他俩, 虽然刚进来时因为他们的外貌多有留意，但如今妖界大举进攻人界, 界难当头, 还是商量对策要紧。
    “那边是如今三大仙宗的弟子。”姬玉指了指西侧白衣翩翩的几个年轻修士，“这次下山就是除妖的。”
    陆清嘉好奇道：“就凭他们几个？最高的也不过刚刚元婴。”
    姬玉疑惑道：“说起来，你现在的修为用修真界的标准算，是什么水平？”
    陆清嘉想了想，为难道：“不太好按照他们的标准算。”
    姬玉缓缓睁大眼睛。
    “超标准太多了些。”
    “……你也不过才三百岁, 修真界几千岁的大能都有, 那也比不上你的三百岁？”
    “你不能这样算。”陆清嘉拉着她离开客栈, 不让外人听这么隐秘的话题, “我可是凤族太子，我的三百岁怎么能同人族的三百岁相提并论？”
    “……”
    姬玉真的好酸啊，到了修为上, 三百岁就远超几千岁了，可到了实际成年上算，三百岁又还是未成年！这就是最终解释权归凤族所有，不管什么方面都要占优势吗？凤凰他不讲道理呀。
    姬玉扁扁嘴，任由他牵着走，边走边道：“他们要去除妖，我们跟着去看看情况吧。”
    陆清嘉回了一下头，正瞧见那群修士里有个还算周正的在朝他们这儿看，准确地说是看姬玉。
    他立刻挡在姬玉背后，姬玉“咦”了一声：“怎么了？”
    她想越过他一探究竟，但他使劲按着她的肩膀不准。
    “没什么，你说去便去。”
    姬玉也没太在意这些，点点头说：“那我们回去和那些修士一起走，这样方便些。”
    她琢磨着该假借哪个小宗门身份比较好，却听陆清嘉拒绝了她的提议。
    “不要。”太子殿下长眉靠在一起，俊美的脸上满满都是不情愿。
    “为何不要？”姬玉不解地问。
    他胡乱找了个理由：“他们都是人族，身上味道难闻得很，我不喜欢。”
    姬玉闻闻自己：“我也是人族啊，我也有味道吗？”
    陆清嘉抱住她的手臂：“你当然没有，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臭的，你是……你是香的。”
    说着说着，少年再次赧然地红了脸，但还是紧紧抱着她的手臂，好像很怕她调头回去找那群修士。
    姬玉盯着他的眼睛，想看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陆清嘉被看得心虚，偏开头不敢和她对视。
    姬玉恍然：“你吃醋了。”
    她想回头，陆清嘉直接捂住她的眼睛：“你不准看他。”
    姬玉嘴角扬起，任由他蒙着眼睛道：“好好好，不看就不看，但殿下也别忘了我们下界是来办正事的，哪怕不明面上跟着他们，也要私下里悄悄跟着呀。”
    陆清嘉心跳如雷地看着姬玉不断开合的唇瓣，柔软娇嫩，他尝过的，感觉很好很好。
    她的眼睛被遮住了，他只看得见她下半张脸，这画面比全脸更具禁忌吸引力，他脑子里无数思绪飘过，最后只剩下一个——想要一个吻。
    姬玉看不见，什么也没察觉到，还在说：“我们就远远跟着，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好了，他们都是三大仙宗的亲传弟子，若有哪个仙宗真的和外族勾结，肯定会透露给亲传弟子让他们行事的，到时候我们便能知道谁最可疑……唔。”
    唇被堵住，呼吸一窒，姬玉在炙热的手下不断眨着眼，睫毛划过少年的掌心，他清冽的呼吸缓缓后移——这是个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的吻。
    眼睛上的手移开，姬玉恢复视线就看见陆清嘉离得好远，背对着她靠在拐角处的墙上。
    姬玉摸了摸嘴唇问：“你怎么跑那么远？”
    她提起裙摆跟过去，可陆清嘉避着她，不肯让她看见正脸。
    “你别看我了。”少年赌气道。
    “怎么又不能看你了？”
    “又？”少年提高音量指出一个字，姬玉瞬间捂住了嘴。
    哎，这个“又”字真是和当初陆清嘉问她“怎么又生气”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清了清嗓子，姬玉放柔声音道：“没有‘又’，你听错了，为何不让我看你？”
    陆清嘉缄默半晌才转过来垂着眼睛说：“我又没控制自己。”
    说完，他抬起眼，眼底红红，自责道：“对不起。”
    姬玉哪里还能怪罪他什么，她抬手摸摸他的脸：“没事没事，我不会多想的，你也别多想。”
    陆清嘉舒了口气，顺着她摸他脸的力道蹭了蹭她的手掌，那个画面真的很甜很温馨，姬玉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使劲捏了一下他的脸，陆清嘉脸被捏住，皱了皱眉，但一点都没反抗。
    姬玉担心再这样下去换她把持不住了，遂矜持地收回手道：“好了，他们应该已经走了，我们悄悄跟上去。”
    陆清嘉这次没再拒绝，姬玉如今没修为，他便全程抱着她。
    他很喜欢这样，十分希望那群修士不要停下，就这么一直走到地老天荒好了。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打击人的，他们行了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目的地。
    一到这里，陆清嘉就觉得很不舒服，妖的气息太浓了。
    原以为按照姬玉提醒他的，此次妖族越界是人族与外族里应外合，应当不会做得太过，毕竟受伤的是自己的同胞。可他好像高估了某些人族的底线，哪怕是伤害自己的同胞，为了真实感，为了凤族的同情怜悯，为了得到凤族的一切，他们还是下得了狠手。
    少年落地后便给自己和姬玉隐去了身形，他的隐身咒便是仙宗掌门来了都看不破，更别说这些亲传弟子了。
    他旁若无人地走入布满血污之地，这里应当是修真界如今受妖邪侵害较为严重的地方，村庄萦绕着黑雾妖气，所有植物全部枯萎，仔细感知一下，会发现里面已经没有生人的气息了。
    姬玉心情有些复杂，她紧握着拳跟在陆清嘉身边，少年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等她，待她靠近就牵住了她的手。
    姬玉望向他，他回眸认真道：“别怕。”他微微抿唇，“我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
    她其实没怕，只是在为眼前这一幕感慨，但他这样说了，她便握紧了他的手。
    陆清嘉到底还是只有三百岁未曾经历坎坷的他，因为姬玉的提醒，他不信任人族了，但走进生息全无的村庄，看着死无全尸的村民们，里面甚至还有十来岁的孩子，他到底红了眼睛。
    “我杀了他们。”
    陆清嘉发现了作祟妖邪的位置，当即便要出手，姬玉及时拦住了他。
    “先看看。”姬玉低声道，“他们动手了。”
    人都已经死光了，再为了除妖暴露身份不值得，还不如先看看这些修士要如何。
    陆清嘉勉强止住怒意，化了结界挡在两人身前，避免万一他们打起来波及到姬玉。
    姬玉多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倒是和未来一样贴心。
    “妖孽受死！”
    一声高呼响起，那边已经动起手来，姬玉没修为视力不太好，就只能扶着陆清嘉的手臂使劲眯眼去分辨。分辨了半天，发现这些修士有些实力不济。
    “他们不是那些妖的对手。”陆清嘉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他转回头来问，“要帮他们吗？”
    方才她拦着他，他现在就记得先问过她，姬玉思索片刻道：“再看看，先不急。”
    陆清嘉对她的话没有半点违背，哪怕过于善良的他有些看不下去，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她发话。
    姬玉往前走了几步，仔细判断了一下形势，才对陆清嘉说：“可以了，但不要用凤凰火，会暴露身份。”
    陆清嘉本来也没想用，少年气势凛冽道：“除妖当然要用仙族的法术了。”
    他飞身而去，姬玉站在原地看着，只见方才修士们拼尽全力都敌不过的妖邪在他的手下都没撑过三招，惨叫声不绝于耳，妖气冲天而起，漫天黑色里爆发出金色的流光，姬玉面前的结界散去，她就知道这是完事儿了。
    她慢慢走过去，那些修士满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多谢这位道友相助。”最冷静的那个是之前过于关注姬玉的男修，他一身白衣，脸上染血，十分狼狈，但气质依然清正优雅。
    陆清嘉还记着他惦记姬玉的事，完全不理他，径自走到重伤的狼妖身前，半蹲下道：“此次妖界越界，是你们与魔族的计划吧。”
    狼妖惊异地看着他，梗着脖子不说话，陆清嘉接着用直接与他单独传音：“这群修士里，哪个是与你们勾结好，领着他们走上圈套的？”
    狼妖表情更错愕了，好像没料到他们连底裤都被看得清清楚楚了。
    陆清嘉瞧见他这个表情就不需要他的回答了，他抬手要将他杀了，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被狼妖咬死的，这畜生死一万次都不够，要不是不能用凤凰火，他定要他神魂俱灭。
    但他正要动手，之前说话的青年便叫住了他。
    “道友且慢。”那青年跟过来道，“虽然他杀了很多村民死有余辜，但还是等将他带回玄天仙盟再做处置吧。”
    这就和有人犯了罪，不能私下处刑，还是要上衙门才好。
    陆清嘉何曾被人这样置喙过，更别提是个小小的人族，他站起身，身高比那青年高许多，青年仰视着他，表情有一瞬迟疑。
    陆清嘉打量他好一会，一言不发抬脚便走，那青年目光追随着他，见他牵起姬玉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着她走了。
    “方才那位是哪个仙宗的大能？”
    此刻有人开始议论：“我们这么多人都敌不过这狼妖，他不过三招便制服了他们，修为恐怕在化神期了吧？”
    “我看不止，估计要在渡劫期了。”
    “可如此厉害的大能，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众人都是三大仙宗的亲传弟子，确实不该对修为如此高的大能一无所知，那人还是少年模样，难不成……他不是人？
    陆清嘉走之后一路心事重重，姬玉也不打扰他，只安静地陪着。
    走到无人烟的地方，陆清嘉停了下来，他拿起腰间玉佩，凤凰玉佩亮着光，那边传来王后温婉的声音。
    “嘉儿，你又跑到哪儿去了？你父君要见你，却发现你寝殿无人。”
    陆清嘉没说话，王后便继续道：“你难不成是下界去了？你的玉牌好像在凡界？”
    陆清嘉还是沉默，王后已经确定了猜测。
    “是为了人族的事？”王后叹息一声道，“你该相信你父君的，你还小，实在不必参与这些事，凡界如今很危险，你早日回来。”
    陆清嘉终于开口了：“母后，人真可怕。”
    姬玉因这话握住了他的手，少年咬了咬唇，垂下眼对玉佩那头的王后说：“母后，我很快就回去了，你不必担心。”
    他想将方才的发现告诉王后，但王后直接道：“我怎能不担心？你尽快回来，否则母后只能亲自去寻你。你父君已经知道人族与外族勾结的是何人何宗，正着手处理，你千万别插手，若因此暴露身份惹了危险，便是不看你自己，也想想随你一起下界的人。”
    这是说姬玉？
    姬玉吃惊：“我被发现了？”
    玉佩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温和的笑，很像姬玉和陆清嘉在死生崖边成亲那日，火焰中轻而温柔的笑。
    那是王后的笑。
    “早日回来，也好让母后看看你心仪之人。”
    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姬玉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陆清嘉则还在想在村子里看到那一幕。
    他突然牵住姬玉的两只手，眼睫轻颤道：“姬玉，若你不曾来过，今日那些村民的下场，便是凤族的明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