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发轻挽，俏靥如花，眉弯如月。
    身旁的女子轻轻低着头，面带微笑，静谧得像一幅画。
    这一刻，江羽全都明白了。
    这才是汉灵帝的最终目的，万年公主是幌子，何进的女儿也是幌子，他为的就是最后这个袁隗的女儿！
    “江尚书令认为如何？”汉灵帝坐在上方，笑眯眯地看着江羽，那表情就像是一只老狐狸。
    他也确实是一只老狐狸，汉灵帝了解自己的女儿，所以他肯定万年公主会拒绝，于是有了第一次。
    至于江羽，在他决定下诏认命其为尚书令的时候，就已经摸清了江羽的底细。
    益州人士，在平叛黄巾前曾经于扬州一带出没，与当地水贼黑蛟帮有过少许摩擦……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家伙曾经把皖县大族乔家的小女儿给拐走过一段时间，据说两人还私定了终身……
    少年人血气方刚，啧啧啧……
    所以汉灵帝肯定江羽会“挣扎”一下，于是就有了第二次。
    这样一来，江羽就已经连续拒绝了两次，汉灵帝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推出不容江羽拒绝的第三次。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你一个臣子连续拒绝皇帝三次，这要是传出去了，皇帝的脸面还要不要的？
    虽说如今天下乱象渐起，但朝廷的威信还是在的，皇帝的威严也还是有的，要除掉你也就是拉出去咔嚓一下的事！
    但江羽还是决定做殊死一搏。
    古人说“不忘糟粕之妻”，江羽和小乔虽然还不是“妻”，但怎么说也是约定了终身，如果能把这件事稍微“添油加醋”的说出来，江羽就能站在“道义”的位置上来“不得不”推掉汉灵帝给他安排的这门亲事。
    不是我不想娶，而是我现在做官了发达了，但我从未忘记当初大明河畔和我约定终身的那个乡下女孩儿，我们说好了等我发达了就要回去娶她的。
    如果我现在答应了这门亲事，那不就是负了她吗？这样一来我和那些不守诺言的小人有什么区别？
    于是江羽开口道：“陛下，实非臣不愿娶，只是因为臣……”
    然而，汉灵帝早就料到了江羽这一招，于是抢先开口道：“江尚书令无需多言，朕都明白！不就是扬州皖县的乔家和你是远方亲戚吗？”
    “哈？”江羽懵逼了，远方亲戚？什么远方亲戚？他怎么不知道？
    “尚书令不用担心……”汉灵帝嘴角微微上扬，淡淡一笑道：“朕会派人通知他们的，尤其是乔家的那个乔莹……”
    汉灵帝的眼里闪过一丝锋芒，微笑着说道：“朕一定会通知到位的！”
    看着汉灵帝，江羽先是短暂地愣了两秒，随即便立即反应了过来，脚底兀地升起一股寒气！
    他有个屁的远方亲戚！汉灵帝此举根本就是在威胁他！
    老子知道你有一个相好的小妹妹，老子也找到他们了，劝你小子最好老实点乖乖听话，不然的话老子就把他们全家都给嘿嘿嘿……
    将江羽的表情尽收眼底，汉灵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的，只能怪江羽这小子太固执了，固执得让他十分满意。
    一个在发达之后都还能不忘“糟粕之妻”的人，确实是一个值得他托付的人。
    是的，就是托付……
    “臣……遵旨……”
    半晌，在汉灵帝微笑地注视下，江羽最终拱手一拜，无力地坐回坐席上，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量。
    汉灵帝抓住了他的软肋，而且是致命的软肋。
    他最初入朝为官为的就是小乔，但现在他反而被汉灵帝利用这一点给变相地控制住了……
    “要喝吗？”身旁，袁隗的女儿双手持起一个酒杯递到江羽面前，她的手很白，白得不似人手。
    “谢谢……”江羽勉强一笑，接过酒杯但并没有喝，只是将它再次放到了桌上。
    这位女子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表情一如之前的静谧，无悲无喜。
    “小女袁妤。”坐在江羽身旁，袁妤看着桌面，微笑地开口。
    “江羽。”出于礼貌，江羽同样开口。
    之后，二人之间便再无一句交流。
    坐在江羽左侧的袁隗抚着长须笑看着安静的二人，对这一幕似乎早有预料。
    年轻人嘛，感情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将四世三公的女儿嫁给白板出身的江羽，他亏了吗？
    不亏！袁隗十分肯定，他一点都不亏！
    虽说袁家是四世三公，听起来牛.逼哄哄的，但真正在朝中掌权的……并不是他们袁家，而是宦官势力十常侍和外戚势力何进家族。
    至于他们袁家，完全不在真正的权利中心之内，唯一还算争气的袁绍袁术两兄弟，也只是何进手下的小跟班……
    但现在不同了，陛下不知为何看上了江羽，这个年纪轻轻，却为大汉朝立过军功的小伙子，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看上。
    再怎么说也是在官场混了几十年，陛下的想法袁隗还是猜得出来的。
    近两百年来，东汉的朝堂都处在一种恐怖而绝望的死循环中，宦官与外戚之间的血腥斗争从光武帝立国之初至今从未停止过。
    所以皇帝需要一个人，一个干干净净并且能力不俗的人来帮他，而江羽很幸运地成为了被皇帝选中的那个人。
    袁家也很幸运，因为他们也成为了被皇帝选中的那一个。
    这是一场由皇帝亲自主持的，带有极大风险的政治投资。
    输了，袁家全家菜市场；赢了，那就是何家第二！
    但袁隗相信自己会赢，因为皇帝在他们这边，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下注了。
    当今陛下，可没那么简单……
    汉灵帝身旁，张让弯着腰，眉头紧锁。
    这个动作他从宴会一开始就一直保持到现在。
    皇帝在拉拢江羽，这傻子都看得出来，但有一点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会是袁家？如果说宦官不行，那何家也不行吗？
    无论是他还是何进，应该都要比袁家适合不知道多少倍吧？
    如今的东汉这块大蛋糕一直都是被张让和何进紧紧握在手里。
    他们两方平时虽有争斗，但大体来说还算“融洽”，共同将东汉的朝堂维持在一个诡异的和平之中。
    可如今，陛下似乎是想把袁家也给拉进来，一起来分这块蛋糕……陛下难道就不知道此举会给如今的朝堂带来多大的震动？
    还是说……这其实就是陛下想看到的？
    张让背脊一凉，不愿多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