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一次恢复自我意识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我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华丽的欧式大床上,冷气很足,阳光透过薄纱窗照射进来,稍稍有点刺眼。
“唔,昨晚上……醉了吗?”
我自言自语着,右手下意识的往胸口一按,却摸了个空。
再在脖子上摸了一圈,依旧是一片空荡,什么都没有触碰到!
我猛然一个激灵,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来!
数秒钟之后,我的后背汗湿了一大片——
我脖颈上挂着的血玉,居然不见了!
随身的物品倒是都在,我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是中午的11点——但是,我完全记不起来,我昨晚究竟是怎么睡着的……
我的记忆之中,只剩下堂皇的大厅灯光、殷勤的少女侍仆、满桌的酒菜、主客尽欢的场面,但却没有醉酒和入睡的记忆。
立刻开门奔出了房间,发现我是处于别墅的二楼,我跑至楼梯处的时候,正好看见老刀站在楼下客厅之中,正对着一名女佣说着什么。
“老刀!”我大声叫道,已经完全顾不得失礼,“怎么回事?!”
我下楼走到老刀身边时,他正好和那名女佣对话完毕,女佣朝我们微微躬身,走开了。
我看见老刀的脸色铁青,额头冒汗——一种不祥的预兆从我心底骤然涌起,令我那远原本就已经焦躁的心跳动得更为剧烈了。
“余薇,是假的。”老刀用几乎像是机器人一般的生硬语气,说道。
我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什么意思?”
“她根本不是余薇!她的身份是伪造的。我刚才已经确认过了,你看——”
老刀将他的手机递给了我。
我看见手机屏幕上的内容是一张女人的照片,同样是娇媚的贵妇人模样,但面容却完全和“余薇”不同。
“这是……真正的‘余薇’?!那昨晚上和我们共进晚餐的……”
“她不是余薇,这间别墅也根本不属于真正的余薇或者素榈集团名下,而是租用的……这里的一切,都是临时租用,这些佣人,也都是临时雇佣的。当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我打她的电话,提示未开机。”老刀的神色很复杂,眉间愁云笼罩,眼神惊疑不定,“她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因为……她要这个。”
我拉低了自己的领口,露出空荡荡的脖颈。
老刀的眼神慢慢睁大:“你的那块血玉……”
“你记不记得昨晚上你是怎么醉的?”
老刀摇头:“没有印象。”
“我也一样。所以酒里肯定被下了迷药。”我下了推断,“然后,她偷走了我身上的血玉——昨天邀请我赴宴之前,她千方百计想要一睹血玉的真容,其实是为了确定我是否随身带着血玉。”
老刀艰难地耸动着喉结,嗓音干涩:“为什么?”
他这么问我的时候,望着我的眼神中,除了不可思议,更有几分不甘和企望。
就像是沙漠中的旅人,身陷于流沙之中,那种绝望而又祈求的眼神。
我一时间几乎不忍心说出冰冷的推论。
假如以结果倒推动机,那么,这个假冒的“余薇”如此费尽心血地接近老刀,先骗取老刀的情感,然后再借助这一层关系,使我失去警惕心……显而易见的原因,便是为了盗窃血玉,这已经是不需要解释的事实。
但是,更深层次的原因,我们暂时不得而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或许她也有自己的苦衷。”我只能这么安慰老刀。
“也许吧。”老刀苦笑。
如果一切都是演戏,老刀就是舞台上唯一入戏太深的角色。
但数秒之后,他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如果是别的东西,我可以给她,但是,这块血玉既不属于我,而且它还关系着你的安危……所以,阿吉,我一定会帮你找回血玉。”
“嗯。”
我应了一声,转眼便瞥见老刀这家伙在偷偷观察我的脸色,我没好气道:“老子是在想事情——谁他妈的跟你一样小鸡肚肠……再说,这件事也怨不得你,人家设计周密,一招‘借力打力’外加一招‘讲故事’,逐层破除了我们的防备心,这才一举成功。”
“真的不生我气?”
“要是生气能找回血玉的话,我可以试试。”
老刀叹了口气:“还真被你说对了,我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啊,天上怎么可能掉馅饼呢?”
“这是你自己的原话,我可没这么说。”
……
我们当然没有就这么离开这栋别墅,随即就进行了一番调查,房子里没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就连“余薇”的私人物品都没有找到——看来这里并非她平时的据点。
之后,我们通过别墅里的佣仆,联系上了别墅的主人,对方告诉我们,这间别墅的使用权是由一间中介公司打理的,对于别墅中发生的事情,对方一无所知。
我们只好辗转联系上了那家房产中介,在表明了侦探的身份之后,中介的接待员这才拿出了租赁合同。
作为乙方的承租者,签名是“安丽思”,并且没有身份证等相关的证件复印件——但接待员表示,对方只是三天的短租,所以合同方面没有很严格执行。
也就是说,我们徒劳无功,几乎什么都没有调查出来。
“但是,至少我们拥有一个很明确的信息——这个假‘余薇’,她对于血玉非常了解,甚至有可能熟悉程度还要超过我们。”
另外,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赶紧摸出手机,给沈棠之打了一个电话。
得知我的血玉失窃,沈棠之也颇为惊讶,但紧接着,在了解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她反倒很快恢复了镇定。
我心想果然如此,开口问她:“这就是你所等待的‘契机’?”
“现在还不能确定——我们在你的店里见面,我给你看一点东西,到时你就明白了。”
“什么东西?”
沈棠之已经挂断了电话。
“喂?喂!……”
我郁闷的收好了手机,向老刀抱怨道:“你有没有觉得,沈棠之失踪三个月回来之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哦,是吗?不过我最近忙于谈恋爱,就没怎么注意观察沈棠之的身材——怎么,又变大了?”
“我去你的大头鬼!你怎么这么猥琐,没事整天瞄人家胸部?还有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我可没这么说——嗯?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具体?”
我终于泄气:“说正经的,我觉得她越来越喜欢卖关子了,明明可以将整件事直接告诉我,偏要等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海德那个大胡子学的坏毛病。”
老刀嗯啊了两声,也不知道是。
不过,我知道这个老小子,他现在看起来又恢复了满嘴跑火车的状态,像是走出了假“余薇”带给他的阴影,但实际上,他不过是将负面的情绪暂时隐藏了起来。
老刀这么做,是不想让我分心。
从情感上来说,老刀心中是觉得对我有愧的——血玉对我的意义,并不是单纯的一件珍贵古物,它是我寻找包括“幽冥地宫”在内的一系列谜底的钥匙,同时也可能寻找是祛除我背上虺纹方法的重大线索,而老刀多次见到过我背上虺纹发作之时那种痛苦,也明白虺纹是一道箍紧在我脖颈间的吊索,随时都有可能威胁到我的性命。
所以,我也不打算在之后的时间里主动揭老王的伤疤,我们互相保持这种默契——就当这是一起无关感情的诈骗,我们只不过是不小心被人请君入瓮了而已。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我的杂货店门口,见到了沈棠之和海德。
大家上了二楼,在沙发上坐定,我急匆匆地给所有人都倒了一杯水,然后赶紧催促沈棠之:“那个,是不是抓紧点时间?”
“埃斯,把那张照片给吉光。”
沈棠之面无表情地用嘴唇轻嘬杯沿,喝了一口水。
她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的修身t恤和短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老刀的一番话,我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一般,瞄了一眼沈棠之的胸前——
感觉……好像确实是大了一点?
是因为她身上的修身t恤比较显身材的缘故吗?
等等!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沈棠之的目光透过架在鼻翼上的银色方框眼镜朝我投射而来,我赶紧在目光交汇之前就移开了视线,并且心虚地咳嗽了两声。
我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就好像是小时候偷吃糖罐里的糖果被大人当场抓到一般。
幸好此时海德已经从他随身带着的挎包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放在了茶几上,我趁机低头,去查看照片的内容。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大小是最常见的那种照片大小,也即是五寸照。
原件被塑封膜保护着,边角处略有磨损,而且稍微有些褪色,一看就是很有历史了。
照片的内容,是一男一女两人的合照,人物的衣着,应该是民国时候的,背景有些模糊不清,像是在一片旷野中,但地上又有着类似田埂一般的东西。
在看清楚照片上男女的相貌的瞬间,我和老刀不约而同的猛然站了起来!
照片上那女子的样貌,赫然像极了那个假冒的“余薇”!
一时间,我和老刀都是目瞪口呆,几乎说不出话来。
“看你们的反应,应该没错了。”沈棠之不等我们提问,放下了手中的一次性水杯,“吉光,我现在可以告诉你,k留给我的完整信息。”
我咽了一口口水,使得自己稍稍平静,一边的老刀比我更加激动,他拿着那张照片的手,都有些颤抖。
“先坐下来,老刀。”我拉着老刀坐下,同时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对沈棠之道,“你说吧。”
“在我和海德出发前往英国圣克利斯大学,找到了芬德利博士留给我们的东西之后,k联系了我。联系的方式是电邮,并且是直接黑入了我邮箱,用我自己的邮箱地址给自己发了一封邮件。”
这一点我倒并不惊讶:“我们都已经见识过k在网络世界中的实力,倒也不算出奇。”(详见《永生游戏》篇)
沈棠之点头:“在邮件中提及了最近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一些事情,我想他要表达的意思,是告诉我们,他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说到“我们”的时候,沈棠之伸出一只玉葱般的手指,指了指我和老刀,最后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当然,我的视线没敢跟着瞄过去。
沈棠之没发现我的异样,继续道:“k在邮件中说,我在国外说发现的那本笔记和与之相关的情况,在我回到锦官城市之后,暂时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否则会令你陷入极为危险的境地,只有等一个人出现,并且让那人如愿以偿,我才可以将线索交到你手中,以继续你的调查。”
“难怪这段时间你都没怎么和我们联系,还以为你闹什么情绪玩消失,原来如此。”
实际上,玩消失的人除了沈棠之,还有海德,只不过我和老刀平时也不会主动和海德联系,也就没有怎么注意。
沈棠之和海德的这个做法无疑非常明智,他们手中有这张照片,一旦和老刀新交的这位女朋友一见面,就会知道这个所谓的‘余薇’是假冒的,而且就是他们所要“等待出现的人”,到那个时候,局面会非常难堪。
与其到时候必须欺骗我和老刀,不如一开始就避而不见,静待其变。
我追问道:“你给我看的那条k发给你的短信,是k向你证明他拥有某种‘预知’的能力,所以导致你坚定了决心。”
“在邮件中,k说到时他会向我证明,他所预言的一切都将会真实发生。”
“k为什么要帮我们?或者说,你觉得他真的是在帮我们吗?”
沈棠之摇头:“我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尤其在听到你失去了那块关键的血玉之后。但是,这个选择是我做出的,我会承担相应的后果。”
“什么后果不后果……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那么幼稚,我不是小孩子,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对你产生负罪感——作为弥补,我一定会帮你找回那块血玉。”
好吧,第一次这样被人叫做“幼稚”。
或许换一个角度看来,我对于他人的“可能的过错”,报以过度宽容的态度,确实有些幼稚吧?
但是——
“我们是朋友,对吧?所以不需要那么一板一眼,泾渭分明……整天算欠账的话,很累的。”
沈棠之露出了像是第一次见到我的那种眼神,然后,她的眼神忽闪着,第一次主动躲开了和我的对视。
“嗯……也许吧。”她说。
然后,她立刻又抬起了头,重新以坚定的语气发号施令,一如往常。
“埃斯,把那本笔记本拿出来吧。”她对海德道。
但就算只是微不可察的一瞬,那也是发生过的。
就像是冰山上掠过的寒风,那也有可能是来自于温暖的江南吧?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而且,我忽然发现,因为那块血玉的失窃——老刀和沈棠之都因为这件事,而对我有了一种类似于歉疚的情绪。
或许这算是一些隐含的好处?
“咳咳……听我说——”
我一本正经地向他们说明,不需要因为血玉的失窃而怪罪自己,我完全没有迁怒他们的意思。
我甚至指天发誓。
“幼稚。”
老刀和沈棠之不约而同的从嘴里冒出了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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