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啪嗒。”
皮鞋在瓷砖地板上敲击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犹如深秋的午夜,沉重的雨滴敲打着玻璃窗。
这种极富抽离感的意象,令我陡然发觉,我已经不在我那间窄小的卧室中了。
我是……在哪里?
脚步声又靠近了,同时,我闻到了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还有一丝……尸臭。
但我几乎没法思考。
因为我背上那难以言述的剧痛,简直如同一把直接插进了我脊柱的骨髓之中,然后缓缓绞动,令我全身的肌肉和神经尽皆抽搐着发出无声的惨嚎!
我虚弱地颤抖着身躯,只能将自己的背脊尽量往墙壁上靠紧,因为从墙壁上传来的冰冷缓解了我的一些痛苦,我像是沙漠中渴极的旅人,拼命朝着海市辰楼奔去。
“啪,嗒。”
脚步声在我身旁极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听到了“嗯”的一声,我能确定声音的主人是个鼻音很重的男人,年级不会小于是三十岁,紧接着是一连串金属的碰撞声——很像是一串钥匙被抖开……
我的判断没错。
因为我紧接着便听到了开锁和门被打开的声音。
开门的男子和我擦身而过,我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古龙香水味——它在这一个瞬间,完全盖过了福尔马林味和尸臭味——但仅仅是这一个瞬间过后,后面的两种气味便浓重了起来。
背上的剧痛似乎缓和了一下,我用发软的双手撑起身体,同时暗自忖道:门后的房间,难不成是存放尸体的地方?那我会是在哪里?
还有,那个开门的男子,难道看不见我?
因为双眼依然无法视物,我只能顺着声响,双手交替扶着墙壁,也走进了那个房间。
房间的一角,有滴水声,而就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传来了布匹摩擦的声音,那男子“嘶”的吸了一口气,似乎有点兴奋?
接着,好像是在脱衣服?因为我听到了疑似解开皮带的声音,还有衣服被扔到一边的声音。
“喂,有人吗?”我大喊。
没有回应。
照理说,安放的场所必然相对封闭,可我却连一点回音都听不到。
又是幻境?
但我的手,却在此时触摸到了一片冰冷的皮肤……
是一具尸体,而且,是一具赤果的女尸。
“美人儿,我来了……嗯——”
那男子终于开口,但音调却令我觉得很困惑:他是在和……尸体……说话?
但我的疑惑很快冰释了。
另一具温暖的身体压了下来,将冰冷的女尸拥住……律动……
一股鱼腥味钻入我的鼻孔——我大概猜到了那是什么。
这个刹那,一个闪电般的猜想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而真相是如此违背常伦,甚至令我的胃里立刻涌起了一股急促的呕意,同时,我感觉自己周身的空气,被一种带着腐朽和恶毒的冰寒所凝结,叫我毛骨悚然。
我骇然抽出了被夹在两个身体之间的手,急退了几步,后背“哐当”一声,撞在了另一架摆放尸体的钢床上。
“谁?!”
男子瞬间停止了动作,大叫起来,但他的声音发着抖,像是比我受了更为可怕的惊吓。
“是谁在那里!”男子颤声道。
但我已经无法回答他。
甚至无法呼吸。
因为数双冰冷的手臂,箍住了我的咽喉,而更多的手臂,正从我背后伸出,将我整个身体紧紧抱住——
我如同木乃伊一般,被层层裹起……
……
也不知过了多久。
“咚!咔咔咔——”
在我头顶响起了一片声响,紧接着,我看见了光线——以蛛网状在我眼前展开,就好像是黑夜的天穹龟裂了开来,光明投进了我的世界……
“阿吉!你怎么样?”
“医生!医生——”
数个模糊的人影在我面前摇晃着,其中好像有程城。
接着,有人撑开了我的眼皮,用灯光照我的瞳孔。
我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咽喉,我着急的想告诉他们我的状况,但我却全身无力,甚至连自己睁眼的力量都失去了,只能任他们折腾。
“是窒息引起的呼吸暂停,赶紧做心肺复苏!”
有人开始按压我的胸口。
“我来做人工呼吸!”老刀的声音。
“呕——噗!”
在老刀那张烟味浓郁的臭嘴扑上来之前,我凑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将堵在我咽喉中的东西咳了出来!
我看见了——我呕出来的,竟然是李建国的两颗眼珠子!
随后,我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急促的呼吸了起来。
“打开窗啊!还有,都他妈的散开!”我感觉老刀拖着我,冲向了光亮处,“空气!他需要新鲜的空气!”
良久,我才算是恢复过来。
在此期间,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在房间正中的地板上,躺着一具尸体,从外形上看,是刘艳无疑,但刘艳的脑袋,却碎得满地都是……
“五支连发步枪,同时开火,所以……”程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便如此对我解释,同时,耸了耸肩。
我环顾了一下,卧室内的墙壁和家具上都是弹孔,地板上更是汤汤水水一大片……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我感觉胸口很闷。
而我更注意到,我身上都黏着一种深红色的甲壳状碎片,大小不一,形状也不规则,我用手扯下一片,感觉很是坚硬。
我将手里的红色碎片拿到鼻边闻了闻,一股血腥味,便问道:“这是什么?”
老刀道:“在我们冲进来时,发现地上有一个深红色的像蚕茧一样的东西,外形很像是人形,打碎了一看,你果然在里面。”
我愕然,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甲壳状的碎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被这样怪异的东西困住了。
从构成物质判断,这应该是血肉无疑,也就是说,我刚才被一枚“血茧”包裹着。
难怪了,在那个幻境之中,我感觉自己被无数双手箍紧,像是木乃伊一样层层包裹……原来便是身上凝结出血茧的过程。
刘艳不是想要“聚合虺的灵魂”吗?
为什么不将拥有虺纹的我直接吞食掉呢——就好像她吞食掉李建国一样?
用血茧困住我,难道是想将我带去什么地方?
而另一个令我疑惑的地方便是——我在恍惚间进入的那个幻境,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似乎感觉那个地方令我十分熟悉……我可能没有亲身抵达,但那气氛我有些印象。
是哪里呢?
在我陷入沉思的当口,一名警员走到程城的身边,附耳说了一句话。
“找到邹羡山的尸体了。”程城说着,脸上露出十分古怪的神色,“同时,dna匹配的结果也出来了,全部无法配对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