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很安静,阳光被反射进房间里,小丽抬起了头望向我身后的窗户,. 零点看书
“你知道忠诚测试吗?”她问我。
“那个,我没有女朋友……”这是准备虐单身狗吗?
“曾经有过吧?”
“……”
我没回话,只是用眼神发出无声的抗议,就算你是什么非人怪物,也不能随便揭人家的旧伤口吧?
她的视线依然停留在窗外,仿佛没有看见我的脸色变化,自顾自说道:“所谓忠诚测试,简单来说,就是找个辣妹,去试自己的男朋友,要是他经受住了诱惑也不劈腿,那就是好男人。最简单的测试方式,就是用qq或者微信加好友,然后聊骚。“
我扬起了半边的眉毛,“辣妹”、“劈腿”、“聊骚”等词汇,从我面前这位女士嘴里说出来,很有种诡异感,因为我已经可以肯定,我面前这位,并不是一般定义上的“人类”。
“这种忠诚测试是否正确呢?通不过测试的男人显然有点花心,当然也很笨,对一个陌生的qq号就放松戒备。但是,通过测试的一定是好男人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的反侦察能力特别强?”
这一点我倒是认同:“完全存在这个可能。所以,你的男朋友就是警惕性超强的这种人——他的qq和微信根本连好友都不加,又谈何测试呢?”
“你觉得,他会只有这一个qq或者微信吗?”
我摇摇头,但我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看着我,只好开口道:“只要你男朋友不是和社会脱节的那种人,就必然要和人联络,手机、qq或者微信,总会要使用到某一个工具的——他是有工作的吧?”
“有的,对我说是银行的客户经理,所以我越来越觉得可疑。”
一个银行客户经理的手机,怎么可能那么寂静呢?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也必然是有着庞大的客户群体要维护的,他应该电话不断,短信不停,qq和微信不断来消息才正常。
我问道:“可以具体说说吗?”
“除了和我的通讯记录之外,我从来没有在他的手机上找到过和别人的通讯记录。我怀疑他有两只手机……可是,我趁着他睡着了,到处都找遍了,但真的就只有这一个手机。”
“他也从不带我去见他的任何亲戚和朋友。每当我提起这个时候,他会很不高兴。他说,他和自己那些亲戚早就断了联系,发誓老死不相往来,至于朋友,他说自己不需要朋友,有我就可以了。”
我插入评论:“嘴挺甜的。”
小丽“嗯”了一声:“他确实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但也正是这样,我才更感觉害怕……”
这就是所谓的“爱的越深,越害怕失去”吧。
说实在的,谁不曾为了挽留爱情,而使用过几个卑微的字眼呢?
太理解了。
我忽然觉得,剔除掉她那可疑的身份,完全就是一个陷入爱情苦海的女子,和一般的女孩,也没什么区别……我对眼前这个自称小丽的未知怪物,竟然有了一点点好感。
小丽继续道:“他的qq和微信上对亲戚的实名制,并不是什么大姨夫,三姑妈,而是‘孙e123dm’、‘孙345sfh’、‘孙78edjn’之类的,……你也听出来了吧,所有亲戚全部是孙姓外加一串代码。但是,他家没人姓孙!他也不姓孙!而且,这些亲戚虽然在他好友里,但是他从来也不和他们聊天,只和我聊!我甚至怀疑,这些分到亲戚组里的所谓的亲戚,只是他随便从网上加的,改改备注就成亲戚了,其实毫无联系。”
“他不是说自己在一家银行上班吗,我问是哪一家,他说某某银行,我说具体哪一家,他说不是都一样吗,问那么清楚干什么,很重要吗?我问客户经理是干什么的,他居然让我自己上网去查,说嘴笨不会说,我追问他每天的具体工作内容,他说每天都不一样啊,怎么说。反正就是不肯告诉我。”
“经济上呢,也很奇怪,他只跟我说他现在一个月能赚一万多,一万多多少,由哪些部分构成,不知道。一问他,他就说反正养得起我,足够我们生活。”
“还有,他一直嘱咐我,让我尽量不要出门,就待在家里,理由是怕我突然发病。”
我抓到了一个关键点,赶紧问道:“发病?你有什么病吗?”
小丽那双眼睛终于动了,那透明的蓝色玻璃珠一般的瞳仁转动起来,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而在一个特别的角度,我忽然发现,似乎有一股极为稀薄的蓝色雾气,从小丽的双眼中飘溢而出,一接触到空气,便如同她开口说话时嘴里冒出的白气一样,极快地消散了。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他说,我半年前出了车祸,至今还有点后遗症,那就是偶尔会短暂性的失忆。”
“他告诉你?那你实际上有吗?”
“偶尔,确实会想不起东西。而且,我记不得自己以前是谁了,我的家人、朋友,我都忘记了……”
我换了个问题:“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劳动北路的一个巷子里。租的房子,家具很简陋,我们的生活也很简单。”
“附近可以看到一个工人纪念碑吧?”
“是能看到了一座纪念碑,在一处废弃厂房那里。原来……那叫工人纪念碑啊。”
劳动北路是在锦官城市北区,附近是废弃的739钢厂的厂区。那个厂子在二十多年还是非常红火的,年年都要评出好几个省市级劳动模范,有一年被评为全国先进集体,就立了那个工人纪念碑。但随着后来产业升级转型,老的739钢厂设备老旧,厂区也距离居民区太近,于是就另外择地重建了,老厂区自然就废弃了。
我还知道,739钢厂旧厂的的背后,有一个火葬场——石桥铺火葬场。
对话至此,我总算是大致搞清楚了状况。
眼前这位名叫小丽的……暂且还是以女士称呼吧,她有着一个很神秘的男友。
不管是小丽问他什么,他都含糊其辞左躲右闪,而且太多低级破绽,比如那些加密的qq人名,又比如那个只有小丽一个人能拨通的电话号码……他如果真的是客户经理,怎么可能没有别人打他电话?最后,你们2个谈恋爱一直都是2个人的世界!
也就是说,小丽实际上根本不知道他男朋友从事的什么职业,也不知道他月入几何、有多少资产,也不知道他的家庭状况,甚至不知道他婚否育否……或许,小丽连她男朋友的兴趣爱好都不知道。
再深一层的话,小丽的男朋友,用的名字是不是真的?身份是不是真的?
但是,小丽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问题啊!
我很确定……
她,根,本,不,是,人!
小丽却丝毫没有身为“怪物”的自觉,尽管她从见到我开始,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冻僵了似的完全没有变过,连咧个嘴角都没有过,而且说话时,语气非常生硬,不带情感。
此时,她依然用那古井不波的语气对我说道:“我在想,我男朋友会不会是一个特工、间谍什么的?”
我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她要来找我。原来是因为怕自己男友是间谍,要是直接被查明身份,是可能要坐牢的……但找我这个私家侦探,理论上来说,只要我们之间签订了保密协议,那不管是从道义上还是从法理上,我都得对查到的一切信息保密。
但她想的太简单了,因为万一他男友真的涉及到间谍活动——也就是涉及“危害国家安全罪”、“盗窃国家机密罪”的话,保密协议便无效了,因为每个公民都有检举和揭发一切危害国家安全罪行的义务,知情不报,那就是犯了隐匿罪——也即是故意隐瞒隐藏罪。
但是!
她可不是什么必须守法的普通公民啊!
我尽力掩饰着自己极度怀疑的目光,因为我现在开始怀疑,小丽是不是完全不知道她自己是一只非人怪物的事实?!
她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女性市民?
我竭力忍耐着,不让自己问出那句“抱歉,但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天气预报上说,今天的温度是29至37度,原本我已经热成了狗,但现在我坐在二楼的办公室,竟然冷得想加件外套!要不是可以看见窗外的空气扭曲着、在暴烈的阳光下翻着层层热浪,我会以为自己突然来到了深秋季节!
我当然不会傻到直接说破,反而以很平常的语气,和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小丽留下了她的具体住址和她男朋友的名字等信息,然后也例行签署了私家侦探雇佣合同和保密协议。
然后,我将她一直送出巷口,帮她打了辆的士,挥手告别,保持微笑到脸上肌肉僵硬。
出租车远去,变成了马路上的一个小黑点。
我“阿秋”一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心道这下完蛋,可能要热伤风了。
要不是对她所讲的故事还有点兴趣,我早就打算送客了。
别的不说——万一她什么时候又“失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可不想自己莫名其妙的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然后尸体被明天过来例行“打卡”的李逸发现。
说起来,我的好好跟这个家伙算账,因为小丽就是被李逸这个小子给招惹来的!
我随意问了小丽一句“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家侦探所的?”
对方的回答是——“网上看到的。”
将侦探事务所的信息发布到网上,这事情我没干过,那么,还有谁会这么做呢?
这家侦探事务所里现在除了我这个老板,剩下的就是李逸这个十分不称职的临时“助理”了。
小丽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看起来很像是我之前在黑水镇里见到了过的“活僵”,但是,她那浑身冒着的寒气是怎么回事?
小丽那一双冰蓝色玻璃球似的眼睛,绝不是人类能拥有的眼珠,但偏偏又有种诡异的美丽,令我印象深刻。
还有,从她眼中溢出来的蓝色的雾气,又是什么东西呢?
正想着,电话响了。
电话的那头是程城。
“阿吉,麻烦你来一趟警务局,有一件案子,需要你的帮助。”程城说的言简意赅。
我最近确实闲得慌,要不是小丽的来访,我肯定一口就答应程城了。
但现在我却在犹豫。
我是否该先专心于小丽的委托?
毕竟,我从事灵探这个职业至今,破天荒第一次,竟然接到了一名非人生物的委托!
程城在电话那边听我半天没回话,倒有点急了:“阿吉,这件案子真的很诡异,我保证你不会失望!”
他倒是了解我的性子,只要勾起我的兴趣,只要我开始接触了案子,我自己也不会停下来的——沈棠之说这是一种病,叫做强迫症……
我还是不语,程城补了一句:“这案子的保密条例很严格,我没法在电话里跟你具体描述,你来不来?我可是费了好大得劲,才为你争取到的临时顾问名额,你要是不干,我这边可有一群教授抢着要名额!”
“什么保密级别?”
“不能说,反正很高。”
我想了想,自己先去警务局看一眼总没有损失吧?万一程城没有骗我,真的是机密要案,那不去可损失大发了。
而且,也没有成为了“临时顾问”就必须破案这么一说啊,又不是古时候行军打仗立军令状,完不成任务就要人头落地。真的帮不上忙,最多到时候实话实说也就是了。
“老子信了你的邪!我马上来。”
我挂掉电话,赶紧整理了一下东西,将“吉记杂货”的店门锁了,然后转到后巷,开我那辆二手的北京吉普去城南警务局。
和程城的脸色一样,整个局子里气氛有点奇怪,说是如临大敌倒也夸张了,但每个警员的脸上都写满了戒备和紧张。
我知道规矩,自然不会在路上打听。
程城带我直接去了法证科的实验室——实际是连着实验室的尸检室。
我见到了一口水晶棺材。
是的,就是葬礼上用的那种,有着低温冷冻功能,内装死者遗体,供亲友瞻仰遗容的那种东西。
简单来说,可以理解为,带了一个透明玻璃罩子的冰柜。
现场的这个水晶棺材,甚至装点了鲜花,正对着我的一端,还贴了一个花圈,正中一个大大的“奠”字。
在场的除了程城和我,还有一个熟人在。
“程队、吉侦探,我们闲话就先不讲了嘛,开始吗?”
问话的是一个穿着超大号白色法医服、顶着一头金黄色爆炸头的胖子——居然是那个汤元!
可是,我明明记得这个胖子是法证科的电子技术实验员啊……
一旁的程城看出我的疑惑,咳嗽了一声:“汤元的本职其实是法医,电子技术是他的业余爱好,不过,他把自己的爱好玩的太好,就兼了两份职了——我们是个警务分局嘛,人手问题是老大难问题了。”
我点点头。
明白了,因为沈棠之不在,所以汤元就顶上来了,看来这个胖子在法医这方面的业务素质也够不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