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我和乔振邦进行过面对面的接触。 .org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乔振邦委托我找到他儿子,用的便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八个字。
而刚才春子喉咙里所发出的声音,也令我迅速将之和记忆中乔振邦的说话嗓音进行了对比……
结果,我觉得具有相当的吻合度。
春子站立在原地,慢慢朝我们扬起了头。
她的脖颈和脸上,血管如蛛网一般从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凸出来,并且变为黑紫色,一双眼睛也完全只剩下眼白。
最令我担心的是,此时春子依然处于我的强光手电照射之下,但她好像完全不惧强光。
“呃……我……还有委托!”被附身的春子低吼道。
我试探着问道道:“你是……乔振邦?”
春子偏着脑袋,缓缓从我们几个人脸上望过,最后才聚焦于我这边,朝我很机械式的点了点头。
我关掉了手电,同时也让程城关掉手电,程城没说什么就跟着我关闭了手电,他也发现了,自己手里的强光手电似乎对眼前的怪物无效。
不过,老刀和程城手里依然端着枪,警惕地防备着被黑影附身的春子,另一边的李逸则将所有的风灯都点亮了,放在我们每人的脚下。
春子(乔振邦)朝我伸出手指,踉跄着走了两步:“那本书……毁灭!”
“别动!再靠近的话,我可不管你是人是鬼,照样开枪!”程城出声警告。
春子(乔振邦)像是听懂了,停下了动作,嘴里重复道:“黑……镇!书!那本书!毁——掉!”
我从怀里拿出那本《黑镇》,朝对方晃了晃:“是不是这本书?我们从你家的墙壁里找到的,和你儿子的尸体放在一起。你说你还有委托,就是想让我毁掉这本书?”
春子(乔振邦)点点头:“是……”
我回道:“对不起,我没法这么做——除非你能给我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毕竟你也明白,你和我们现在是人鬼殊途,我怎么可能单凭你一句话就相信你?”
“没错!你现在还附身在春子身上,真的有诚意的话,先从春子身上出来!”李逸在一边帮腔。
“不……行……”,附身在春子身上的乔振邦说道,“那样……我就无法……说话。”
程城听了一段,开口问道:“乔振邦,你为什么要杀掉自己的儿子和妻子?”
程城的问题,其实也是我想问的。
既然乔振邦现身了——虽然是以附身于春子这种形式,我们都想尽量了解更多的线索,因为这整个事件,太过于复杂,但凭推理已经无法复原整个事件原本的样子,只有事件中的参与者自己,才能将一切的真相揭示。
“不是杀……我是救……他!”
尽管附身于春子的身体,但乔振邦依然只能用很艰难断续的语句,向我们讲述事件的真相,甚至有时候他的话语还会颠倒反复,需要联系前后语句,才能明白原意。
但我们四个人都听得非常认真,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词句。
乔振邦讲述自己的经历,整理如下:
大概在三个多月前,乔振邦发现,自己那个儿子——乔羽,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原本极为喜爱泡夜店的乔羽,忽然之间便戒除了这些爱好,他不再和自己那些狐朋狗友联系,还将包养的几个女人全部赶出了别墅,然后,乔羽整天将自己关在别墅里,深居简出。
知子莫如父,身为父亲的乔振邦,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己儿子的奇怪改变,更令乔振邦意外的是——他发现自己儿子竟然在写书!
自己那个从初中开始,就再没有考过几次及格分的儿子,竟然开始写作了——而在之前,他可是非常讨厌文字的!
不禁如此,乔振邦还发现,乔羽是真的沉迷于写作了——他没日没夜地伏案写作,除了吃饭,几乎不离开自己的房间。
照理说,乔羽身上发生如此有悖本性的剧变,乔振邦应该立刻让他去医院检查,但欣喜于儿子终于爱上了文学,从而喜不自禁的乔振邦,却没有这么做。
半个月后,乔羽最终完成了那本《黑镇》,而我手里的这一本,是乔羽最初的原稿,原本,这上面应该全是手写的文字。
在此期间,乔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变得日渐阴沉,不爱说话,但在完成了之后,乔羽逐渐恢复了一些本性,又开始出没于夜店酒吧,时常将各式各样的女人带回家过夜。
乔振邦将这一切都归于“创作怪癖”,完全没有引起重视。
在乔振邦的帮助下,乔羽的顺利出版,并且一时间风靡全城。
此时的乔振邦,陷入了望子成龙理想成真的狂喜之中,直到……那一天来临,他的人生瞬间崩塌。
乔振邦说,那天夜里,乔羽一身水渍回来,说自己弄死了那个贱人。
乔羽嘴里的贱人,就是宓兰。
乔羽大骂宓兰是个人尽可夫的表子,还对着乔振邦描述他和宓兰出轨、在床上胡天胡地的细节,把乔振邦气的发抖。
但是,就下一个瞬间,突然间乔羽脸色大变,说话语气也变了——
乔羽颤抖着哀求道:“老爸,救我,救救我!”
乔振邦这才瞬间清醒,因为他听出来,这才是自己儿子的声音和语气,而在此之前,乔羽说话的声音,阴狠而尖利,根本不对劲。
乔羽用极度恐惧的颤抖语气,对自己父亲说,自己被鬼附身了,那本书根本不是他写的,是那个鬼附在自己身上,逼迫自己写的!
起因,就是某天,乔羽在家里翻出那本被乔振宇当做是儿子手稿的《黑镇》,鬼就附在那本书上,并且在乔羽接触那本书的一瞬间,就控制了乔羽。
乔羽说,自己在床底下藏了一包毒药,他朝乔振邦大叫:“老爸,快用那包药毒死我,我不想活了!他又要控制我的身体了!”
乔羽的身体虽然被占据,但思维却一直存在,他仔细想好了一切步骤,包括了自己中毒而死后,乔振邦该如何处理自己的尸体,还要将那本《黑镇》也一起藏起来,千万不能让那本书回到一个叫做“黑水镇”的地方!
乔振邦当然是不肯做出亲手毒死自己亲生儿子这样的事情来,他还寄希望于自己儿子只是得了类似“急性精神分裂”的病症,可是,乔羽突然全身抽搐起来,他的脸色一阵阵变幻,说话的嗓音也明显不同——就真的像是有两个不同的灵魂在激烈争夺着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乔振邦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儿子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在儿子的拼命催促下,乔振邦痛哭着将毒药灌进了自己儿子的喉咙里,并在之后,按照儿子的吩咐,将他的尸体和那本怪异的书《黑镇》封进了墙壁里。
然后,不甘心于自己的人生被这样毁灭的乔振邦,费尽心力找到了儿子提到的黑水镇,并且逃脱了警务局的追击,率先进入了黑水镇。
但是,最终的结局是,乔振邦死在了黑水镇,他也变成了黑水镇中那些怪物——“夜影”的一员。
“杀你的人,是蔡智恒?”
乔振邦最后的话语中,竟然指认蔡智恒为杀死自己的凶手,而且如果他所说是真实的,那么,不但是蔡智恒,春子和何君也可能是帮凶,因为乔振邦也曾在这栋小楼里住过!
“嗡嗡嗡——”
这时候,我们耳朵里忽然听到了一种轻微的震动声。
我们所在这间房子,在经受了强光手电的照射后,算是完全现出了原形——这根本就是一栋年久失修、陈旧破败的老房子,而且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此时,我们都感觉到,屋子正在微微颤动。
大片大片的灰尘正“窸窸窣窣”地从我们头顶的天花板掉落下来……
李逸举起手里的风灯,趁着光仰头望去,只见灰尘像是极细的傻子,正从天花的间隙中泄露下来,他立刻问我道:“吉哥,这屋子里掉的不是灰,是沙子啊!这些沙子从哪里来的?是不是房子要倒了?”
我原本以为是地震,但此时细细感觉,脚下却并未传来震动,居然只有房子产生了异动。
“他们……来了!没时间了……”被乔振邦附身的春子,声音中竟然开始有些恐惧。
我问道:“‘他们’是谁?镇子里的怪物吗?”
“他们从……幽冥中来!毁掉那本书!不要去……幽冥地宫!呃呃呃……!”
春子抱着头大叫起来,一股黑气中她的口鼻之中冒出,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人形黑影,那人形黑影朝我们张大了嘴巴,猛扑了过来!
“咔!”
早有预备的程城瞬间便打开了手里的强光手电,一道强光照射而去,人形的黑影顿时发出“嘶”的一声惨叫,消弭于无形。
春子身子一晃,软到在了地上。
而整间屋子,摇晃的更为厉害了,沙子如暴雨一般从我们头顶洒下。
我拎起脚边的风灯,另一只手将强光手电抄在手里:“臭鱼帮忙拿风灯!老刀,你背春子!我们快走!”
说着,我一脚踢飞了支撑着门板的条木,用肩膀顶开了门闩,一下打开了大门——
门外,是浓重的的黑雾。
黑夜,再次完全降临在了黑水镇。
老刀背着春子,我们一行人头也不回地扑进了黑雾之中,在我们身后,那栋三层的小楼轰然倒塌,沙尘从我们身后冲来,如同飓风下的沙丘。
乔振邦说的没初,整个黑水镇已经完全被各种怪物所占据,现在,这些怪物便挡在了我们面前。
单单只有一个人头的飞头鬼;脸白如纸、笑容可怕的纸片人……
其中最多的是夜影,这种怪物可以随时化为黑烟潜伏在周边的黑雾中,极难被发现,而往往等到发觉之后,夜影已经近身,必然险象环生。
幸好,我们人手一盏风灯,而且我和程城还有强光手电,那些怪物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却没有伤害到我们任何一个人后,选择了暂时撤退。
但我们不敢大意,因为四周的黑雾就是怪物们最好的掩护,一旦被他们抓住机会,我们就万劫不复了。
黑水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完全被黑雾笼罩后,这个镇子在我们这些外乡人眼中,变得更为神秘可怕,我们原本就对路不熟,现在更是只能乱窜。
我们现在最大的危机,就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按照我的计划,我们现在还是应该去找那几页“遗失的书页”,但唯一的知情人春子,现在还在处于昏迷之中。
我想来想去,最终下了决定:“我们去乔家老宅!”
整个镇子里,只有乔家的那栋小洋楼,还有临时警务局所在那个小教堂,是我们能够辨认出路径的,现在只能二选一了。
相对于小教堂,我觉得去乔家的小洋楼,更为安全。
十来分钟后,带着一身的大汗,我们终于冲进了小洋楼里。
熟悉的那股浓重的潮湿腐臭味道,其中还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开灯!”
我和程城同时打开了强光手电,白色的手电光圈照在了墙壁上。
不过,和春子的招待所不同,这栋小洋楼中的一切,却没有因为强光手电的照射而“显出原形”,依旧是那破旧的墙纸、潮湿脱落的墙皮、积着厚厚灰尘的烂地毯。
我们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至少这栋房子暂时是安全的。
我们直接进了客厅,老刀将春子放在沙发上:“阿吉,为什么来这里?这里也不是很干净啊……”
说着,老刀朝着墙壁上挂着那副肖像画努了努嘴。
确实,那幅画很不对劲。
“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当时蔡智恒他们不愿我们立刻来到这栋小洋楼?”我反问。
“为什么?”
“先坐下。”
我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单人座沙发上,并招呼其他人也坐下,老刀和李逸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一样找了个位置坐,程城则将我们所拥有的五盏风灯摆放好——使我们周围没有黑暗的死角,这才坐下。
刚才一路逃命时还没怎么觉得,现在一坐下,我们几个人都是倍感疲惫。
我这才继续说道:“因为,这栋小洋楼有可能是整个黑水镇里最安全的地方。”
老刀又朝墙上望了一眼:“阿吉,除了这幅画,这里面可还有……”
“那个死人是吧?我怀疑那根本就是蔡智恒临时弄出来的,目的,就是转移我们的视线——也就是说,这栋房子里,应该有着一样蔡智恒不愿意被我们找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