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跨过那个门槛,确定没有视线在盯着自己以后,张学军的呼吸迅速变得急促,脚步越跨越大,以他老迈的身体状况来说,这速度已经算是离谱。
“怎么样?”
院心的石凳上,江海平已经回来,看着冲进家门的他问道。
“我……我感觉……我感觉他们有些怀疑了!”
张学军大口喘着粗气,背贴着门板,上气不接下气。
“怀疑?”
“对,他们知道你在村子里,还问我认不认识你。”
“这样啊!”
江海平露出思考之色,“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
“没……没了!”
张学军喘了半天,才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扶着桌子慢慢坐下。
“太乐观了啊!灵异点虽然还没有彻底形成,但那只恶鬼应该知道有同类闯进了自己的地盘。”
江海平叹了口气,“你没瞒过他们,只是杀你的日子还不到,所以才能活着回来;不出所料的话,今晚就是我的死期了!”
“啊?这……”
张学军吓得六神无主,“道长你可有把握?”
“有,但是不大。”
江海平脸上看不到害怕,“先遣队判断失误了啊,先前来感知到诅咒微弱,这才只派了我一个人过来,可……唉!”
他嘴里呢喃着什么,张学军听不清,正要询问却只见他站起身看向自己,“老丈,我能不能活,可能还得看你了!”
“啊?我?”
张学军指着自己,一脸茫然。
“对,你死期未到,对我来讲却是一线生机,我跟你介绍一下我的能力。”
江海平笑了笑,说道:“我的能力是‘梦’。”
“梦?”
“对,具体你不需要知道,要做的就是去睡一觉。”
“睡觉?可我……”
张学军刚想说自己才睡醒,可嘴才张开,便感觉一股困意袭来,整个人倒了下去。
日近西山,黄昏的光撒在山顶。
【起来!快起来!】
张学军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熟睡中,似乎听到有谁在叫自己,声音很大,很急促,近乎是在吼叫!
睡眼惺忪中,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正朝着自己走来。
“谁啊?”
少年揉着眼从石头上坐起,才看清那是一头水牛。
想起来,爹娘让自己来山上放牛,只是自己偷懒,躺山顶上睡着了。
【学军,有人杀了我,剥了我的皮穿在身上!】
老牛走到近前,嘴巴张开,竟然口吐人言!
“我……你……你会说话?”
张学军人都傻了。
【学军,有人杀了我,剥了我的皮穿在身上!】
眼前,老牛再次开口,只是这一回声音高昂了许多。
【学军,有人杀了我,剥了我的皮穿在身上!】
【学军,有人杀了我,剥了我的皮穿在身上!】
“你……”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一股恐惧感自心底升腾,突然间视野再次变得模糊起来,眼前那头老水牛似乎变得极为痛苦,凄厉的嚎叫起来!
【你快跑!】
【快跑!】
【快跑!!!】
“啊!”
下山的路上,少年尖叫着狂奔,可夕阳西下,黑暗从身后追赶而来,那些树丛的阴影似乎成了一条条扭动狰狞的毒蛇,吐着信子爬向自己!
“啊!”
张学军摔了一个跟头,猛地睁开双眼,连滚带爬的起身,四下张望,发现太阳已落下一半,自己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风吹拂着带来阵阵草木的清香,不远处一头黑色大水牛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乖乖吃草。
“刚……刚才的……是梦?”
他喘着粗气,炎炎夏日却感觉到寒冷,浑身已被汗水打湿。
“还是快点回家吧!怎么能做这种噩梦?”
张学军吹了个口哨,老水牛再次抬头,睁着硕大的眼睛,十分听话的走了过来,趴在地上。
坐上牛背,下山的路上,那股心慌感始终没有消散。
梦里的老牛在说话,内容还十分诡异。
“臭小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又偷懒睡觉了对不对!”
大张村,家门口。
早已经拿着藤条等在门口的母亲看到一人一牛,松了口气,然后凶神恶煞地快步上前。
“娘,我……”
啪!
张学军整个人都懵了,被一巴掌抽翻在地,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夺命十八抽。
“哎哟!娘!娘!我错了娘!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爹!爹啊!爹救我!”
“怎么了怎么了?”
屋子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张学军期待地抬起头,却见父亲攥着擀面杖跑了出来。
“不!!”
……
攻势很猛烈,小院传出的哀嚎声,让所有路过的邻里都忍不住驻足倾听片刻,随即嘴角带笑,摇着头悠哉离去。
晚上。
“哎哟!这也太狠了吧!”
牛棚里,张学军揉了下屁股,痛得龇牙咧嘴。
被罚今晚睡在这里,和老牛、蚊蝇为伴,角落里堆积的粪便散发出气味,让寻常人根本难以入睡。
好在他不是寻常人,犯错专业户,牛棚常住人口,早已经习惯,将窗户推开散散气味。
趴在窗框上,夜晚无聊,少年的思绪不禁飘远。
好像忘记了什么。
他微皱起眉头,刚才挨打时,脑海中曾闪过一个画面,似乎是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正拼了命的朝自己冲来,但这画面只出现一瞬,并没有引起重视。
张学军还是想起黄昏时的梦,不由自主的看向趴在角落睡觉的老水牛。
它说它被人杀了,有人剥了它的皮穿在身上!
剥皮……
张学军平日里很爱听那些聊斋之类的鬼怪故事,从前就听说过,有些脏东西或者歪门邪道,可以将畜生或者人的皮剥下来穿在身上,以达到取而代之的目的。
“故事里说,穿上皮的东西,在背后或者胸口,会留下一条细长的缝,它们就是从这里将皮穿上!”
张学军越想越离谱,越想越害怕,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朝着老牛的背后以及胸口打量。
自己就是坐在牛背上回来的,那里不可能有异常,那就是胸口?
他看过去,却见那老水牛四足跪趴在地上,将肚皮以及胸口完全的压在身下,看不见丝毫。
“这……”
虽然睡姿还是那个睡姿,可张学军却总感觉哪里不对,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端正,太端正了!”
他嘴里呢喃,目光中,那老水牛跪趴的姿势,不像是在睡觉,倒像是一个……端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