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雷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太辰一趟,说是谈新地块收购的事,我知道这多半是借口,但还是答应了,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因为是周末,司机放假,我自己打车过去,去到公司,可惜他不在办公室,昨天的那个小孩——林浩儿子竟然在里面写作业。
“干妈!”他一见我就朝我喊道。
我以为他叫我身后的某个人,但是转头一看,身后没有人。
“你叫谁?”我问他。
“你啊!我爸说你是我干妈。”男孩真诚地回答。
正当我觉得匪夷所思时,赵雷从里面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我,显得十分欣喜。
“李小暄,这么快就到了,看来你这位总经理助理对新地块的事很上心啊,儿子——”他拍着小孩的头,说道:“快叫小暄阿姨。”
小孩很懵懂,歪着头不解地问:“不是叫干妈吗?怎么又变成小暄阿姨了?到底叫什么?”
赵雷脸色大变,不好意思朝我笑笑,又对他儿子瞪眼,说道:“谁让你叫干妈了?”
小孩更觉无辜,声音提高八度,说道:“不是你昨天说的吗,干爸找了干妈十几年,如今干妈回来,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赵向晚,你给我滚到外面去写作业。”赵雷对他儿子吼道。
小孩对他做个鬼脸,拿起作业往外走,路过我身边时,故意大声喊:“干妈!干妈!”然后回过头,挑衅地看了他爸一眼。
赵雷无奈地摇着头,将我请到沙发上,说:“小孩子胡说,你别介意,实在没办法,一到周末就往公司跑,没地方安置这个魔王。”
当我知道他不是林浩而是赵雷的孩子时,堵在心中的那团怒气似乎消散了很多,也没有因为叫我干妈而觉得刺耳难受、无法接受。
“高慧呢?”我问。
“茶还是咖啡?”赵雷问我。
“白水。”我说。
他接了一杯水,递给我说道:“我们离婚好几年了,孩子归我。”
我愣了一下,端着那杯水,不知道怎么问下去。
“对……不起。”我为自己的唐突道歉。
“你离开的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不知道也不奇怪。”赵雷坐下来说。
“叫我过来真的谈收购的事?”我切入正题问道。
赵雷笑了笑。“当然不是,收购的事我跟你师父谈,不让你参与其中。是另外有事相托,我下午回趟县里,天天没人照顾,你帮我照看照看。”
“我刚回陵江几天,成你保姆了。”
“不管咱们多少年不见,别忘了,我是你哥。”
“我可没有认你这个哥。不是还有他吗,怎么不交给他?”
赵雷拍了拍大腿,叹气道:“去米兰了,早上刚走,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昨天在楼下见到他了吧?”赵雷看着我的眼睛问。“还把天天错当成他儿子?”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他告诉你的?”
“天天说的,他说干爸在电梯里遇到一美女,看傻了眼,还追了出去,我一算你离开和他来的时间,应该刚好碰上。”
我用喝水代替误会的尴尬。
“小子恶作剧,故意叫爸,他没有结婚,孤家寡人一个。”赵雷说。
“他的车——是不是一辆黑色越野?”我问。
赵雷点头道:“有那么一辆,你见过?”
原来昨晚那一切不是梦,真的是他!
“上天给你们开了一个很残忍的玩笑。介意我抽烟吗?”赵雷抽出一支烟夹在手里,征得我同意,他才点燃,说道:“昨天我说他是活死人,那样的表述并不夸张,这些年失踪的是你,杀死的却是他。”
我捧着的那杯水从最初的平静到泛起细小的波纹。我吞咽着口水,静静听他讲述。
“他回来那天下着雨,天灰蒙蒙,冷得像冰窖。我正准备开会,他突然出现在我办公室,当时高慧也在。我现在都记得他脸上的笑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和开怀,我跟高慧结婚都没有那样笑过。显然,他那时还不知道你出事,所以我说记得他的笑,我们带着极大的愤怒望着他,他却不知道自己即将坠入万丈深渊,那是坠落前的最后的微笑。”
“‘你们两口子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他看到我跟高慧的表情不正常,轻松地拍着我的肩膀问道。‘这么久不见我,吓到了吧?’”
“我跟高慧依然不说话,但高慧望着他的那双眼睛像要吃人。‘这几个月真是糟糕透了,遇到一点麻烦,但是现在解决了,我一回柔安首先想到的就是你们,还没来得及回家看望外公外婆,看我够意思吧。’他说得那么轻浮,甚至有点狂妄自大。‘看你那凶狠的样子,怎么了?’他转头问高慧,被高慧的样子吓一跳,但他依然诙谐地问‘记得我之前给你打电话,让你帮我照顾小暄,她现在怎么样,应该放寒假了吧?’”
“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地发生,当他提到你的名字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的高慧给了他一耳光,高慧什么都没有说,但脸上流出的泪和那莫名其妙的打让他瞬间意识到什么。他捂着被打的地方,脸上的笑消失了,被一种不可捉摸的慌乱代替。‘是不是小暄出事了?’他看了高慧很久才问出这个问题。”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可是你比那些始乱终弃的人渣还不如!’高慧朝他吼道。‘李小暄怎么了?真希望当你知道她怎么了,还能像刚才那样笑得出来!’”
“‘告诉我,她怎么了?’这下轮到他慌了,彻底慌了,说话的声音发痒,她摇着高慧的肩膀,让高慧赶紧说,但是高慧为了惩罚他,故意跟他绕弯子。‘在乎她是吗?还爱她对吗?’高慧讥讽地说道。”
“‘我当然爱她,我只爱她。’他似乎忍受不了这种过程的煎熬,急迫想知道你怎么了。”
“‘爱她就好。’高慧轻蔑地说道。‘爱她就用你的一生为你葬送的几条人命赎罪吧。’高慧说完就离开了办公室,扔下身体已不能支、左右摇晃的他,他的眼睛渴望又绝望地望着我,我知道他希望从我这里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