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越真的不愧是老饕，一边品尝着一桌食物，一边对饭菜的口味、品种、装盘，还有小食堂的经营，提了不少中肯建议。
    这让余向晚和张柏觉得大受裨益。
    晚上近九点，酒足饭饱，指导兴致也大发的亓越，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小食堂。
    作为学生的余至明，义不容辞的送喝了足足有五罐啤酒的亓老师回去。
    古青柠为陪同余至明，也顺路送亓越。
    亓越过来时，是乘坐出租车来的。
    余至明和古青柠也招停了一辆出租车，先把亓越送回家……
    出租车开了没一会儿，亓越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唉，至明啊……”
    “这儿女都是债，你莫要学我，找个心爱的姑娘，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最好了。”
    这话，古青柠最是爱听了。
    坐在副驾驶位的她，转头看向车后座的亓越，嘿嘿笑着说：“亓主任，容我说句冒犯的话，虽然很多男的在嘴上非议，但我知道，在他们心里却是羡慕你的情感生活呢。”
    “羡慕我？”
    亓越轻呵了一声，语带自嘲的说：“他们只是看到了表面光鲜，却看不到我的苦啊。”
    停顿片刻，他又轻叹道：“青柠，我一共有六个孩子，巧了，正好三男三女。”
    “这么多孩子，你知道压力多大吗？”
    古青柠嘻嘻笑道：“亓主任，你可是着名的医学专家，一年的收入即便没上千万，五六百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就这样的收入，还有压力？”
    亓越轻叹道：“这不单单是钱的问题。”
    他又缓缓的说：“我一向自诩在情感上不亏不欠，对几位前妻也是仁至义尽。”
    “但我心里清楚，我对结发妻子，还有孩子，其实是亏欠的。”
    “当时我年轻气盛，一心想着有所作为，出人头地，忽视了结发妻子的默默付出……”
    亓越又哀叹一声，说：“离婚后，对于结发妻子和孩子对我的不再理睬，我一开始还有些不理解，一时负气也不搭理他们。”
    “后来我渐渐想明白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只是隔阂已造成，再想挽回就很难了。”
    “前段时间，结发妻子突然打电话告诉我，大儿子要准备结婚了。”
    听到这，余至明忍不住开口道：“老师你就想着给师兄买一套婚房，弥补亏欠？”
    亓越点了点头。
    “主任，是你大儿子不愿意收你的心意吗？”古青柠八卦的追问。
    亓越嘿嘿的笑了笑，说：“他收了，还特意给我打电话，说了一声谢谢。”
    “当然，我其实也清楚，他说的不情不愿，是迫于现实的无奈，为五斗米折腰。”
    “毕竟，他就是一个小小的主治医师，又没至明那么大的本事，想在京城的中心区域全款买一套房子，估计要猴年马月了。”
    古青柠轻笑道：“不管原因如何，他接受了，就表示和解啦。”
    “主任，这婚礼，肯定邀请你了吧？”
    亓越满脸笑容道：“邀请了，老家的婚礼不让我去，但在京城的宴请，让我去。”
    “就在这个阳历年假期。”
    余至明注意到这一刻，老师是一脸的喜形于色，又不由的问道：“老师，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啊。为什么你好像还有心事啊？”
    亓越瞬间敛去了笑容，面露愁苦道：“这就是孩子太多的苦恼了。”
    “有人就心气不平，吵吵着让我也给他们全款买房，或是补上差距。”
    “这纯粹是把我当提款机了。”
    这就属于家庭内部的矛盾了，余至明和古青柠也不好多说什么。
    安静片刻后，亓越又开口道：“至明，那个促醒仪试验进展还算顺利，估计再经过一个多月的设计改进和数据优化，各样功能和指标，就能最终确定下来了。”
    “鉴于项目前景，我把那百分之六的权益，以五百万价格，卖断给了古青冉。”
    听到这，余至明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五百万？！”
    “老师，那六个点的年收益，竟然能一次性卖那么多钱吗？”
    按照当初的项目合作协议，亓越和余至明能从促醒仪的销售额中，各提成六个点。
    余至明以为，这笔收入一年能有一个十几万就相当不错了。
    项目夭折，或是产品不受患者认可，也是有可能的。
    亓越见余至明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模样，摇头道：“至明，你可不要认为是我占了大便宜，我这是着急用钱，吃大亏了。”
    他又分析道：“全国现存的发作性睡病患者总计有六七十万，每年新增一两万。”
    “促醒仪售价假设一千，假设十分之一患者购买，就有六七千万的销售额了，之后每年的销售额也能有两三百万。”
    “六个点，就是四百万和每年十几万。”
    “这还只是国内市场，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增值服务，认可度和市场占有率的提升。”
    “以后，每年三四十万的分红收益，是可以期待的。”
    亓越劝说道：“至明，除非你以后遇到了着急用钱的特殊情况，可别像我这样把这个下金蛋的鸡给卖了。”
    心情有些小激动的余至明，小鸡吃米一般点头道：“老师，听你的，不卖。”
    亓越笑了笑，说：“至明，以你的能力，只要不是贪图享受，好高骛远，在物质生活方面，应该绰绰有余了。”
    “不必像我这样，一生碌碌为赚钱忙，导致近一二十年在医学方面一直跬步艰难。”
    余至明讪讪的一笑，说：“老师，你是前妻多，孩子多，其实我也是负担不少的。”
    他数着手指头。
    “我爸妈年纪也都六十多了，还有四个姐姐，六个外甥外甥女。”
    “我四姐大概率明年结婚。”
    “我最大的外甥就比我小两岁，谈女朋友结婚也是这两三年了。”
    “滨海房价又那么贵，而且，我对房子还有一些特殊的要求。”
    余至明轻声叹道：“老师，我也得很努力很努力的赚钱才行呢。”
    亓越横了这家伙一眼，“你这家伙，你的情况，能和我一样吗？”
    他又伸手一指副驾驶座上的古青柠。
    “至明，还有一条捷径，你把这个白富美给娶了，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古青柠赶紧的把小脑袋探过来，一副只要你敢娶，我立马敢嫁的模样。
    余至明很有男子气概的道：“老师，我可是顶天立地一男子，又不是没那个本事。”
    “娶可以娶，但软饭是绝对不能吃的。”
    这话，听的古青柠是心花怒放。
    亓越斜睨了余至明一眼。
    “你这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早年，我要是遇到像青柠这样的女孩，现在的我，说不定都是双院院士了……”
    余至明对这话是不敢苟同，双院院士都是国之巨擘般的存在，哪有那么容易。
    就因为娶对一个有钱媳妇，就能在医学之路上大踏步前进了？
    还有一句话，温柔乡，英雄冢呢。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压力就是动力，生活太过顺遂，反而是阻碍。
    只是亓越这么说，余至明也只能是敷衍着附和几句……
    把亓越老师送到师母手上，余至明和古青柠又乘出租车先返回华山医院去取车。
    晚上过十点，这两人下了出租车，刚步行进入华山医院没一会儿，就接到了付晓博的电话。
    “小舅，我实在是等不了了，就在刚才打电话联系那个家伙了。”
    “他说，总装修款过四百万，留下我们这六十万的尾款，当质量保证金天经地义。”
    付晓博解释道：“小舅，当时我们给了超低报价，已经约定没有质保金这一块了。”
    “我有录音证据。”
    “那家伙如今不认录音里的说辞，还说我去法院告他，他都不害怕。”
    停顿一下，付晓博又在通话里学着他人口气道：“一个小小的主治医师，更不在话下了。是华山医院的又如何？”
    “医院上千名主治医师，最后能升为主任医师的就没多少。”
    “医学院士，才能在他那里有话语权。”
    听到付晓博这小子绘声绘色的转述他人的话，余至明出奇的没有生气。
    他翻了一下眼皮，道：“知道了，既然我们这边先礼后兵做到了礼数，对方如此不识相，你就把相关资料发给乔磊和周沫吧。”
    “剩下的，你等着就行了。”
    结束了与付晓博的通话，余至明撇嘴道：“这个小子竟然跟我玩起了心眼。”
    “他在那个家伙那介绍我时，肯定使用了春秋说法，避重就轻。”
    古青柠轻轻一笑，说：“那人既然敢这么扣款，显然心黑惯了，不会轻易松口的。”
    “小博估计也是气坏了，想凭借你的关系给他一个深刻教训，好杀鸡骇猴。”
    说着话，古青柠状是自然的伸手，挽住了余至明胳膊。
    余至明甩了一甩，没能甩开，也就默认了这家伙的占便宜行为。
    古青柠像成功偷到油的小老鼠一般，窃喜不已。
    “至明啊，你看，今晚月色如水呢。”
    “我也没好好看过你们医院这如此美丽的夜景呢。”
    “不如呢，趁着你我如此的有闲暇和兴致，陪我逛一逛呀？”
    余至明很不给面子的说：“一，四处都是灯光，哪里能看到月色？”
    “二，医院夜景，也一点不美丽。”
    ，
    “三，我也没那个闲暇和兴致，就想早点回去睡觉……”
    但下一刻，余至明就转而说：“既然青柠你有这个兴致，我自然是要陪一陪的。”
    走了几步，余至明小声道：“那个，你可以不咬胳膊了吗？”
    “真的很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