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着拍着,她的指腹被“恶魔之眼”刮了一下,不禁低头看清楚了,大吃一惊,叫道:“咦咦?这不是——”
任她大呼小叫,丁尹薇也没半点反应。她从大美女开口说第一句话,便只觉得像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随即又有一场熊熊大火迎面而来,又冷又热,蒸汽升腾,内燥外冷,她忽然又迷糊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做梦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直愣愣的,那一番话,明明都听懂了,但深究起来又没怎么懂。于是她便像个突然失灵的机器,卡在当场,歪着头,冥思苦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她的一双手便从大美女手中落到了另一双手里,大而温暖。她抬眼望,虞寂白站在她面前,眼神深沉,似乎有话要说,可是最后,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背,说出来的却是:“小玉,先把丁小姐带回她的房间。”
丁尹薇本能地拒绝。
她摇头,看着虞寂白,口里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连你也……你也……也对,也对,你现在、现在确实应该和这样的……我算什么,算什么呢?”
她的状况不对劲,但眼下也不是方便解释的地方。虞寂白揽着她的肩把她往楼梯带,边低声温和地说:“薇薇,对不起,我待会去房间和你解释,你现在先上去。”说着一扭头,“小玉!”
小玉快步上来,跟在左右,伸手想接过她。她也不看人,就冲着空气茫然地乱摇着手:“不不,谢谢你,我没什么事。”说着随手地便从虞寂白手里拿自己的包。
虞寂白看她反应也不算激烈,态度总体乖顺,一心想着让她赶紧离开,拿包的手便松了。
丁尹薇拿到了自己的包,镇定地背好,对他僵硬地笑了笑,甚至对大美女也行了个礼,就谁也不看,自顾自地向外走。
“薇薇!”虞寂白赶紧一步上前抓住她,“你要去哪?”
“寂白,”丁尹薇觉得冷地抚着自己的手臂,顺便推掉他的手,对他认真说,“你未婚妻在这,你对我不好这样。你们,”她眼光往大美女那溜了一步,又客气地笑笑,大美女赶紧也对她笑笑,如此似乎通了个女人间的默契,她的眼光便又溜回虞寂白脸上,“你们有事你们聊,我那个,咳,我我先走了……”
她又转头往门口走,边说着:“孩子……呵呵,原来连孩子也不属于我啊。可是,哪有孩子呢?哈哈哈,没有呀……你想多了……”
虞寂白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她离开?他晃身拦在她面前,正要再开口,丁尹薇低着头,声音颤抖地哀求:“寂白,我求求你,我得走啊。我不能在这呆了,我得走。你让我走吧。我难受,我……”
虞寂白看她浑身发抖,抓着包带的手指已经因用力而发白,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摇摇欲坠,便皱着眉再次扶住了她。
“让我走吧……”丁尹薇小声地说,眼神游移,但也完全不看他,像个极度惶恐不安的小动物。
虞寂白碰触到的颤抖让他沉默了许久,他是个不会在公众场合表露内心的人,只有脸部冷硬的线条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
“小玉,送丁小姐回去。”他深吸口气,最后说。
说完便想把丁尹薇扶出去,可是丁尹薇再次挣脱了他。
她对他侧了侧身,顺势卸开他的手,并且用这个姿势拒绝他所有可能的碰触,末了自己走了出去。
虞寂白被如此明白地推开,只能僵硬地立在当场,目送她慢慢地,步子略有些拖沓地,一个人,孤独地走向了外面铁门。
小玉从他身边跑过,叫了两个保镖,开了车追上去。车子在她身边停下,小玉又下车劝她上车。她站在原地想了想,顺从地上了车。虞寂白便看着那车,一溜烟,很快开出了他的视野。
那个大美女,他的未婚妻,裴方仪这时也来到了他的身边,娇声问:“寂白,怎么了这是?你孩子的妈怎么就走了?我还想和她好好聊聊呢!”
“裴小姐,”虞寂白向她扭过头,脸上挂着笑,“我们还没那么熟,你要么叫我一声‘虞先生’,要么和他们一样叫我‘白少’吧。”
“哎呀,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多处些时候不就熟了?叫什么‘虞先生’?多见外啊!”裴方仪不见外地白他一眼,飞了个眼风,“再说我们什么关系,能和他们一样叫吗?你要是不喜欢我叫你‘寂白’,那我叫你‘白’、‘白哥哥’、‘白亲亲’、‘亲亲白’也是一样的。你喜欢哪个?”
虞家的车把丁尹薇送到了小区门口,还想往里开,被她拦下了。
她像个受伤的动物,划出了保留安全感的区域,和虞寂白相关的一切现在都被排除在这个区域之外了。
她依然自觉自动地下车,木蹬蹬的,但也有礼貌地向小玉等人道了谢。小玉是个明白人,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爽快地告辞回去复命。
丁尹薇仿佛踩在云头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家,包随手一丢,往床上一倒,茫然若失地瞪了天花板一会儿。
她应该要哭的,可是可能刚见到虞寂白的时候哭得太多,把八年份该流的眼泪都哭完了,现在遭此打击,竟完全没有这个意愿。
她只是觉得心底空空的,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没了。八年前虞寂白突然消失,她虽然感觉天都要塌了,但都没有现在这么的孤独无依。
那时还有孩子,还有家人,还要准备高考,还对前程抱着希望,还没有见识过社会的残酷……
所以她那时的悲伤中依然有着一丝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总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虞寂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了。
慢慢等,总能等到的。
于是,在看不到前路的漫漫等待中,所有希望都被消磨殆尽,她也成了根木头。
然而终归是等回了虞寂白。
虽然很多事早已时过境迁,但他们之间仿佛跨过了八年的默契,多少曾经给了她一些希望和安慰。
结果……原来都是她的幻觉。
已经高高在上的虞寂白,和她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这次,回来的虞寂白,却让她再无燃烧希望的余地。
她闭上了瞪得酸涩的眼睛。
越是无能为力的时候,她越想睡觉,好像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难题都没有了。而且能睡得彻底的人事不知,是相当厉害的应激保护技能。
那边厢,虞寂白不看裴方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往里走:“都可以,你喜欢就好。”
“那就都叫!”裴方仪乐呵呵地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哎,对了,我刚看到你孩子妈的手上戴着——”
“你的行李就是这些?”虞寂白站在沙发前x光一样扫视着她带来的那批家当,直接打断她。
裴方仪便也跟着像视察下属一般审视着自己的行李们:“嗯,这是一部分,剩下的陆续还会运过来。”
“好。”虞寂白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杰森,”保镖里便出来个高大壮实的,站在他身后,“送裴小姐去江南别墅。”
裴方仪不干了:“哎!为什么?这里挺好的呀!而且这么大,难道还没有我住的地方?”
“没有。”虞寂白脸上带着笑,眼睛里是不容置疑,“这里的一来是房间确实不多,二来是全都满了,真不好意思。江南别墅专门为你准备了房间,放多少行李都够。杰森会送你过去,你尽管安心住,多久都可以。”
虞寂白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裴方仪不敢太使性子,只好嘟着嘴说:“好吧。可是你连送都不送我啊?”
“我还有事,”虞寂白说着扫了一眼一直在边上沉默是金的司明良,“等办完了就过去看你。”
司明良默默地跟虞寂白进了三楼书房。
一进门,他就回身轻巧地关好门,再一回身,还没站好,一拳飞来,他的头歪向一边,接着一脚,正中他胸口!
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吭,司明良就倒了。
司明良也是高个子,看着不壮,但并不身娇体弱,却被这一脚踹得直飞出去,倒在地毯上竟还像脱轨的电车,顺势滑行了一段,最后重重撞上了墙。
虞寂白十指交叉活动手腕,笑道:“明良,你这事儿办得可不太地道。”
他几步过去,一脚重重踏在司明良的腰上,脸上一派温和的笑意:“我这里可不需要会自作主张的人。你是自己和老头子说,还是我帮你说?”
司明良本来连打带撞已经气血翻腾,被他这么用力一踩,顿时喉头都觉出了一股腥甜气。
他努力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如此几次,终于咳出了两声,这才摆了摆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