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南艺低头看了简瑶好大会。
    片刻后脖颈低垂，很温存的吻了吻：“城南石板街你还记得吗？”
    刑南艺额头抵着简瑶的额头，轻轻的说：“我和你的家在城南石板街桥洞下。”
    刑南艺第一次开始认真说起和瑶瑶的往事。
    那年刑南艺十三，从刑家逃出来开始流浪，走走停停，哪都不是家。
    某天逛到了大街上，和一个小孩撞在了一起。
    瘦瘦的，很脏，很干巴的简瑶。
    那会的人对老年和青壮年乞丐报以沉默不闻的态度，但对孩子不是。
    很多人凑近问她家在哪，是不是和家里人走丢了，要不要报警，需不需要帮助。
    瑶瑶就开始跑，然后撞到了他，撞完没打声招呼就再次跑了，慌里慌张的，像是身后跟着索命的鬼。
    刑南艺一肚子脾气，跟着。
    从人多的地方跟到人少的地方，再跟到了无人烟的地方。
    瑶瑶不跑了，找到一个角落缩了进去，刑南艺围过去，说你撞了我为什么不和我说对不起。
    瑶瑶不答反问：“你一直跟着我，是和我一样，没有家也没有家人吗？”
    瑶瑶的眼睛像头小鹿，很认真的看着他，刑南艺鬼使神差的说是。
    瑶瑶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做你的家人好不好？我叫瑶瑶。哥哥，你叫什么？”
    刑南艺鼻尖蹭了蹭简瑶，低头说：“是你先对我伸出的手，说要做我的家人。”
    刑南艺朝下趴，脸颊贴上她的脖颈轻声说：“你怕人多的地方，怕大人，又不愿意离开南城，我带你去了城南的桥洞下，我们两个人在那没人打扰的生活了整整一年，我给你捡了很多彩色的粉笔，你在那桥下给我画了整面墙的家。”
    刑南艺支起上半身，捧着简瑶的脸，轻声说：“你还记得吗？”
    简瑶瞳孔从发散变成了清明，怔怔的盯了刑南艺很久，哑声道：“我们睡觉吧。”
    刑南艺低头去吻简瑶，从唇吻到了脖颈，再往下顿住了。
    因为简瑶没反应，身上冰凉到像是一个……死人。
    刑南艺翻身把她搂进怀里：“睡吧。”
    隔天中午，简瑶去医院领了简家三口的骨灰。
    刑南艺说：“你想埋在哪？”
    简瑶想了想：“喂鱼吧。”
    刑南艺带简瑶去城南的鱼塘。
    专人喂养的鱼塘里，黑色的鱼扑腾的打着滚，简瑶把骨灰都倒了进去，看着白灰色的骨灰消失不见踪影，转身想回去。
    顿了片刻，看向远处焕然一新的街，“那地以前是条小吃街，有个小餐馆，老奶奶耳朵背，腿脚不利索，我们在那偷过她挂在店门口的腊肉。”
    刑南艺的眼睛顷刻就亮了：“你记起来了？”
    “一点点。”简瑶笑笑：“我们在这逛逛好不好。”
    刑南艺自然应下。
    简瑶挎着刑南艺的胳膊在城南来回转悠。
    去了从前简瑶驻足过羡慕盯着的小学。
    小学不是小学了，改成了职业技术学校。
    去了夏天蹭空调的小甬道，甬道也不是甬道了，加深精装成了连锁餐厅。
    在傍晚去了那个桥洞，但是桥洞不在了，正在修高速公路。
    简瑶盯了很长时间：“我们从前在这里住了一年。”
    “恩。”刑南艺小心翼翼的说：“你记起来了吗？”
    说着眼眶湿润了，低声说：“瑶瑶，你想起我了吗？”
    简瑶没说，环视了一圈，指向后方的空旷居民楼：“我们晚上在那看星星吧。”
    刑南艺皱眉：“那是没人准备拆迁的房子，不安全。”
    “爬墙虎挺好看的。”简瑶对刑南艺笑笑：“而且我们从那能看见这里。”
    简瑶怀念到：“我想看看我们从前的家，晚上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有星星在它的脑袋上。”
    刑南艺应下了，在天色暗下来后拉着简瑶踏上无人的六楼。
    简瑶小声说：“没有坐的地方，还有，我饿了，想在这和你一边吃烧烤一边看星星。”
    刑南艺给二万打电话让他去买烧烤和躺椅。
    手机放进风衣口袋后，简瑶开口：“哥哥，我有点冷。”
    刑南艺把风衣脱下来给简瑶披上。
    简瑶仰头看月色，接着环视四周。
    这里真的很好，因为改建，因为待拆，空无一人。
    简瑶轻轻的笑了。
    在刑南艺背对她的时候，拎出他的手机，密码昨天看见了，据说那个日子是俩人从前相遇的日子。
    简瑶给二万发消息——回家去拿简瑶的平板。
    对面回了个收到。
    简瑶把手机按了静音，朝前一步和刑南艺站在一起，静静的等待天黑一点，再黑一点。
    然后听见刑南艺说。
    “对不起。”
    简瑶微怔。
    刑南艺微长的黑长发被风吹散，声音模糊却又清晰：“刚回去的那一年，我每晚每晚都睡不着，经常半夜爬起来去挖墙，我住的院子，被我挖出了一个洞，我钻不出去，但再挖三个月，我一定能出去找你，可我没挖了，因为钱不够。”
    刑南艺本不想说。
    但……四年前来这里找简瑶的时候，一切还如初。
    只是四年，面目全非，承载俩人记忆的地方都消失了，让刑南艺有点说不出的心慌。
    刑南艺说：“你没有户口，如果想去上学的话，走正常程序要进福利院，但我不行，我因为偷东西被登记在册，进不了福利院，只能进少管所。那样的话，我们会分开，等我出去的时候，哪哪都讨人喜欢的你可能已经被领养走了，有了新的家人，有了家。我害怕我不再是你的唯一，所以拼命攒钱，想着钱攒够了的话，可以给你买套房子，再找找人，让你户口落下来，这样，我们就可以不分开的在一起了，其实我攒够了，但……”
    刑南艺低声说：“被我给花了。”
    刑南艺说：“我越长大，刑家注意我长相的越多，他们三不五时就会来我院子，那会司意涵是个大孩子了，长相不丑，但坏在胆子很小很小，一声惊雷都会吓的一哆嗦，我怕刑家那几个混不吝的某天发现了她，打她的主意，所以拿给你攒的钱，送她出国留学了，后来，我被送进了娱乐圈，彻底活在了刑家的眼睛里，不毁掉刑家，怎么都逃不出来，也没办法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