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跑到县衙喊冤。
不对劲,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朱元璋将之前的疑惑咽下,同朱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狐疑。
往往一个地方到底百姓过得如何,就看这衙门县衙是否有案子。
而这冤案,向来是每个地方最为忌讳的。
“来的路上,那个老农说过,正是他没有交税,儿子这才被县衙的人抓起来。”
“现在又有了冤案,这个县衙,看来可是比咱想象的还要复杂。”
朱元璋冷笑,仅仅一个再底层不过的县衙都这般情况,那上面的官员以及地方又是什么样,他也大概能猜个一二。
没想到,他苦心经营的大明,居然在这些人手中,变成了谋财以及霸权的工具。
“走,陪咱去看看,”朱元璋脸色阴沉,说道:“说不定,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朱格嗯了一声,淡淡道:“刚好能借此机会顺手把老奴的儿子给救出来。”
对此,朱元璋又是略显赞赏地看了眼他。
好小子,即便是如此,还能想着不过一面之缘的老农。
秉持着能帮就帮的心思。
这是朱允炆那孩子根本做不到的一点。
况且还有着极为敏锐的思维,还有对一些事情的独有见解。
毒辣目光,甚至一眼便是能够看清楚事情的本质。
唉。
要是能够早些时日遇上朱格这小子,他哪里会将储君之位给了朱允炆?
标儿,你可不要怨恨咱。
实在是朱允炆同朱格比起来,根本就是没得比。
朱元璋暗暗揣摩,随即两人就是朝着喊冤的声音方向走去。
随着走近,喊冤的声音也愈加频繁。
“各位乡亲,我二柱子,兢兢业业了半辈子,就是想要带着我年老体迈走不动的老母亲生活下去啊,本来就生活贫困。”
“可那些藩王家奴却是看中了我家祖宅,一言不合地动起手来,就把我和老母亲赶出了生活了半辈子的家门!”
“还把我亲戚的宅子也一并抢了过去!”
“还说,还说要是我们再回去,就打断我们的腿!”
“我老母亲七十岁了,更患有重病,难不成还要跟着我四处漂泊?”
“各位乡亲,你们评评理!”
跨过宽厚的红门槛,一个身着多处补丁衣衫的青年男子跪在地上,不断擦拭着眼泪。
很快,他带着哭腔的喊冤引起了不少过路人的注意,纷纷止步望来,指指点点。
“这不是我们城西的铁匠么,他的祖宅可是上一任县官都没有动的啊,谁能想到被某个藩王的家奴给强行霸占了呢。”
“一看你就不知情,二柱子之前可是给了那个县官不少钱,这才平息了下去,据说那些钱可是花光了二柱子家中所有家产啊,哪里还有钱说给那藩王的家奴?”
“真的是藩王家奴?那他来县衙也没用!”
“是啊,这群人串通一气,更何况县官怎么可能为一个铁匠得罪藩王家奴?”
“小声点,别给官府的人听到了,你也小命不保!”
“我怕什么,老子的宅院早就给那些官吏去了,现在就是烂命一条,说实话我真佩服二柱子,他这般行为,同自杀没什么分别。”
“可不是,官府的人什么样子,我们都心知肚明。”
“哎,二柱子我说,还是别喊冤了,要是再喊下去可是收不了场了,到时候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老母岂不是自生自灭?”
…
听着四边的议论,二柱子脸色变得凶狠,指着众人,怒骂:“今日是我二柱子不得气,他日你们就敢保证轮不到你们?”
“混蛋玩意,还什么都没发生,就咒我,你们说这些话,同这些不得好死蛮横无理的人有何区别?”
“大不了就是一死,大不了我就去南京!”
这下,众人这才看出了二柱子的决绝,不少人也因而冷笑着离开,不愿再看着跳梁小丑接下来的下场。
呸!
“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我就不信,连官府都不管,强抢民宅还肆意掠夺,这跟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还说我有了异心,我一个数十年铁匠的人,能做什么?”
二柱子含着泪水,满腔尽是怒火不甘。
他明明都报了官却是依旧无用,反倒是给扣上了一个寻衅之罪。
差点就出不来了。
甚至花光了他最后的养老钱。
而那些本应该受到惩罚的人却是逍遥法外,继续霸占着他的祖宅!
冤!
此字已经不能诉说他的所有愤怒不甘了。
在人群之中,朱元璋看到这一幕幕,心如刀绞,一个藩王的家奴就能如此横行霸道,那么日后的藩王岂不是要上天。
难怪朱格所说,这藩王制度是大明制度最大的缺陷。
现在看来,他更是坚信了这个说法。
“查下去,看看是哪个藩王。”
“一个家奴就让县衙的人都不敢管了,那要是藩王呢?”
朱元璋越想越气,直接就是要走上去说个公道。
但被朱格伸手拦了下来,只听见淡淡言语:“父皇别着急,恐怕一会儿好戏就要上演了。”
听这意思,还是要继续看下去?
朱元璋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吐了口浊气,出于对朱格的信任,他没有迈开步子。
不过耳边环绕着的鸣冤声让他多少有些心神不宁。
一股无名火也在心中蔓延开来。
“好戏来了。”朱格目视着前方,面色不改。
朱元璋循声望去,只听围观的众人百姓皆发出阵阵惊呼,而后官府内应声跑出来几个衙役。
看到衙役,围观的很多人下意识地惊恐退后,生怕波及到了自己。
二柱子则是宛如看到了救星,擦拭了眼泪就迎上去:“大人!大人!我冤啊!我是城西的铁匠二柱子,我家的祖宅被…”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领头的衙役就一脚踹了过去。
毫无征兆下,二柱子惨叫一声,翻滚下了台阶,呲牙咧嘴地坐起来,眼中尽是惊恐。
根本没有应该存在的愤怒。
只见,衙役怒目而视,用力拔出腰间锋利的大刀,刀指着二柱子,还不忘指着围观的众人。
冷冷地放下一句狠话:“这事情,衙门管不了!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