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筑三下五除二换上洪二的门将比赛服,戴好了手套。
准备接喇叭,严洋没好气塞了个球:“喇叭我给你架,你给我拿这个,你龟儿再水,总要找下手感嘛。”
白筑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你们只要争气,轮到老子出手的可能为0!”
话音刚落,笑容立敛,严洋也知时间紧迫,手中球抛出,另一只手准备把喇叭对队魂的嘴。
恰在此时,看台有人叫:“骑龙队雄起!”
没有无敌喇叭的加成,单薄而干瘪,但足以让白筑和严洋都愣了一愣。就这一愣神,跑道上,看台上,仿若微缩版的山呼海啸,还是那五个字:“骑龙队雄起!”
白筑又笑了:“有没有回到汉武岛的错觉?”
那个被大雨浸泡的球场外围也像今天这样,聚拢了草根群豪这样的寒门子弟,在那一天之前大家还是竞争对手,但是在那个时刻,大家整齐划一地呐喊:“19中加油!”
这是第一组口号。
第二组口号是六个字——打倒山东齐行。
严洋在想:历史惊人的相似,至少第一组口号的格式一模一样。正想呢,第二组口号来了:“踩扁芭比兔!”
白筑释放最后的微笑:“倒省了我们的事。”
严洋不敢苟同:“你还是说两句。”
白筑一扬手,大家聚拢来。
“拿下!”
郭明去率替补席的全员隔着边线一齐叫喊:“拿下!”
镜头给到对面阵营的韩单,他说:“去吧!”
谭朋本和赵冬听着全场的踩扁声,都是百感交集。想当年为五山都盛南征北战,成为整个五山人精神寄托的光辉岁月,踩扁这个口号是那么的亲切热烈,永远针对自己的每一个敌人。那时的自己又怎么能想到,有一天会走到踩扁声的对立面。
即便是懒得回头的韩单也往左近的跑道上看了一眼。
你瞅你的,你瞅又咋的?我该让谁雄起照样雄起,该踩扁谁照样踩扁,哪样都不耽误。
不止是草根群豪。
傲娇如小汪哥,就算不跟着叫雄起,也很积极地叫踩扁。他叫了,一团女人也大着胆子附和。
同为大人物,朱雨也只叫踩扁。
柴天后是积极响应群众的号召,甚至用上略显生硬的五山话。
同一个段位的,倒是顶着老太太造型掩耳盗铃的罗若西放得最开,他可不是做选择题的小孩子,雄起踩扁他都要。
更高阶的金家公主,一言不发,宛如一座雕像——当然,是最高级最好看的那种。
顿牛梁不敢作声,心里松了口气:万幸还能站住,接下来的时间,只要维持这个比分,至少这篇能翻过去吧?
韩单的结束语是:“去结束比赛。”
平平淡淡,却不容置疑,也不要他们回答,挥手似在赶人,田泰也没有附加小动作,默不作声地领军离去。
“骑龙队雄起!”
“踩扁芭比兔!”
球已经被天命摆到中圈内的发球点上。
所有场外人的焦点都在场上,之前明明每个人都有确认的感知,却再没有人关注孔怖大人的下凡。他站在那里无人问津,芭比兔人和骑龙人更是无暇他顾,等着最后的几百秒完结篇。
一个人孤零零站着的孔怖,乐得自在,没有人打扰,他正可以好好地看看这支最近让他一直很在意的球队:已经失败过一次的你,怎么也不会重蹈覆辙吧?鸟枪换大炮后,你的进程也应该迥然不同吧——尤其是胜负即将见分晓的时候。
三言两语交代清楚最终决战的阵型,大家各就各位,白筑就要走回相对最远的小禁区内,严洋问他:“你布置前和杜牧说了些什么?”
白筑脸不红心不跳地答:“他说一库,我说雅蠛蝶。最后他非要一库。”
严洋懒得理他,想着再叫住刘黑娲叮嘱些什么,看到他极度用力的踏步,仿佛要把草皮踩穿,便即住口,忖道:不能再说了,他到底还是个小娃儿,讲太多,脑子会乱。再说,白筑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白筑对他说:“我做到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刘黑娲。大家都会拼尽全力地帮助你,你的女人也好,你的队友也好,都等着你来拯救!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好怕的,只能向前。”
但是刘黑娲终归是个孩子,就算他比年轻时候的严洋更自信,更坚强,他到底还没有实现完全的蜕变。
此时此刻,就是他的契机,跨过眼前这道关卡,他会成为独当一面的男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在契机面前胡思乱想,动作平稳不足,僵硬有余。
这时,有人拍击肩膀,金玉其表的坚定立时碎裂,整个身子剧晃,险些栽倒。
“杜......杜——杜哥?”
这倒是个稀罕事,社招的杜牧,虽然被白筑选做体系的中轴球员,平时和大家的互动寥寥无几。
骑龙队和芭比兔不同,训练之余有很多交集的。在金家的赞助下,即便是最早孤高的小李垚那些极个别的小众,都住在一起。
不单自己住,大部分都把自己最重要的亲人也接到金家替他们盘下的酒店公寓里去——毕竟走上这条路,面子上不过是最高端的野球队,天晓得在足球大人的圈子里怎么算?谁也不想重蹈蒋灏,白筑,乃至甘金商的覆辙。
杜牧入队以来就是个闷葫芦,除了踢球,几乎毫无存在感。训练肯定是第一个到,但结束就玩失踪。别说是身为嫡系的19中系,或者影响力紧随其后的双木系,15中系,就连塞萨尔都远比他活跃。老实说,在踢球上,刘黑娲是最看不起杜牧的,这厮啥都会,啥都不精,亏他还是职业球员,一点值得称道的特色都没有。
槽点是多多,但却架不住人家太低调。而越是低调的人,在实战里似乎越是挑不出毛病,出奇地好用,你想骂他,没有槽点,要发自内心赞美他的时候,人都不见了,结果你一个走神,还是他来给你擦屁股。杜牧就是这样典型的平时瞧不上,关键时刻悄无声息填坑的大哥哥。
刘黑娲在实战中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这点,对他只有尊敬。但是这尊敬一直藏心底,一来很难对上他的频道,二来他黑殿还是蛮骄傲的,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他还是不想做的。
所以对杜牧这个人,他一直装作看不见,但知道他一定在自己身边,在需要的时候总会及时地出现。每到那个当口,他就会确信人家是职业球员。可是在不被需要的时候,他不确定大哥哥算不算人。
有的时候他觉得白队真是个神人,这样极品的工具人上哪去找,偏偏还找到了,还肯和大家一起干挑战职业球员这样不靠谱的勾当。
这样的工具人现在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了,在自己高度紧张的时候来这么一出,看样子还要和自己答话。
黑殿僵尸般的行走瞬间破功,整个人恢复了活气,口里不由自主吐了三个字:“杜哥你——”
杜牧不让他说下去:“是叫路舒吧?”
刘黑娲一怔:你还关心这个?
“一定得保护好她。为了她,你必须赢。”
然后就走了。看着人家三步并作两步跑掉,刘黑娲没有自讨没趣去追问什么。
后面的严洋也注意到这个小插曲,若有所思:所以这个三叉戟到底是白筑安排的,还是他的意思?这样看着倒像是他的主意。
白筑这一变阵,四个后卫还是没动,中场变成塞萨尔和肖骆泊的二人转,锋线却屯了洪二,刘黑娲,杜牧三个人。
洪二和刘黑娲倒也罢了,符合中国足球有一段的经典搭配——一高一快,相对来说三无的杜牧搁在那里就有些违和。他场上作用是大,攻守也算均衡,可是打锋线委实有点强人所难。但是大家也没有细想,一来白筑的安排,自打小李垚赛季报销后,就很少有人质疑,二来,毕竟是争分夺秒的非常时期,前面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杜牧个子还算高大,虽然偏瘦弱,总算个高点,三来,肖骆泊和塞萨尔这清一色的外国人组合,应该能合作得更好,明明是外国人的电影就不要让中国人留姓名,而且当下的中场更多承担着尽可能简单直接创造纵深的职能,这方面现有人员应该就属这两人最强。想到这,大家也不觉有异。
其时的落位太过简单明了,连秦大也一眼看出:“这是423阵型!骑龙队拼了啊!”
能不拼吗,真守门员都派上去怼人了。
不开球,就不倒计时,芭比兔也不想给对手太多喘息和思考的机会,就在满场的踩扁声中,速度落位,郎举和田泰来开球。
哨声一响,杜牧一马当先冲了过去,把洪二都唬得一愣:喂,你小子打前锋是这个调调么?
刘黑娲暗自警醒:杜哥才提醒了我,我怎么还慢他一拍呢?
洪二没有轻举妄动,刘黑娲已经决定做那离弦箭,先埋头冲上去,再说。
刚起步,就听哨声响起。踩扁声雄起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发现——又出事了。
在天命的哨声之前,有一声惨呼——只叫得一声。
天命的镜头第一时间找到事发地点,郎举被杜牧踩在脚下,已经一动不动。
严洋,洪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洪二还有一个问题:可是为什么是郎举呢?
这方面,严洋有一个结论,顺带着就是对白筑的不满:这个感情用事了吧?两害取其重,郎举这个大号版的苍蝇留着不过就是个笨重的桩子,很明显该搞田泰吧。一个不慎,让他们后场连线,这很可能导致最后被反杀啊。
但是他并没有看白筑,搞都搞了,就得面对现实,没有后悔药买。
只是不知道接下来,韩单是选择把他们的替补门将直接换上凑数,还是留着精兵强将先报复了我们,等再被我们搞的时候再用——嘿,这小子倒是真听白筑话哈,攻击的部位也是这么精准。
攻击的还是下体。杜牧也学之前的马野那样,得手后,施施然落草,一副引颈待屠的死样。田泰等人怒目相向,却没一个人动手。
话说适才看到杜牧冲到面门,身经百战的郎举就知道这厮是冲着自己来的。和这小子到底也有过一段同事之谊,见他这么一反常态的对人不对球,第一时间是有些意外的:你小子失心疯了吗?退出去踢野球队,算是迫于生计,再说了金家能给的肯定也不菲,加上你在安娜根本也不可能上位,这些都还无可厚非。就算你干一行爱一行,为这个队鞠躬尽瘁,我们说人为财死这也说得过去。可你我无冤无仇,做到这个份上,拿给人家当抢使,专程来搞我算是什么,失心疯了吗?
知道自己是对手的目标,倒也无惧。这小子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踢球吗,确实有可取之处,要搞人吗,不好意思,你就是个垃圾。
看到那浮夸虚浮的来势,郎举有上百种厉害的反杀手段,可是韩大刚才布置过,这段时间十之八九是是否亵渎足球的重要评估阶段,千万不要撞枪口上,要尽可能夹着尾巴做人,过界的事让对手来做就好,很有可能就此结束比赛,省得多受几百秒的煎熬。
韩大的这一英明神武的判断,郎举是认可的。他虽然有的时候残忍好杀,总的来说是个智勇双全的全能棋子,于是他收起了那些厉害手段,改用伪装成白莲花的碰瓷手段。
区区杜牧想要伤他还得再活五百年,来吧,哥哥配合你演一场好戏,老子给掩饰一下什么叫做睡美人,看那天命还好意思为你们时间停止不。
万万没想到会是一着错满盘输的下场。
那惨叫是预先就准备好了的,中气十足,然而杜牧的鞋钉很快让他没了气。只叫得一声,就被踩扁。
完全地被踩扁前,还来得及看了眼杜牧,像是要说“为什么”。杜牧用行动让他不要问为什么,因为很快,他就失去知觉,人事不省。
芭比兔的伙伴们没有来援——援也来不及。知道被摆了一道后,就盯牢那得手还不满足,还想一劳永逸的凶徒。
倒计时又停了,天命说话:“骑龙队杜牧红牌退场!芭比兔队医速度进场!芭比兔1分钟内决定是否换人,你们只剩最后一个换人名额,过时就算弃权,只能用现有人员完成比赛!”于是所有场外的人注意到,在意识深处,三位数的阿拉伯数字旁还有个两位数的阿拉伯数字,正从60变成了59!
杜牧径自向场外走,心里说:小妖精,你在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