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斐尔迪南没有回答，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好吧，本来也就没指望你能回答。”
    “这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的铁皮罐头上司最近可没少在这事儿上下功夫，但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查到。”
    霍尔海雅倒是一幅意料之中的表情和语气。
    反正她和梅兰德基金会也只是暂时合作，要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反手就能把梅兰德基金会给甩到阴沟里去。
    “如果你只是来这里说一些没用的废话的，那我建议彼此都不要再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此外，我目前是你的雇主，霍尔海雅小姐。”
    坐在椅子上的斐尔迪南的语气仍然平淡，却已经透出丝丝被压下的不耐烦。
    “别这么说嘛，能像我这样在特里蒙活跃的‘雇佣兵’，达到你要求的可就只有我了喔，最近我为了帮你扫尾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霍尔海雅站起身，若无其事地一边说着一边在斐尔迪南的身旁如同散步一样走了起来。
    “嗯？”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斐尔迪南手边放着一张被打开了一半多的设计图——设计图上的主体是一个极其复杂且巨大的圆环。
    这是什么，某种能量井？还是某种增幅装置？
    总不会是设计给女孩子戴的手环吧？
    “啊呀呀，这又是什么有趣的东西，长得有点像是我刚刚在约翰老妈超市隔壁的甜点车上买的甜甜圈。”
    霍尔海雅才刚刚想将手放在斐尔迪南桌边摆着的设计图上，一只并不算多么有力的手就从侧面牢牢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别碰我的圆。”
    斐尔迪南的语气并不强硬却不容置疑——哪怕在霍尔海雅的眼中自己只不过是轻飘飘用尾巴一抽就能打烂他的脑袋的普通人。
    “……你真没趣，科学家都是像你这样的吗？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霍尔海雅倒是很快收回了手，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嬉皮笑脸还是有些诧异。
    “你该走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是秘密，希望你能牢记这点。”
    斐尔迪南同样起身，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好吧好吧，走之前说个正事，你最近步子迈得太大了，现在那群将军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跟红了眼的血魔一样盯着你们呢。”
    霍尔海雅耸了耸肩，对斐尔迪南说道：
    “而且，克丽斯滕最近在各个渠道购买了大量的硬提纯物，许多物质的纯度已经达到了最先进的航空级的水准。”
    “这一点更是十分敏感地刺激到了某些人的神经，希望你能自行斟酌，搞不好，莱茵生命内部有人在玩火喔。”
    斐尔迪南不置可否地对霍尔海雅说道：
    “这是莱茵生命内部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只需要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报酬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我们各取所需。”
    霍尔海雅闻言，最后露出了一个颇具玩味的微笑，便什么话也没有说，朝着斐尔迪南招了招手，便轻轻纵身一跃从窗户上跳下。
    羽蛇就这样在夜空中踏着轻盈的晚风离去。
    “克丽斯滕……你到底在筹备着什么……你买回来的那些硬提纯物可不要告诉我只是用来搭积木的……”
    霍尔海雅走后，斐尔迪南独自一人自言自语着，特里蒙的深夜总有许多人心事重重，就连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嘀嘀嘀……
    就在这时，斐尔迪南办公室内放着的电话响了——这个频率非常低沉，就像是蚊子的微鸣，离得远一点就根本无法听见。
    “……”
    斐尔迪南当然知道这个特殊的通讯频率是谁，他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随后将电话拿起，举在自己的耳侧。
    “麦克斯？”
    斐尔迪南率先对电话的另一端说道。
    “是我。”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两人的周围都很安静，由此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
    “主人，重要消息。”
    “您最好想办法立刻放缓一些莱茵生命最近的研究进度。”
    通话另一端的声音对斐尔迪南说道：
    “除了梅兰德基金会还尚未表态，几乎所有特里蒙的公司机构都在盯着莱茵生命，超过一半的国防部的将军都已经和这些公司达成了秘密合作。”
    “我的手腕的确可以制衡很大一部分那群人的动作，但是更重要的是，那群人也明白现在撕破脸就能分一杯羹的几率也不大。”
    “现在维系他们理智的，与其说是我的手腕，更多的只是悬在丝上若隐若现的利益。”
    “我不能再有更大的动作了，主人。”
    “再过半年左右就是新任总统的选举，如果得不到国防部的支持，即使民调结果理想，最后的选票结果也会非常难看。”
    “……甚至我会被联合起来，提前罢免，随后在暗中抹除。”
    斐尔迪南罕有地有些焦虑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对电话里说道：
    “我知道了，麦克斯，但是在莱茵生命，许多研究一旦开始，想要停止……取决的就不再是科学家本人的意愿了。”
    “但我也绝不允许军方包围莱茵生命要求交出我们呕心沥血的成果，无论是谁，我都不允许。”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顿了顿，再一次开口：
    “我只是希望能斟酌我的提议，主人，最近军方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大，您之前和我拟定的利益交换条款已经一天一个样。”
    “您目前的资本还不允许您和哥伦比亚的官方军力为敌，主人。”
    斐尔迪南思索了一下，回答：
    “我尽可能去权衡莱茵内部的开发工作，小贾斯汀已经在找新的公关团队了，而按照我的研究预估，能量科大概半年左右就能出成果。”
    “届时莱茵生命就不需要畏惧军方的注目了。”
    电话的另一端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斐尔迪南说道：
    “建议您最近多关注一下克丽斯滕。”
    “主人，根据我模拟概率的计算，她可能在筹备一项大动作，请您务必多加留意莱茵生命最近的资金流动。”
    斐尔迪南自然不假思索地应答：
    “我知道了。”
    “另外，给你更替上的新型号的能量芯片适配度如何？”
    电话的另一端的声音十分肯定地说道：
    “非常好，这一次您自研发的能量芯片给我带来的增幅很大，不光大大延长了我的续航能力，对于一些人际关系的智能把控也大有进步。”
    “这一次的芯片升级过后，我已经和正常人没有一丝区别，而下一次的芯片更换已经可以延长到半年之后了，主人。”
    斐尔迪南右手抵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说道：
    “好，你继续发挥你的职责，总统的职权和责任并重，在将哥伦比亚的资源倾向莱茵的同时务必保持刻度和隐蔽。”
    “今天的联络就到此为止，如果有其他重要消息，再联系我。”
    ……
    在最后几句结尾的言辞过后，斐尔迪南挂断了电话。
    随后，这个中年鲁珀男人站起身，推开身旁的窗户，疲惫的眼瞳中倒映出特里蒙的夜空。
    又是一个没有星星的晚上。
    “……”
    并未在窗前待太久，斐尔迪南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转身，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被包好的吃了一半的巧克力。
    是的，实际上，斐尔迪南有个很多人都不知道的小习惯，他的口袋里常常放着一块巧克力，一旦自己感到灵感枯竭或者过于疲惫，他就会吃上一小块。
    混杂着糖分的苦味总能很好的刺激一下自己的神经突触。
    “【咀嚼】。”
    斐尔迪南只是轻轻将巧克力咬掉了一个角，随后让其混杂着些许甜味的苦味均匀地融化在自己的舌头上，就将其剩下的部分放了回去。
    随后，斐尔迪南拉开了自己办公桌的第三个抽屉，用自己的食指轻轻按在这个抽屉的右上角——那里有着一个隐藏的指纹识别器。
    吱嗡嗡……
    而随着斐尔迪南的动作，能量科主任的办公室侧面的墙壁顿时打开，里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隔间——显然这是一处专属于斐尔迪南的暗门。
    莱茵生命的主任们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秘密。
    斐尔迪南自然也不例外。
    “……”
    能量科主任大步迈入其中——这个暗室不大，一张巨大的黑板就把周围的空间牢牢占据，随后就是一盒粉笔，还有一台正在运行的源石计算机。
    “我的成果……还差一些，就能完成了。”
    斐尔迪南看向暗室内部巨大的黑板，眼神中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强烈的高傲和自豪，还有欣慰。
    自己眼前，巨大的黑板上，有着粉笔所绘画的一棵树。
    一颗巨大的树。
    由公式生长而出的树。
    根据菲克邮寄给自己达到一百多倍增幅的橙红色源石结晶，斐尔迪南几乎推翻了过往自己的一切公式并建立新的公式套组。
    先根，后主体，随后伸枝展蔓，触向天际。
    如果可以做到……
    “不……我一定能做到。”
    斐尔迪南甚至随手就拿起一旁的粉笔再一次添加了一枚公式上去，给这颗公式之树缀上了一枚新生的青叶。
    “我是斐尔迪南·克鲁尼，哥伦比亚乃至全世界最顶尖的高能物理学家之一。”
    “这个设想……老山羊做不到，多萝西做不到，克丽斯滕做不到，如果有人能做到……一定是我，也只能是我。”
    斐尔迪南看着这个公式群。
    它会改变整个世界。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so-137。”
    他看向黑板的左侧，那里放着一台最先进的超级源石计算机——
    屏幕上，正显现着一枚橙红色的源石结晶的即时传输影像，还有一系列飞舞的数据如同迭起的波浪一样此起彼伏。
    菲克最后的遗产已然送到了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哥伦比亚的中心，来到了莱茵生命能量科主任斐尔迪南·克鲁尼的手中。
    轰隆……
    天空中一声闷雷响彻层云。
    特里蒙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