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踩着树枝吱呀作响,范平澜夹着挣扎不休的大肥鹅也踏枝追上去。
范平澜当年不勤奋习武,虽然天赋根骨极佳,但是架不住她懒。范老将军念得她耳朵起茧子她也就象征性动一动,即便这般懒,她还是学到了精髓。
尤其是这个轻功,在京城高手中数一数二。但是张秀檀不擅长,他见越飞越高开始有些慌乱。
范平澜这边飞着,她怀里的大肥鹅拼命挣扎喊叫,叫的她脑仁疼:“大哥,你闭嘴,不闭嘴扔你下去!”
张秀檀这暴脾气,被一气抡起翅膀朝她脸上招呼,范平澜一把摁住他一边翅膀,张秀檀大叫一声一口叨上去。
范平澜脖子正中一口,张秀檀反应过来这位置有点暧昧一愣就被疼的扭曲的范平澜抓住脖子。
张秀檀又是鼻子一热,流出两行鼻血,眼睛有些发晕。
范平澜也不追了,停在树枝上晃着手里的大白鹅:“小祖宗!你怎么了?你别这样就离开我啊!这深山老林的也不好烤你啊!”
张秀檀一听这烤也回过神来,咋咋呼呼地踹她一脚,用翅膀捂着鼻子跑开了。
“嘿!你这胖鹅精!怎么还害羞!”范平澜想追上去,被人一把拉住领子。
“怎么着,诈死搞半天你是来这里放鹅来了?”绵绵大热天飞着,穿着夜行衣快要中暑了。
本来看着范平澜追上来了,寻思着可以停了,谁知道一回头人不在了,等她追过来人都快去追鹅了。
“这是我在敌营获得信任的重点,哪是放鹅!”范平澜往地上一蹲,把写好的纸条扔给绵绵。
“你快去复命,那鹅狡猾得很,跑了就完蛋了。”绵绵接过纸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范平澜嗖嗖又不见了。
……
鎏金香炉里的紫檀烟在寝宫缓缓燃烧,烟圈袅袅上升沾到明黄的床帐瞬间消失不见,变成了偌大寝宫里的一抹香气。
老皇帝穿着一件上好的明黄绸衣靠在床头,眼睛透过层层绸纱,直直看着对面墙上。
墙上空空如也,连一幅画也没有,他想笑却猛地咳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侧着身子想吐痰,但是寝宫已经没有伺候的宫人。
“又难受了?”一双带着金镯的手捧着瓷盆到了床前,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女人华贵的衣裙,衣裙上的绣花镶着金丝线,彰显了来人的身份。
老皇帝缓缓看向来人的脸,即便是跟自己一样的年纪,这个女人依旧是当年的容貌,珍贵药品和膳食让她的皮肤依旧像年轻姑娘一般白嫩透亮。
她头上插着珠翠,步摇随着她走近的步伐叮啷作响。
老皇帝看了她半晌笑着道:“皇后来了……”
明玉笑着把瓷盆递过去,可惜他身体已经不行了,连靠近床边也累,于是她跪着上榻为他接住吐出来的咳痰。
那般谦卑又贤惠的样子,外人看见都会赞一声皇后的善解人意。她拿出有异香的手帕极为细心地擦干净他的嘴角,依旧笑着。
“离飞羽城很近的西原洪涝,那边的百姓都逃来了城外,皇儿为了安抚灾民和治理洪水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明玉不再笑了低垂着眉眼很是一副担心的样子。
老皇帝陈珏知道她的用意,赶快闭上眼睛没有说话,明玉把瓷盆放到远处道:“皇儿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学习,外人没有谁不说他好,如今后宫娘娘们都无所出,只有我……陛下也只有皇儿一个儿子……”
陈珏深呼吸假装气息沉稳,同床共枕三十多年他很是清楚他的皇后,她自从自己病了每天来的主要事情就想落实自己儿子的位置,就想要个太子的位置。
“现在朝局还算稳定,天下也还太平,皇儿正好可以代理陛下的事务让陛下好好养病,不再操劳……陛下您看这太子之位?”明玉转身洗手,擦干净端起桌上的药笑盈盈转头。
陈珏紧闭双眼,发出了越来越大的呼噜声,明玉的笑凝固在脸上。
“陛下?陛下!”
明玉弯着腰凑近轻声喊着榻上已经熟睡的男人,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明显。她把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拂袖出门去了。
她走后陈珏睁开眼睛,长叹一口气,猛咳两声把嘴里含着的避毒珠吐了出来。
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把枕头搬开掏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全部都是糕点,他拿起来吃的正香忽然空旷的寝殿里传来一声咳嗽。
陈珏抬眼看去绵绵从一个角落里出来,朝他行礼:“参见陛下!”
陈珏正在埋头啃糕,一抬眼看见来人眼睛嗖地一亮,激动地想说话又被糕点呛了满嘴直咳嗽。
绵绵一急,伸脖子看了半晌没有人,连忙端着水壶过去救驾,陈珏被噎的两眼发直,一口水下去才缓过来:“救驾有功!先记着,晚点算!”
绵绵从头到尾都没看见有任何宫人伺候,皱眉轻声问道:“他们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陈珏挑眉,一拍床边眉毛都飞了起来:“他们敢!我还没死!朕不是为了让你好进出么跟他们说朕喜静,让他们别叨叨。”
绵绵看着这没有皇帝样的老皇帝无奈摇头,又给他好一阵拍才彻底缓过来,她拿出袖子里范平澜让带回来的字条道:“她一切都顺利,就是记挂着陛下,记挂着老将军。”
“哼!那丫头会记挂我?该是记挂着她那个张秀檀小心肝吧!哼!”陈珏站起来坐到桌子旁,没有了之前在明玉面前病弱的样子。恢复了一个皇上应有的端正,一听范平澜记挂自己脸上都是不相信。
“也不知道我大皇子差在哪里,还比不上那个张家纨绔子弟?”陈珏嚼着糕点,展开纸条看了一眼点点头,嘴里喋喋不休。
绵绵撇嘴:“您不也没把太子之位给他么,不知道为什么都这么嫌弃大皇子。”
陈珏眉头一皱凶了起来:“隔墙有耳,有些事情我们知道就好,说出去挺伤人……”
“这……”
绵绵一噎忘了想说什么。
得,您还真的是亲爹。
陈珏得到想要的消息很是满意,东看西看拿了两个桌子上进供的果子往她怀里一塞,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走吧,一路辛苦给你俩果子。”
“……”绵绵也不客气抱了果子往外一窜,飞身消失在宫殿里。
宸阳殿里传出来一片碎瓷的声音,还夹杂着女人歇斯底里地叫骂。
“我的烨儿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承认他!为什么!”明玉在儿子面前彻底没有了在陈珏面前的端庄优雅,发了狂一样扔着桌子上的瓷器。
陈烨坐在她旁边的桌旁在看书,研究怎么样安置灾民,仿佛没听到自己母后这般癫狂的样子。
“你还看什么看?”明玉扭头看着自己儿子无动于衷,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大步走向他,用涂着蔻丹的手一把抢过陈烨手中的书,一把扔到门外。
明玉面容狰狞,伸着手指着陈烨:“你还看什么?你做这么多你父皇还是不承认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母子!”
陈烨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后,叹气,起身为她倒茶轻声道:“皇儿做的都是值得的,父皇不认可我,但是百姓认可我。”
这话一出口,明玉一怔颇为赞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很是欣慰:“我的烨儿是最优秀的,这个位置也是你的,母后会尽力帮我的烨儿。”
陈烨笑着看着自己的母亲,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立在门口朝院子里的香樟树看去,正是盛夏最为燥人的时候,樟树上的蝉叫个不休。
很早以前有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子在树下陪自己抓蝉,还舞剑给自己看,那时候多好。
明玉又坐了一会,母子俩除了太子这个位置也没有话可以聊,她起驾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