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待得独孤峰等人率领着众禁卫甲士井然退去,尤楚红犹豫半晌,低咳了一声,缓声说道,“宁道奇于玄门中名望鼎鼎,江湖上更是人人景仰,此番将他留难,恐怕两大武林圣地都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处置不当,再有人登高一呼,必然有损陛下之声望。”
随侍在旁的独孤凤亦是面露忧色,心中忖道,这宁道奇交游天下,往来向无等闲之人,与各路豪雄更是皆有交情,此时朝廷之律令只能约束数郡之地,可说是百废待兴,地位亦是等同诸侯,故而,实在不宜于此风头贸然动手,得罪此等干系重大之人。
杨广背负双手,迎着泠冽的夜风,朝着垂手站在阶下的两祖孙淡然说道:“此事朕自有主张,老夫人尽管放心,无须顾虑。”
虽说尤楚红早便习惯杨广的乾纲独断,但出于万全之计,还想劝谏皇帝慎重为要,顿了顿拐杖,她哑声说道:“陛下……”两字方才飘出嘴边,忽见杨广面无表情地扫视而来,虚空中,他那犀利的目光直若万丈毫光,照彻自己肺腑,教她由不得地凛然生栗。
“老夫人辛苦了,”杨广挥手打断她的话头,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您先请回去歇息吧。凤儿,你就先扶老夫人回去吧。”独孤凤柳眉低垂,柔声应道:“是,陛下。”尤楚红闻言,一张菊纹老脸登即露出枯涩的意味,她心知皇帝再难听得入耳,嘴边无声的微微叹息,与独孤凤同向杨广躬身施了一礼,缓缓地退下隐去。
----丫的!宁道奇这老牛鼻子道貌岸然。却整日价地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满口仁义道德,专门充当那劳什子慈航静斋与净念禅院排除异己的急先锋,老子未见其面,已觉生厌,今番他竟然主动撞到老子手上,怎容平白错过。正好拿他开刀,以作大变革之前奏!
“不敲闷棍,不下迷药,还算是照顾这老牛鼻子的面子了!”杨广心中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不急不徐地步进了漆黑的金阕后殿内。
“祝宗主,你可以出来了。”大殿漆黑如墨,杨广双眸却亮若星辰,他站在殿内左首地照壁前,对着空气似是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
令人吃惊的是。照壁墙角处,那四块方砖竟然诡异地分向四面移动,移动时。悄然无声,只刹那间,便露出了一个酒缸腰大小的洞口,紧接着,洞口白光微闪,忽然的,就升上了一个修长婀娜的身影。
“邪帝不愧为向雨田的传人,”白衣素裳的祝玉妍款款步至杨广地身边。樱唇轻启,娇柔呖呖说道,“竟连宁道奇亦折翅于手下。”
杨广眸子神光电射,但脸色却是无限温和,他微笑地望着黑暗中白衣女子的绝世容颜。嘴角微翘,徐徐说道:“祝宗主实在太过谦逊。朕就是再怎么的健忘,也还是记得,适才从旁暗袭,重伤中原武林第一人,我们德高名重的散真人宁道奇的人,正是宗主您哪.”
祝玉妍美眸流波,宛如深山幽谷地一汪清潭,她的小嘴毫不含糊的柔声道:“本后好象也没有忘记,方才踢破宁道奇的气海,废掉他的武功,舍帝尊之外,更无他人地呢。况且,众所周知,这皇宫大内乃是帝尊的地头,无论这里发生了甚么事情,与本后又有何干呢?”
杨广仰天打了个哈哈,潇洒地耸肩微笑道:“宗主实在无须如此紧张地撇开关系,即便那些尼姑和尚知晓宁道奇栽在朕之手下,朕更有何忧?宁道奇虽是她们的头号打手,但也不外乎棋子一枚,而且朕又岂是束手之辈,她们惯于算计,看风识势地本领最是精湛无双,只要朕雄兵在握,哪里还有她们乱发阙词的余地?”
“可惜,帝尊虽然已经龙居宫阙,但谕旨号令却无法通行洛阳,何来所谓雄兵执掌?”祝玉妍望着杨广,语气转冷,漠然道,“而且高手刺客来去自如,无可禁绝,帝尊恐怕是深夜亦无能安寝吧。”
杨广猛地抬脚跨到祝玉妍的面前,乾指着照壁前的大洞口,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黑着脸沉声道:“这条密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丫的!这密道咋怎么多?当这里是《地道战》拍摄现场啊!
祝玉妍俏脸微沉,冷笑道:“帝尊这是在讯问犯人么?哼,邪帝你虽然贵为隋皇,亦是魔门圣极宗一派之尊,但是以资格而论,在圣门尊者面前,好象还没发号施令的权利!”
杨广看着她那冷若冰霜的动人花容,冷哼道:“资格?尊者?圣门之内,向来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现在朕武功远胜于你,你除了臣服于朕,已无他路,现在,朕便是圣门尊者!”
“顺朕者昌,逆朕者亡!”杨广厉声低叱道,这段时间来,他已越发地进入了圣门圣极宗的“邪帝”这一角色,心中愈来愈想将圣门力量整合到手中,打造成为仅次于隋廷力量地劳动力集团。
祝玉妍恼怒异常,她执掌圣门第一大派数十年,派中优秀子弟众多,势力为各宗派之首,所以武功虽然次于圣门老怪物,亦即上代邪帝向雨田,以及邪王石之轩,但亦得以登上圣门尊者之位。
数十年来,祝玉妍向以圣门第一人自居,当仁不让的以统一圣门为己任,而杨广却于此时说出这等话来,欲夺她的名位,言下更有将圣门各宗派统一起来,皆听他号令的潜台词,这教她如何不惊不怒。
“顺昌逆亡?只怕你没那本事!”祝玉妍千娇百媚的俏脸现出怒色,她娇喝一声,双眸寒芒骤闪,倏忽地轻挥玉手,仿如舞蹈般地一掌印向近在咫尺的杨广地胸膛。
杨广融合了两个世界的人的知识,可说地是日益精猾。被他奉为金科玉律的无数条款中,便有“不打没有准备的战仗”这么一条,祝玉妍劲气甫动,便为他察觉,眼见娇嫩玉掌直欲夺命勾魂地迫近,他的右手闪电般的拂出,后发先至地横切祝玉妍的纤细手腕。
“蓬!”一声闷响。却是杨广的左手快愈奔雷地及时拍中了祝玉妍从裳底踢上的右脚足尖,祝玉妍的真气原不及杨广的来得雄浑,两股劲力藉着交接点相击,她立马吃亏,右脚麻痛。几乎不能触地。
祝玉妍黛眉微蹙,她左脚点地,抽身疾退,眨眼间便闪到了照壁前,杨广嘴角露出邪异的轻笑。不见他如何作势,人影微晃,已欺近了祝玉妍地身前。恰恰挡住了密道的洞口,同时举掌疾拍她的香肩。
祝玉妍见到去路被封,娇哼一声,双手挥展,两支天魔带仿佛毒蛇般的从袖底钻出,嗤嗤作响,宛如利剑似的疾刺杨广地全身大穴。杨广上半身形左右疾闪,避开天魔带。双脚却犹如老树盘根,扎实不动,祝玉妍双手一抖,两支天魔带在她的真气的贯注下,直如榴木棍棒。霎时横扫杨广地双腿,这两下若是击实。只怕杨广的腿骨必然难保,这一辈子恐怕都要在榻上捱过。
杨广嘴角轻扬,笑如春风,他飘身进退,移形换位,口中曼声唱道:“十步一杀,六脉神剑!”说话间,他已并掌扣指,运劲鼓气,右手食指笔直地遥遥点出,直取祝玉妍的左右香肩。
祝玉妍此前早对杨广的六脉神剑忌惮非常,偏生那秘卷《神典魔藏》已为石之轩夺去,她曾经闭门苦思多日,但单就昔日记忆,却无从研习,更无法从中寻出克制六脉神剑的方法,这下听得杨广口中一叫,她心中已是大凛,刹那间已觉空气强烈波动起来,似有七八束无形气剑激射过来,她骇然失色,天魔带迎劲疾扫,同时晃身左退。
“砰砰!”两支天魔带尖利的带头应声化作漫天的碎屑,纷纷而下,祝玉妍隔着天魔带与杨广的气剑一撞,胸口顿时如遭大锤擂击,蓦然发痛,紧抿着地嘴里,亦微觉一股腥气凑到了舌尖。
----此人的真气雄浑无伦,实在不宜硬拼!
“祝宗主,你还是乖乖地臣服于朕了吧!”杨广邪声轻笑,他的食指疾点,无形气剑源源无绝地鼓荡刺出,一时间,金阕后殿内,剑气纵横,劲力排空,刺得那些殿壁廊柱噗噗闷响,碎屑漫飞。
祝玉妍仗着身法迅捷轻灵,躲闪杨广那凌厉无匹的无形气剑,偏生她的动作姿态美妙好看,飞蝶般地纷闪在殿堂廊柱间,加之白衣飘飘,就仿佛那玉宇仙人在蹁跹舞蹈,直有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呀,绾儿你怎么也来了?”远身剧斗中,祝玉妍忽见杨广面露惊讶之色,望向了左边照壁下地密道洞口,惶急中,她听到杨广说绾绾竟及时赶到,心中微喜,身法登时一缓,回眸望去。
----洞口处,寂然无声,人影全无!
“上当了!”祝玉妍心中猛醒过来,但为时已迟,只听“哧”的一声劲响,她陡觉气息顿窒,穴道已为杨广所制住。
“祝宗主,看来你真的是太急于脱身了,”杨广飘身上前,接住祝玉妍缓缓酥软下来的曼妙娇躯,搂至胸前,不无戏谑地笑道,“难道你竟不晓得,这皇帝啊,可是人世间最会说谎的人
“杨广,看来本后还是高估你的品格了!”祝玉妍被杨广所擒,反而镇静了下来,神色亦已回复清冷若霜,寒气侵人。
杨广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与祝玉妍亲密接触,他运足目力,低头看去,只见她云发如瀑,明眸皓齿,雪肌玉肤,吹弹可破的水嫩脸蛋,乍眼瞧见,与绾绾竟有七分相似,直若她的姊姊一般。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心中闪电般的回忆着祝玉妍与这个世界诸多强者爱恨交缠的一生,最终冀图与薄幸人同归于尽的绝望与挣扎,杨广心中幽幽一叹,鬼使神差地,大嘴一张,竟喃喃地念出了“古时候”的一篇古诗!
祝玉妍被杨广搂着,虽然不能行动,但耳朵却未曾失聪,她听得真真切切,为韵律所感,心中不觉地跟着默念一遍,体味到诗中之意,她的娇躯竟突然好似一僵,声音寒冷似冰,说道:“你念甚么?”
杨广感受着怀中娇躯的柔软,强自从她那剧烈起伏的高耸酥胸抬起眼睛,柔声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密道的秘密了吗?”
祝玉妍微怔,尚未回答,倏然听到外面的衣袂破风声由远而近。
“陛下的圣驾可在里面?”殿门外传来了独孤峰的声音。
“回父亲大人,陛下应该还在里面。”却是独孤凤娇声说道。
轻缓的脚步声在殿门石阶上响起,逐渐走近后殿,杨广细听之下,已猜出来人乃是独孤峰父女以及另四名禁卫偏将。
“独孤将军,你来见朕,可有甚么要事?”杨广忽然发声问道。
脚步声倏然停止在殿门门槛,只听独孤峰恭声回道:“回禀陛下,宇文统领已遣了一名麒麟卫回宫,他请求晋见陛下。”
“哦?宇文卿家已经派人回来了?”杨广闻言大喜,他苦候外面的消息已有多时,当下吩咐道,“独孤将军,你与他们先将那人带到藏春阁,朕稍下便即回去。”
独孤峰与身边的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均是不知皇帝在里面忙些甚么,但亦不敢多嘴开问,他们应诺一声,向着漆黑的大殿施了一礼,便马上转身快步离去。
“你还想知道这条密道的秘密吗?”黑色的寂静之中,祝玉妍黛眉低垂,突然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