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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针锋相对
    赵国都城邯郸,太子春平君赵显的府邸。
    夜已深沉,宽敞的院落中却依旧是人来人往、灯火辉煌,觥筹交错,不时有些喝醉酒的客人被人搀扶着出来,乘上车马回去。太子府的管家领着一班仆从,站在府门口石阶上,殷勤地礼送众人陆续离去。
    今日是春平君45岁的生辰,自然要宴请诸位同僚庆祝一番。赵显作为赵国的代相,百官也理应前来朝贺嘛!廉颇、乐乘、乐间、楼昌、韩向、希写、希卑、楼昌、楼缓等等在朝中的大臣都受邀前来了,七八名从邯郸青楼请来的舞姬、歌姬也正在卖力气地表演助兴,宾主把酒言欢、怡然自得,不少宾朋开怀畅饮,喝的酩酊大醉,高潮已过,众人三三两两渐渐告退回府,最后只剩下平都候一人了。
    平都候赵传礼敬春平君赵显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一杯酒----赵孝成王十二年(公元前54年),平都侯已结束人质生涯,从秦国都城咸阳返回邯郸。
    “人生易老,时不我待!兄长,不觉之间,汝从不惑之年至天命之寿,已然过半了呀。”
    春平君叫仆人和歌女先退下堂去:“贤弟是说我有些老态了吗?”
    平都候:“哪里,哪里!兄长精气旺盛、面色红润、满头乌发、容光焕发。倒是兄弟我,平添了不少华发呀,自感力不从心。”
    春平君满饮一杯,放下酒爵笑道:“贤弟,你负责料理军工,终日里忙碌个不停,也宜适时歇息呀。说到底,这身子板是自己的,再公事繁忙,也不可怠慢自己。莫等百病缠身的时候,再想逍遥可就晚喽!”
    平都候有些懊丧地说:“我那摊子杂乱不堪的事情啊,却是须臾也离不了人。唉!----要铜铁矿没有,工匠人手不足,资费也缺乏。这些年来,附近的大树也早都被砍光了,营建个工程也要差人四处去找寻大木。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终日里哪得一个闲功夫?”
    春平君:“这要论起来,贤弟还是朝中高官。俺就是闲人一个了,自是安生。”
    平都候:“咦,你不是代相吗?”
    春平君:“我能代表谁?你说代表就能代表?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廉颇将军出征,就小心翼翼地保管好相印。等他回来,再将相印奉还。何曾去盖过一个印章?---哈哈,还要托父王怜悯,给我安排了这么个好职位呀!”
    春平君曾经是赵孝成王赵何最宠爱的太子,当年秦国相国吕不韦欲结盟赵国,曾点名让春平侯和春都侯去咸阳当人质,秦太子来邯郸。那时候,春平侯就与建信君楚月有罅隙,彼此争斗不休。可是,赵孝成王喜爱建信君,眼看二人不合,就把儿子春平君给“发配”到秦国去了。偏偏吕不韦听信了谋士的话,没多久又把春平君遣送了回来,目的是让他去牵制秦国当时还不好控制的建信君。为什么?建信君主张合纵抗秦啊!受到赵王宠爱的春平君要继续跟建信君斗,他就可能试图去改变赵国的合纵策略,而采取连横秦国的政策嘛!
    春平君不是赵孝成王的长子,并不是嗣立的第一继承人。公元前56年,赵孝成王选定的太子病故,按道理要另立太子,春平君名正言顺应当得到嗣立,可是有建信君从中作梗,快10年了都未能如愿。
    平都候也同样不是,但他无论从文墨还是韬略都要较春平君为上乘,也曾经是嗣立太子之位的重要人选,可惜,赵王担心废长立幼、再象赵武灵王时期那样,生出祸端,况且其母受到赵王嫌弃,最后功败垂成。
    平都候久居秦国作为人质,对于秦国的军政律法、民俗国情有着很深刻的认识。结束人质生涯回国后,平都侯向赵孝成王荐言------赵国必须效法秦国,建立起门类齐全的国防军事工业,统一兵器的规格、形制和制造管理制度,以提升赵国军事实力。平都候赵传也就奉命成了赵国的工府主管,专门负责起这项重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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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要指出的是,古代“君”的名分不如“侯”,被赐号或称为“君”是说此人贤德,如春申君、平原君、孟尝君、信陵君等。“侯”是给有大功之臣的赏赐,一般都要有封地或城邑,类似于“王”了。
    例如白起和李牧,都被秦赵各自加封为武安君,但只是名号,并无封地,可惜此二人名号相同、下场也一致,最终都被赐死了。
    如此看来,春平君显然地位不如平都侯,可他竟然先平都侯出任赵国相国,这里面就有些疑团了。莫非春平君是受到阻碍,耽误了封侯?不过,最终史册明确记载,赵孝成王时期,他还是春平君,而到了赵悼襄王期间,春平侯的名号就已经出现了。此时,连郭开也成了平国君!平国君,这个名号耐人寻味,郭开“平定”了国家的何事?答案是:一场剑拔弩张的夺位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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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都候:“兄长此说,窃以为非也!我看,你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春平君:“父王方今年事高了,不定啥时候就要驾鹤西去。那建信君孟永新急着寻主子,他个假biao子还能找谁?不就是臭味相投的赵偃!你可别忘了,当年就是赵偃把他领进宫的。咱们两个若是斗不过那个伪娘,让整天提笼架鸟的赵偃渔翁得利,你觉得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平都候蹙眉叹息:“父王的心事,做儿臣的不好去妄加揣度。建信君口蜜腹剑、心术不正,却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我也担心---到时候,恐怕难逃一场争斗!”
    春平君:“我这些年也算活明白了,人生不满百,乐得就是个舒服自在。大位之争,与我无关,我自知就是庄周之徒,呼朋引伴、醉酒放歌、温柔乡里混天地,也干不成什么大事了,连心思都没了。可是,贤弟你不行啊,你是有机敏、有谋略、能干事的人,岂能让赵偃----那个放浪形骸、没个正形的泼皮轻易得手,满朝文武也不答应啊?
    依我看来,这场争斗定然是逃不过的!不是你要去争斗,而是人家主动找上门来跟你斗!你我若不倒,岂不是碍手碍脚的。我就是再想学庄周,不问世事,也不会有好结果的。贤弟,兄长这次索性是拼了,就是要暗地里使劲,扶助你一把。”
    平都侯:“赵国实在是不能再乱了,内外交困,我们乱不得呀。”
    春平君:“早晚是个乱,不如趁早解决,也乱不了多久的!兵法不是说兵贵神速嘛,我们就来个快刀斩乱麻,就拿赵偃的亲密推手建信君开刀吧!”
    平都侯:“你是说向父王透露建信君与赵偃的奸情?”
    春平君惨然笑道:“宠幸孪男胜过妻儿,似这些,你觉得父王还能理喻吗?那是没有用的!建信君不除,赵国的宫廷就永远是污浊难辨、贻笑大方。----看似是几个兄弟之间的争斗,其实是关系到赵国的未来前途。”
    平都侯瞪圆了眼睛:“莫非?------”
    春平君停顿一会儿继续说道:“吾知贤弟良善,不忍心看着兄弟之间祸起萧墙,父子、手足相残。可你想过没有,赵国之所以能抵抗强秦这么久,靠的是什么?除了廉颇等老将军率领军民拼死抗争,就是因为有关东诸国的帮助,这是当前形势下,赵国立国的命根子。可是,建信君等人偏要去拆这个台,他勾连大臣、组建朋党,鼓吹摈弃合纵,交游秦国的吕不韦试图去跟秦国搞连横。-----这是要出卖赵国啊!建信君近来频繁巡视各地军队,他要干什么?那个赵偃也破天荒有模有样地专心读起书来,你不觉得有些异常吗?我看,这就是信号,建信君就是要对我们和廉颇、乐乘等将军们下手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手里也掌控有军队,刀剑也不是吃素的!
    春平君压低声音耳语:“贤弟,你我虽属异母,却亲如一人。此事,你也别问了!我既然决心去做,就是不计后果了。凡事有成有不成,但无论如何,一旦事情泄露或未成功,决不能牵连到你!事成了,兄长亲手把你扶上大位。失败了,兄长一人去承担,豁出去满门抄斩也不连累你。---贤弟啊,我说这些话,都是真心的。吾与建信君的仇怨,此生若是解不得,到阴曹地府也还是要解的。-----兄长膝下有两个儿子,也都长大成人了。我已送他们去了楚国吴地,托给友人关照,也告诉他们不要再回来了,家里面你嫂夫人命薄死的早,也没什么牵挂了-----这次,为什么要摆下寿宴?四十有五岁的寿宴,兄长就是要豁出去,不留念想了!”
    兄弟二人执手泪眼相望,感触良多。
    “倒满酒来,咱们兄弟同欢~~!”
    “来上几曲丝竹歌舞,要快乐一些的!且歌且饮-----管家,拿赏银来!歌女、仆役们都有份,大家尽兴------”
    春平君其乐陶陶,和着音律节拍,观赏着舞姬们令人眼花缭乱、纷飞飘逸的五色罗裙,醉意朦胧起来。
    席间一名美姬静坐一隅,神情专注地弹奏着琵琶。只见她左手轻拢抱琵琶,右手戴着玳瑁的指套,玉指飞扬,铿锵有声,如百鸟合欢、千溪争流般的欢快乐曲奔涌而发。伴随着音律蓬勃,那名女子也是云鬓俯仰、花枝乱颤,满头的珠翠闪烁着流光异彩。她正是邯郸青楼怡红院当家的红人,另一个“赵姬”----米宝儿,艺名赵香君。
    她是大秦国秦王赵政的生身母亲赵婉在邯郸怡红院时候的亲密小姐妹,两人同命相怜、苦难中以音律交好、如影随形、相互引为知己。赵姬母子邯郸战后被软禁,正是香君时常去探望,捎带给她们母子一些用度。
    赵姬母子去往秦国后,怡红院也发生了变故,赵国内卫府追究其通达吕不韦、秦异人的罪责,将老bao子玉翠拘押,后驱逐出邯郸城。怡红院也改了名字为乐府斋,成为官营之所,不再对外招揽顾客营业,那些美妇娇娃们大部分被遣散从良,少数品色绝佳的成为宫廷御用伶人,香君正在此列。她以出类拔萃的妙手琵琶,成为赵国宫廷的首席乐师,享爵为乐府二品女郎中。此时,赵国因“美色”备受赵孝成王青睐的“伪娘”建信君,也不过是中枢府的三品郎中,若论名分还不如香君。
    赵香君步入赵国内宫,只是迟早的事。但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被卷入一场腥风血雨的嗣位风波,更没有想到最后,并无本心的自己竟然一举登上了赵国王后的宝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