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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五 石生心灵悟剑遁,人妖竟已聚元神
    这世间原来还有这样事情。
    玄呁冰主却仍轻声漫语,盈盈而来,“这位公子,我比她美麽?”
    石生持剑芒所在的手,有些禁不住地颤抖。
    他怔怔地不知如何言语,玄呁冰主便满面凄哀,仿若风霜下失却了颜色的娇艳花儿,令人心黯神伤。
    “这是一个男人,是一个男人……”石生在心头一遍一遍地念诵不止。
    玄呁冰主越发近了,绛云宫的二位宫主仿佛被一堵古怪的墙挡住,欺身不近。
    石生眼前开始恍惚,连多余的声音也听不到,耳畔唯有一声轻吟:“公子……”
    “公子……”
    像午夜邪魅的女鬼,将魅惑的声音,直刺心底。
    石生的眼中,忽然只剩下一副冰天雪地,一株冰花缓缓绽开的情形。
    玄呁冰主忽然微微低下了螓首,轻薄罗衫缓解,裸露削肩,越发恣意地展现出一副石生从未曾见过,却如斯摄人心魄的美态。
    “公子,我美麽?”
    “美!”
    “咯咯,咯咯……公子,跟我走麽?”
    仿佛沉沦了一般的石生,忽然长长叹息:“可惜,你不是啊……”
    石生欲要说的是:“可惜,你不是她。”
    但是玄呁冰主却忽然面色剧变!
    石生的神情也一下清明了过来,手中剑芒如银龙夭矫,裂破天幕,要撕裂乾坤一般,斜斩而去。
    玄呁冰主面色古怪地探手挥动罗衫云袖,使衣袖来挡,竟就挡住了石生的剑芒。
    石生面露恨色,以及一股淡淡的厌恶,无他,实因作呕难耐耳。
    玄呁冰主却面现幽怨,凄声哀道:“公子,人家遭遇的男子无数,你还是第一个能在人家的玄冰媚法之下清明过神志的呢。”
    玄呁冰主脸上现出一股掩饰不住的羞怯,旋即便满是一种忽得新奇之物,无比欣喜的神情。
    仿佛他眼前的,是一尊旷世奇宝,必欲立即夺取了来一般。
    石生沉住了心神与脸色,不为所动。这玄呁冰主的修为实力,远在绛云宫两位宫主之上,自己自然也不能独对。
    而玄呁冰主才是玄冰天窟排行第三的冰主。石生很疑惑,绛云宫是如何能够压服得了玄冰天窟的。
    不过石生心神坚毅,破了她的玄冰媚法,倒是令对方心中惊奇,一时只与他纠缠,竟未尽力出手。
    石生暗暗叫苦,偏生趟了这一淌浑水,此时难下,说不得只得拼力而为,杀将出去,与绛云宫二人合为一处,或能得有一战。
    念及此处,再不迟疑,把剑芒狠厉劈斩,浑然不顾自己早已连番大战受创不小,真气损耗许多,猛力催发,登时便如江河奔腾,滚泄出丹元气海,气贯周身,振起扶摇衣诸般神通,忽然化开了身形,竟然恍若雷霆脱兔,迅猛甚过以往任何时候,倏忽一刺所向,犀利非常。
    这一剑中,蕴藏了他极大的愤怒,恼火。
    他生来不受辱,今日却连连受挫。
    欺辱他的,要么惨死,要么惨烈收场。
    他怎能容得公然被一个不男不女的贼鸟厮如此戏谑,如此欺辱。
    这一剑,挟夹无限的愤怒,抑或还带有一丝丝的鄙夷。
    玄呁冰主神情之中忽现凝重,丹凤长眸细细一闪,葱葱玉指一指点出。
    这分明是一只男子的手掌,然而他指尖点出,却仿佛有一瞬间点破世间所有男子心灵的力量。
    愤怒与魅惑,带着情绪的力道,往往更加难以抵挡。
    石生眼前一晃,那一指似乎点在了心头,剑势所去禁不住微微晃动,难以抑制地错位了半个毫厘。
    玄呁冰主忽然目露笑意,仿如冰花初绽,化如春水,涟漪荡漾,那一指仿佛重锤一般,似点实砸在了石生的剑势锋芒末端。
    虚空一声沉闷低响,似一枚水珠砸落在了冰面。
    石生的十数丈剑芒从末端处,截截迸裂,刹时断碎。
    石生手中只剩捏住的一枚两寸七分玉剑,忽然闷哼一声,张口喷出一口略带晶莹色的鲜血。
    玄呁冰主目露可惜心痛之色,忽惊咦道:“原来竟是灵器心剑,难怪,难怪。”
    石生一口鲜血,恰恰喷在了手中玉剑之上。
    与此同时,一直欺身不能近的绛云宫二位宫主已终于扑杀了过来。
    绛色弥光幡与七彩琉璃丝带都是十分厉害的灵器,灵动非常,就化两道长虹击来,玄呁冰主却依旧回手点出两指,不无憾然说道:“两个蠢妇,竟不知我已今非昔比,安敢与我为战!”
    绛色弥光幡与七彩琉璃丝带瞬间失色,被打出原形,激射飞退。
    玄呁冰主对此不闻不顾,仿佛戏虐已毕,云淡风轻一拂衣,且把罗衫水袖一下挥出,直掠千百丈,仿似两道长虹,横空卷来。
    石生血染玉剑,见了这形状,蓦然变色,目中瞪出汹汹火焰来,抽剑回身,霎那之间福至心灵,合身于一片剑光之中,掠身遁去。
    他一下遁于剑光之中,掠出千丈之外,避开了两道云袖长虹的挟裹。
    “剑遁之术?”
    石生无意之中,血染玉剑,祭炼其灵,竟然融于剑光之中,遁身而去。这是传闻之中,极为罕见的剑遁之术。
    不过他这一下剑遁离去,到底粗鄙不过皮毛,真正的剑修练气士,元身与本命飞剑合二为一,甚至以元神祭炼飞剑,剑遁之时,剑即我、我即剑,剑及我及,剑至我至,世间无剑不可及处,亦无我不可遁之处!
    二宫主与三宫主复又杀来,见了这情形,不由暗赞。
    “这妖人厉害,道友速速往此杀来!”
    石生眉心一跳,这贼鸟厮充其量是只人妖,哪里配衬为“妖人”!
    扶摇衣裹住他身,一剑遁去之后,却不疾走而去,而是复又回身一剑,斩在紧迫而来的双袖之上。
    石生直觉这一剑下去,竟比击在绛云宫二宫主的绛色弥光幡上又要虚不受力,不能得劲,禁不住又挥剑而走,依旧化剑光遁去。
    两次遁身,那福至心灵之际的一点触动越发明了,禁不住叫石生大喜,暗忖自己果然不是常人,竟能自行悟出这样精妙的遁术来。
    凭借扶摇衣能施展扶摇飞身之法,其速度极快,奔逃袭杀无不可为,然则却弊在声势太盛,若是面对远远不敌的对手时,立时就要被截住。
    这遁身于剑光之中的法门,却更为精妙,更为短促迅速。
    而且石生两次遁身之后,立时发现,原来此法竟由真气修为所制,系心神于剑气剑光之中,施展多少真气,便能遁身多远,多快。
    这一手遁术实在是突袭击杀,奔逃遁身的上乘法门。
    石生惊喜异常,一剑奈何不得对方却也不郁恼,实是他一直愁于不曾修习过道法剑术,每每对敌之时,只能纯凭真气、罡气、剑芒以及元身之厉害对战,殊为不美。
    他一击不能得手,复又抽剑遁身疾去,连那玄呁冰主的实力也追他不及,奈何不得。
    石生得意洋洋,心下打定主意,连连遁身复又回剑杀去,端地是奔走游击,极其滑溜无良。
    连绛云宫二位宫主视之,都颇有些不耻之意,暗忖这样的对手,实在可怖难缠。
    须知练气士之间争斗厮杀,除却生死之外,往往颜面胜过其他,纵然受创失败,只要不丢了性命,就万万不能丢了面皮,却哪里如他这般,竟施展出这样奔逃突袭的手段,实在是可谓无耻矣。
    不出片刻之间,他已奔逃突杀了十次不止,连玄呁冰主也渐渐变了脸色,忽然之间,心头恼起,收了水袖,指间一捻,一股玄冰真气迸发而出,竟在指间绽开一朵玄色冰花。
    这冰花被她一下抛弃,飞掷出去。
    这一飞花,却远非石生当日浑然罡气之时,对清风观主出手的那一击飞花可比。
    石生正遁身于剑中,闻背后疾风呼啸,转折剑光而过,就见一朵玄色冰花击来,初无险势,待得这冰花竟以快过自己剑遁之术而来,直指背后,忽然迸开,激射七瓣花叶,叶叶如锋刀,叶叶似凌厉剑芒时,这才惊觉恐怖,回身一剑!
    冰花崩碎一瓣,剑光崩断一截!
    嘣嘣嘣嘣嘣嘣嘣!
    七瓣冰花尽数崩碎,石生手中剑芒也已尽数崩碎,惟余一口玉剑在手中。
    眼前倏忽晃动,一只晶莹玉手抓来,指甲涂如玄墨,不抓不撕,竟如一只多情女子的妙手一般,轻轻拂向了石生的脸颊。
    石生骇绝,霎那之间全身毛孔悉数张开,仿佛只一下摸上了自己的脸,他就要全身元气奔去一空,泄气了账了一般。
    恐惧!大恐惧!
    被这不男不女的人妖拂手及脸,岂不是比身死当场,魂飞魄散犹要恐惧?
    三宫主远远地惊呼出声,却连丝带也近不得玄呁冰主之身,无可奈何。
    石生全身都在簌簌颤抖,一时直如死了一般,狠了命地把道衣大袖遮住了面庞,狠狠一扫!
    谁知,这一扫竟起了作用。
    他身上扶摇衣,乃是千羽老妖那头数万年返虚之境老妖一枚真元祭炼的尾羽炼制,端地是厉害,寻常丹元之境练气士的一击,在扶摇衣上轰击也伤不得他。他身在绛色弥光幡之中,脱身之际,被千万弥光杀轰击在背后,也不过是经受不住巨力,喷吐一口逆血罢了。
    此际玄呁冰主这一手,调戏多过掳掠,戏谑多过迫杀,倒是没有运几分真气力道,是以石生一袖拂去,却挡住了这一击。
    玄呁冰主再次惊异。
    他早知这清秀少年身上所着的乃是一件护身法衣,却万想不到,这个连半手道法,除了突然施展剑遁之法外,一招剑术也不会的少年,竟然所着的是一件绝妙的上等法衣。
    护身法衣之难得,远甚寻常飞剑法宝,纵然有见,也多是不入流的货色,如那红眸公子身上的那件,已然不可多得,何况是石生的扶摇衣。
    石生近来所识之人,无人识得他这是一件何等上乘的护身法衣,然而这玄呁冰主虽然也是不识,却知道定是一件极上等的法衣,远胜他自己身上的玄冰蓝罗衫。
    思虑及此,玄呁冰主忽然面色一寒,所有的妩媚、放*荡、清美、姣美混杂的气质一下尽去,竟显出一片森然恐怖的狰狞之色,那玉手之上,凝起了层层玄冰寒芒,一把凛然抓出!
    石生挥动玉剑去挡,却只听呛啷一声,玉剑便被玄呁冰主一把抓飞。
    石生仰头便倒,大叫一声,狠命般两臂齐震,如双龙出渊,被一双道衣大袖裹住,连真气罡芒都未见一丝,轰然击去!
    玄呁冰主见状,冷笑之下依样两手抓出,遍染玄芒,齐齐抓在了石生双拳之上,狠狠一扯!
    石生就觉一股巨力,竟然是想将他身上扶摇衣扯去!
    耻辱!耻辱!奇耻大辱!
    石生目中喷火,元身之中全部力道都施展了出来,才一下脱却了双臂,抬手愤然指向对方:“你……你……无耻!”
    他骂出了二宫主与三宫主都骂过的话。
    无耻啊无耻,世间无耻,莫过于脱人衣衫,强人非礼。实乃无耻之耻,无耻也!
    石生自知不敌,抽身暴退,那玄呁冰主却怎能容得他逃却,岂不是平白走了一件好宝贝。
    一件上乘护身法衣,抵得上千百个清秀少年。
    一只布满玄冰寒芒的手掌,在视线之中越发放大,石生暗叹无奈,丹元气海之中真气罡气已然去之泰半,一时运转不及,正自惊惶失措之际,忽听一声欣喜呼喊。
    “大哥,你终于来了!”
    这是三宫主的声音。
    石生满心欢喜,那玄呁冰主也是满心欢喜。
    石生刹时振起了气力,奋起真气,施展“扶摇飞身”之法,暴退而去。玄呁冰主却失了神,忽然止住,转身凝眸看去,却见哪里还有旁人,只有二宫主与三宫主狠狠瞪视住他。
    石生远远逃去,把手一抓,复又抓住了自己的玉剑,剑芒暴涨,喉间低喝一声:“遁!”
    身融剑光之中,就此遁去。
    遁!遁!遁!
    石生连遁数次,几乎失了全部真气,这才止住,却已远远避开,到了三宫主身旁。
    三宫主美眸投来,忽伸手出来,掌心托住一枚晶莹如玉的丹丸。
    “这是我大哥炼取灵兽妖丹所得精元,极能益补真气精气,更对修为大有裨益,你损耗过巨,快些服了吧。”
    练气士绝难擅服他人丹药,然而石生视三宫主之眼眸,不禁便信了,当即接了这丹药,仰头吞服了下去。
    “唉,蠢妇人,你们纵然诈取,又有何用?”
    石生吞服了这丹药,就觉一股江河一般的真气立即在周身百骸之中游走,他不敢迟疑,运转丹元,行走《不动妖王经》,旋即便吸纳入丹元气海之中。
    那丹药真气犹在迸发,石生发觉其厉害,竟能瞬间益补练气士真气损耗,隐隐的自己竟然发觉丹元气海在这丹药迸发的真气充盈之间,有了丝丝充实、凝实,精进了些许的感觉。
    他正恣意之时,听闻了这声音,不无不屑之意,二宫主却已冷然斥道:“我业已报之我家夫君,他顷刻之间便至,你道究竟是谁愚蠢?”
    玄呁冰主却冷笑道:“我倒正想见他一见呢。”
    他悠悠叹息,真如痴怨女子一般:“这薄幸的人呢,你说我捉了你,他又当如何?”
    石生三人脸色未及变幻,玄呁冰主已忽然转身,那张足以令亿万女子艳羡的动人娇颜之上,布满寒意,却把头一扬,登时她满头轻拢的云丝倒卷起来,飞洒如云,只听他深深叹息:“薄幸人,你若不来,我便杀了你的她了……”
    云丝三千丈,缘愁竟是怅。
    他飞洒的云丝忽然如长鞭一样席卷过来,二宫主连忙祭起了绛色弥光幡,又祭起一口飞剑,三宫主也祭起了七彩琉璃丝带,横空挡去。
    玄呁冰主青丝袭来千百丈,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道,狠扫在了绛色弥光幡与七彩琉璃丝带之上,两件灵器一等的法宝,立即如同破旗烂带一般,失了光彩,却被那长发一卷,挟裹了去。
    二宫主的飞剑却是一荡,荡起一片剑光斩去,那长发依旧裹去,把那明晃晃的飞剑剑光竟如同无物一般,一样打成了废铁,裹住收了。
    二宫主与三宫主都面色一白,险些吐血。
    石生这时缓缓收住了气息,无奈说道:“敢问三宫主,大宫主何时能来?”
    三宫主强制抑住丹元震荡,几乎吐血的难捱,沉声道:“半刻!”
    石生凝神微思,见那长发往空一卷,忽然分化成三股,各自卷向了他三人,便忽然长身立住,挺而往前,一把张开了扶摇衣大袖,袖中猎猎鼓荡,如同烈风席卷,兜头迎去,罩向了全部三股发丝。
    石生昂然长声问道:“玄呁冰主,你既已入聚神之境,何必与我们争较?!”
    二宫主与三宫主骇然变色,那玄呁冰主也是一怔,忽展颜咯咯笑道:“还是公子好生眼力,我既戏耍已烦,公子你说,这两个蠢妇人,还要不要留其性命呢?”
    石生大笑不已:“贫道既在此,你安能取一人性命?”
    他大袖之中,一只手掌蓦然伸出,手中抓住了一枚银灰石头。
    大袖罩定了三股发丝,发丝裹住了石生的手掌。
    石生哈哈一笑,骤然抡臂发力,玄呁冰主却凛然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