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丑时一过,李钊立即睁开了眼睛。小心地点燃了一支牛烛,就着淡淡的烛光,他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房间里不大,但是极其豪奢,一张黄花梨的拔步床占据了北面的墙,自己躺的床榻正在南边窗下。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昏睡的永宁公主,扯过一条薄被将其包住草草地扔到床上,又放下窗前的薄纱。猛然看上去,永宁公主似乎在酣睡。
李钊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摆出一副软弱无力的样子来,低声喊道:“来人,帮本将军沐浴更衣。”
两个侍女很快赶了过来,李钊不耐烦道:“滚一边去,不要女人,免得公主心里膈应。”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看来这李将军对公主开始上心了。惋惜地看了看英俊的李钊,两人恋恋不舍地走了。
不一会儿,有两个太监疾步走了过来,李钊呵斥道:“手脚快点,把门关上,当心公主着凉。”
那两名太监指挥人将热水备好,又赶了其他闲杂人出去。一人就挽起袖子,准备伺候李钊进浴桶,另外一个身材高瘦的眼珠乱转,见永宁公主睡在床上一动不动,榻上的窗户却开了,屋里清爽地很,一丝香气也没有,不禁起了疑心。他仗着自己是永宁公主的心腹,就想近前查看一番。
李钊靠在另一人身上,见这太监发现了端倪,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后,化掌为刀,劈向了他的脖颈,同时一手扶住了他的身子,拖着他走向惊呆的那人,两指扣着他的喉咙,低声喝到:“不准喊!把烛火熄了。”
那人哆嗦着吹灭了火,外边不远处候着的人就听到李钊的呵斥声:“笨手笨脚,快点起烛火!”
永宁公主跟来的人本来见自家主子一直没出声还有些疑惑,现在被李钊一折腾,顾不上其他,先伺候好这位爷要紧,这可是未来的驸马爷,人家可是军权在握,连当朝太师都忌讳他。
窗户随即被关了起来,烛光又重新燃了起来,窗纸上的倒影上,明显看到两个人读扶着一个虚弱的人影进了浴桶。外边的人松了一口气,几个永宁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已经开始畅想待到这位年轻有为的将军成为驸马后,自己能不能入了他的眼缘。
不一会,就听见里面传来收拾的信号,几个做惯了杂事的人大气也不敢喘,小心翼翼将水抬了出来。
须臾,就见里面的烛光又熄灭了,随着‘吱呀’的开门声,两个人影闪了出来,将门轻轻掩上。迈着小碎步走了三十步外,有人从旁边厢房廊下迎了上来,急急问道:“邓公公,里面怎么样?”
那领头的太监似乎心有余悸,喘了口气才道:“没事了,公主和李将军都歇下了,乏得很!李将军吩咐了,没事都站远点,别扰了他和公主安眠。”
对方笑道:“那就好,公公受累了。”
那太监冷哼一声:“杂家伺候公主是天经地义的。不像有的人,有好处的时候凑上了,该向主子尽忠心之时,缩在别人屁股后面。”
话音刚落,就见廊下走出一人来,尖声道:“吆,邓公公这是得了主子欢心了,谱摆得这么大!”
邓太监冷笑道:“马公公折煞杂家了,您可是公主身边的红人,谁能比得上。”他声音不低,引得刚才那人连忙道:“两位公公噤声,惊扰了殿下,咱们大伙都吃罪不起。”
两个太监同时冷哼一声,那邓太监首先道:“杂家累了,得好好休息,主子明天还要杂家二人伺候呢。”说完,带着刚才那人拂袖而去。
马太监看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狠狠地朝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也带着一帮人走了。
邓太监出了院门,脚步明显加快。后面跟着的那名太监自打出了门就低垂着头,夜色朦胧,院子里又没点灯,也没人注意他。这时他突然出声道:“公公慢些,周围没人。”却是李钊的声音。
邓太监脚步缓了下来,小声道:“李将军,奴才刚才差点就撑不住了,那马公公心眼多的很,又多疑。”
李钊说道:“没事,应该稳住他了。现在赶快带本将军救出我的侍卫,本将军定会派人将你好好安置。”
邓太监连忙道:“将军一言九鼎,奴才当然信得过,这就带您前往。”
两人匆匆来到一个小小的院子,邓太监轻轻扣了扣门,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啊?”
邓太监悄声道:“是我,大叔。”
门开了,一个老汉迎了上来,悄声说道:“你带药来了?”
邓太监道:“先别急,大叔。我们屋里说话。”
三人来到屋里,就见屋里横着一张床,南风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李钊疾步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松了一口气,又见他身似乎有血迹,不禁怒道:“这是怎么了?”
那老汉有些惊讶,问道:“这是谁?不是我们府里的人呢!”
那邓太监摆手不答他的话,先对李钊道:“将军,您的侍卫被承恩侯的人严刑拷打过,说是要问问您府里的事情。这位爷是条汉子,一句话都没说。后来奴才实在看不过去,就吓他们说,万一您成了驸马爷,肯定不会饶了他们,他们才将人交给了奴才。奴才信不过别人,只有这位大叔是奴才的老乡,就送他来了这里。不过这里的药材有限,奴才本打算今天晚上要设法弄点药过来的。”
李钊点点头:“如此,谢谢你了。”
邓太监苦笑道:“将军,奴才其实也有讨好您的意图,当不得这一声谢。”顿了顿,又说道:“将军,你看您侍卫现在不能动,您带他出去也不方便。奴才有个主意,不过要麻烦您将这位大叔跟奴才一起安置了。”
李钊点点头:“没问题。”
天刚蒙蒙亮,一辆轻便的马车从驶向了大门,守门的下人从瞌睡中惊醒,随口问赶车的老汉道:“谁在车上?”
邓太监‘唰’地拉开了车旁的帘子,说道:“开门,杂家要给殿下买她最爱吃的春卷。”
那门子立马惊醒了,满脸堆笑道:“公公早,对殿下的这份心真让人佩服。”
邓太监点点头:“开门吧,殿下醒了吃不到该着急了。”顺便扔给他一把铜板:“给你家小子买点零嘴。”
马车顺利地出了府,时辰还早,街上没有多少人,马蹄声格外醒目。
李钊沉声道:“下车,不能让人发现我们。”
李钊当先背起南风,邓太监拉着老汉,四个人专走小路,李钊一边走一边问道:“这里距离本将军那里有多远?”
邓太监摇摇头,倒是那老汉问了问李钊住的地方,说道:“这里是城南,您府在城西,路可不近。”
李钊背着南风不累,倒是四人现在的装扮和举止太引人注目了。他想了想,还是由老汉指了个荒废已久的院落让三人待在那里,自己先回去让人来接他们。
待李钊远去,邓太监细心地给南风盖上了外袍,才对老汉道:“大叔,侄儿没和您商量就把您带出来了,您不怪我吧?”
那老汉饱经沧桑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看你说的,你这孩子对老头子的这份心我记着呢!”
邓太监小声道:“大叔,以后咱爷俩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安定下来,侄儿再收养个孩子,侄儿给您养老送终。”
那老汉眼中泪花闪闪,连声说道:“好,好,好!”
忐忑不安中,两个时辰很快过去了,突然,门被推开了,几个大汉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个汉子焦急地拉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来到了南风跟前。
有人扔给了邓太监两人一个包袱,低声道:“换上衣服!”
邓太监识趣地也不问,快速地换好了衣服,就有几个人带着两人走了出去,邓太监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正被诊脉的南风。
那为首的汉子见他这样,温声道:“你放心,他很快就好起来。这几个人会带你们去山西安置,那里是将军治下的地方,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们。”
邓太监点点头,不再犹豫,拉着老汉走了。
南风被接回了府里,几个大夫日夜围着他,不敢有半点松懈。
李钊则是以身体不适为由头,谢绝了一切来访,专心致志地布置起回去的计划来。
当天,探子回报,城内一件皇家风流逸闻传了出来。得圣旨恩典的丽妃娘娘回家省亲时,非要去娘家别院里接回宝贝女儿,结果发现女儿与贴身太监俱昏迷在房间里。
虽然圣上知晓后立即下令封锁消息,但是丽妃娘娘带去的人太多了,不仅有宫女太监,还有不少官眷。这些夫人和小姐们身边的人就更多了。没过多久,整个京城都在谈论永宁公主的壮举。
很快,皇太后下了懿旨,令永宁公主即刻入皇觉寺落发清修。丽妃大惊,跪求在慈宁宫一天一夜,体力不支晕倒,太医诊断已怀龙胎三月有余。
圣上无法,面对哭地梨花带雨的爱妃,决定在朝中官员子弟中选一良婿,提前赐婚。一时间,京城一片慌然,有适龄男子的人家争相办喜事,做媒之人忙得水都喝不上。
半个月后,李钊收到父亲和妹妹的来信,心里更是大定。
永宁公主被封为长泰公主,终身不嫁,为大兴祈福。圣上特为其建造了长泰庵,代发修行。又将皇室中的一位郡主封为清平公主,和亲北上。
送亲使的人选迟迟没有定下来,李钊也不着急,忙着打探京城的消息,对外声称水土不服,身患有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