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有两个面目英俊的青年兄弟俩趁着夜色朦胧进了绛州城。
这两人当然是德昭兄妹两个。
德昭在军中是负责军情刺探。她早早往绛州派出了几批斥候,据他们回报:此次剿灭的山贼头领姓梅,名不详,人称“梅天王”。
据说此人也是出身世家,后来家道没落,他不仅武艺高强,而且颇有才能。五年前他聚集了几千人在绛州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山上落草为寇,以劫富济贫为生。梅天王制定了严格的规矩:只劫心肠歹毒的富人之财,穷人一律放行,甚至会奉送柴米油盐。此举为他赢得了不少苦难人家的拥护。绛州原本就有山贼出没。梅天王到了绛州后在所盘踞的荒山修筑了城楼工事,慢慢地将周围一些小股的山贼吸纳了进去,又加上这几年绛州一带的收成不好,一些人为生活所迫,也投靠了他,致使队伍越来越壮大,到现在估计有了四五万人。
绛州城内现只有朝廷派驻的一名刺史,并无其他官员。前任知州在绛州时荒淫无度,为了满足私欲,不断增加捐税,引得百姓怨声载道。三年前,在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里新纳小妾的床上。据说此人死时面带笑容,但周身筋骨俱碎,唯一知情的小妾却不知所踪。
后来百姓纷纷传言,知州大人是得罪了梅天王才被杀。从此之后,这绛州的父母官就空了下来,谁都不愿意来这里为官,虽然也是一方大员,但好不容易十年寒窗苦读后出人头地了,要是一不小心在这里丢了小命,那岂不是亏死了。因此朝廷就下了一道旨意,让这刺史代行知州之责。这知州一来是本地人,为人也比较老实;二来也吓怕了,旁边有个能随时取性命的人,谁敢滋生事端;三来他也没有办法调迁到别处去,只好认了命。好在这事一出也震慑了绛州的宵小们,那些不学无术的人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送命就是自己。绛州城这几年端地是风清气正,百废待兴。
不过此时,绛州城内刺史府内,头发花白的刺史大人正愁眉苦脸地跟老妻诉苦,怎么朝廷突然就派兵来剿匪了呢。。刺史夫人一边就着烛光做着针线活一边道:“老爷不必担心,左右咱们刺史府内也没兵没卒的,又不会要老爷带兵去。”
这刺史姓石,与自家夫人是青梅竹马长大,夫妻二人相伴了半生,有事也都是商量着来。石刺史听了妻子的话,叹了口气说道:“夫人,为夫不是忧心要带兵。为夫现在担心的是你和孩子们。你想啊,这梅天王万一以为是为夫向朝廷请旨派兵来的呢?他肯定要把气撒在咱们身上啊?为夫老了,这条性命在所不惜,可是你和孩子们呢?夫人陪着我操劳了这些年,为夫只愿能与夫人相伴终老,可现在连你的性命都保不住啊?孩子们虽说是生在官家,但为夫没用,也就是不缺他们吃喝,没享受多少,好不容易两个儿子都成家了,我们老两口都要做祖父、祖母了,现在若是梅天王寻仇过来,该如何是好?”
刺史夫人听了他这一席话,双目含泪,放下手中的针线:“老爷,妾身自打跟了你,从来都不觉得苦,妾身幼年就父母双亡,是婆婆和公公不嫌弃妾身的家世,亲手抚育妾身长大成人。老爷也一直对妾身关怀备至,高中之后八抬大轿迎娶了妾身。自打咱们成婚后,也都是礼让于妾身。妾身这辈子过得不悔。”
石刺史动情地看着老妻,抓住妻子粗糙的手,仿若是人间至宝:“夫人,不如我们设法把孩子们送走吧?”
刺史夫人擦了擦眼泪道:“老爷,孩子们也一直尊重您。且不说他们情愿不情愿,若是送出去了,梅天王会放过他们吗?依妾身看来,老爷不动更好,显得老爷问心无愧。”
石刺史细细一想,不得不承认夫人的话有道理。
刺史夫人见丈夫听进去了,又拿起针线道:“再说了,那梅天王这几年在绛州这里一直也没惹什么事情。老爷自代行知州起,不也是恪尽职守,除了朝廷下派下来的税,可没有自行加税,这大兴哪个地方的税有咱们这里少。”
石刺史此时也平静下来,凑近老妻小声道:“其实为夫还不愿意派兵灭了梅天王。你想啊,这绛州这几年现在平平安安,百姓也安居乐业,这要是真没了梅天王,说不得又来个知州,谁知道是什么人呢?说不定又要回到民不聊生的日子。”
德昭两人进了绛州城时候正是华灯初上,虽然这城不大,但干净整洁。城内人来人往,各种店铺也都是生意兴隆,丝毫没有被山贼糟蹋的灰败样。
李钊原本对斥候的话还有一丝怀疑,但看到眼前这景象也不由得不信了。
兄妹两人找了一家客栈,正是晚膳时,里面人声鼎沸,着青衣小帽的小厮利落地接过了众人的马匹,牵到后院
。李钊选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下来,侍卫们也就近坐在旁边的两桌上。
德昭随口点了几样小菜,很有兴致地听起周围人的谈话。不外乎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地的小事,德昭听得津津有味。
李钊喝了一口酒,看着妹妹娇憨的样子,觉得好笑。
这时,德昭突然觉得有道视线时不时地扫过来。她一边假装吃菜,一边用余光看到距离四五丈远的地方,有四五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正吃得兴高采烈,没什么异样。
德昭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来,小声告诉了李钊。
李钊也暗自观察了一会,告诉德昭,中间那个着黑衣的汉子有些不对劲。
德昭失望地轻轻摇了摇头,李钊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很快,那四五个人结账走了,德昭暗自注意了一下对方,发现他们武功都不弱外,特别是那个黑衫汉子,身形高大,无形中给人畏惧感。
直到出了门,那汉子才回头看了一眼,不想德昭也正看着他出神,两人双目一碰,俱都赶快地移开。
那黑衫汉子心下好笑,不禁又看了德昭一眼。
德昭见他们走了,悄悄问道:“哥哥,那人哪个地方不对劲?”
李钊低声道:“他的腰带是一把软剑!”
德昭惊问到:“哥哥怎么发现的?”
李钊指了指油灯:“这光照到软剑上,正射到我这里。而且剑身是黑色的,不注意看真发现不了。”
德昭正在懊恼呢,就听到李钊继续说道:“他这剑也不是凡品,有可能是龙彩。”
“龙彩?”德昭问道:“是那把周身俱黑、削铁如泥,后来被前朝皇帝沉入落水中的龙彩剑吗?”
李钊有点惊讶地看着她:“是啊,你也知道?”
德昭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道:“这绝对不是龙彩?”
李钊说道:“可他刚才走过我身边,我看到了龙纹啊?”
德昭头摇地像拨浪鼓:“那也不是龙彩。”
李钊眼神一凝,看着妹妹。
德昭心虚地悄声道:“龙彩在我这里!”而且是张仲坚刚送过来没多久,张三哥是不会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