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昭笑道:“哥哥,这是我师父的家人。”她顿了顿,又说道:“二十年前,我师父一家遭遇满门血案,只有师父两兄弟逃出,却一路遭到追杀,被迫分散。十年前,师父得知兄长一家的下落,等赶过去时,不幸被仇家抢先一步,兄嫂被害,从幸存的下人得知侄女被忠仆救出,却一直不知其踪。”
李锐忽然道:“二十年前,陇西薛家血案,坊间传言是得罪了后族杨家。但凡有人提起,全家就会被官府斩杀。”
薛全恨道:“杨家历代当家人心胸狭窄,无容人雅量。当年不过是家主人不愿意掺和到后宫之中去,便惨遭满门惨祸。他们犹觉得不解恨,对小主人一直穷追不舍。势要绝我薛家一脉,要不是小公子在外游学,大公子带大夫人临时其意去上香,恐怕……。”他连连咳嗽不止,刚包扎好的白布又染上血丝。
德昭连忙拿过包袱,取出一个不起眼的瓷瓶,递给薛红景:“这是师父几年研制出的止血粉,少许就可。”
当下灵枢去给薛全清理伤处,德昭又问及薛全的伤处来由。
原来自从薛全夫妇带薛红景逃出之后,灵枢武功不高,又带一婴孩,薛全便受伤不轻,两人不敢寻府城落脚,只能在偏僻之处稍事逗留,怕被人发现。却不想三年前还是被追杀之人堵在了一处山上,薛全本就旧伤一直没有痊愈,为护住两人又被伤到了肩部。三人退至山顶,无路可逃。危急关头,薛红景祭出了毒粉,一干追杀之人立时毙命。三人又将几十具尸首全数抛入万丈悬崖。此时,薛全夫妇才知道自己一直守护的小小女婴完全承继了薛家医学上的天赋,只不过在毒术上较医术更胜一筹。薛红景提议在附近的镇上再观察一段时间,若追杀之人还有后援的话,正好趁势除掉。薛全夫妇一方面担心要来的追杀之人过于强大,另一方面又为薛红景的成长欣喜不已。
约莫一年的时间,有两批人先后摸了过来,薛红景趁机将新研制出的“美人醉”,尽数施展在这些人身上,无一存活。薛全担心她被仇恨迷住心志,遂打定主意待这里的事情一了,就寻找薛红景的小叔--神医薛清明,无奈薛清明行迹隐匿,两人又苦无对策,遂一直在此徘徊。最近水道上出现了一伙地皮无赖,到处收所谓的地皮税,薛红景虽是荆钗布裙,也是掩不住绝色容貌,被百般纠缠。薛红景几次欲出手,都被薛全拦下。灵枢当年医术也得到薛红景之母的几分真传,但是缺少好药材,薛全伤势日益严重。遂薛红景三人打算去大一些的县城寻些上佳药材,却不巧又被那帮无赖缠上,这才有了后面相见一幕。
当下德昭又给三人介绍了李锐。
德昭笑道:“若不是你包扎的手法独特,我们就错过了。”
薛红景黯然道:“爹娘去世的时候我还小,医术我没有学到多少,这几年我们疲于逃命,灵枢姨也没有时间教我。”
德昭安慰她:“不要着急,等寻到了清明师父,你医术自然会精进。”
李锐看到德昭一幅大姐姐的样子,还认真地安稳薛红景,不禁暗暗好笑。
当下,船家已经整治好了晚饭,一行人匆匆吃了饭,李锐这才发现,薛红景似是有眼疾,行动稍稍慢了几许,这才记起,德昭说过她是天盲。
德昭看出了李锐的忧心,在吃饭的间隙,对薛红景道:“清明师父去年来信说是对天盲的医治已经是颇有成效,小师妹,你再忍耐时日。”薛红景只是抿嘴笑了笑,并没有答话,倒是灵枢伤感道:“当年,夫人本来已经打算给小姐施治,结果还没来得及就……。”
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唏嘘。还是薛红景打破了寂静:“李家大哥不必忧心,我虽然是天盲但并不是完全看不到,只不过是视物模糊而已。”
李锐这才知道已被对方注意到自己频频地探视。当下羞愧道:“是我失礼了。”
薛红景又缠着德昭问薛清明的一概事项,德昭双手一摊:“我也两年多没见清明师父了,我知道的也是师父书信中说的事情。”
夜深了,好不容易将薛红景安置妥当。许是很久没有这么安心过,小姑娘很快就睡着了。看着小师妹唇边的一丝微笑。德昭心里酸涩无比。
抑制住内心的情绪,她起身来到了甲板上。繁星点点,四周寂然无声,船只轻轻荡漾着。
第二天一行人吃完早饭,德昭向薛红景三人征询意见,是暂时就在附近城镇落脚还是跟他们一起北去。德昭抱歉道:“小师妹,本来我是应该立时陪你去寻师父,但是我现在实在脱不开身。”
薛红景虽然也想立即见到亲人,但还是说听师姐的安排。
薛全夫妇也想跟着德昭北上,两人虽想念失散已久的儿子,但是觉得薛红景跟德昭在一起,只是短短的一晚,与年龄相符的小姑娘本性渐渐显现出来了。两人一直担心薛红景会被仇恨蒙蔽了神智。还有一个缘由就是虽然最近没有追杀之人过来了,但是不能保证这些人死心了,德昭的冷静和决断,使得两人对她产生了莫名的信任感。
当先两人建议薛红景先跟德昭北上,薛红景欣然同意。
时光就在德昭和薛红景相互嬉闹中过地飞快,德昭庆幸留下三人是非常明智。与薛红景切磋医术中,德昭发现师妹的医术远不如毒术,薛红景在用毒上极有天赋,德昭可以预料到,若是在师父教导下,假以时日,这姑娘的毒术上成就绝对世间少有匹敌。至于薛全夫妇,一路上把众人的衣食住行打理得井井有条,李锐都觉得自己成了闲人,没有插手的地方了。
半个月后,德昭他们已经在太原郡境内了。
这天靠岸后,德昭决定要在太原府好好修整一下,再者是薛全的伤势也需要些好的药材,路上带的都是药丸,远远没有药材有效。
一行人只留了刘老汉一人看船,连刘大娘都要上岸买些日用品。太原府果然不愧是北方的重镇,长安城肯定热闹喧哗,不过这更多是因为天子脚下有太多的楼馆、茶馆这些作乐之地。再看太原府,少了几分喧嚣,无论是房舍还是行人的衣着,都透出一股豪气和粗犷。这里的女子装扮也不以裙装为主,更多是着短襟裤装,一股子利落劲。
没有了追杀,亲人又有了消息,薛红景三人也彻底地放松下来,这一路上遇到大城镇,德昭都力主上岸游览一番。德昭跟李锐细细商议过,游学之人若是太过不寻常比如一味急着赶路,就会露马脚,虽然现在没有发现监视之人,小心一些都是不为过的。
一行人悠闲地在街上逛,时不时地看到一些卖小玩意的摊子,薛红景跟德昭都会兴致勃勃挑拣一番。
这时候,就听到前面一阵喧闹,就听有人大喊:“番邦商团进城了。”
这一进城,又引出了一桩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