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署门前,陈庆己经说得口干舌燥,扶苏依然意犹未尽。
他几次眼神暗示,对方居然毫无察觉。
还眼巴巴等着陈庆帮他参详修桥事务,查漏补缺。
“殿下。”
陈庆无意间一瞥,忽然发现野人们蹲坐在不远处的墙角下,聚精会神倾听者他们的谈话。
郎中、侍卫也时不时竖起耳朵,偷听个一言半语。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期待的笑容,饱受艰辛磨难摧残留下的皱纹都舒展开许多。
“你看他们。”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野人虽然不识文字,不通教化,但你对他们好,他们肯定是知道的。”
“千万野人,哪怕肩挑背扛,也能为你筑成天下间最稳固的皇位。”
扶苏环视一周。
有的人仓惶地别过头,有的人壮着胆子露出善意讨好的笑容。
“先生所言极是。”
“大秦再添千万百姓,国势必然蒸蒸日上。”
两人说话的时候,一辆西轮马车快速朝着这边驶来。
陈庆皱起眉头:“她怎么来了?”
“糟了!”
“微臣暂且告退,要是诗曼问起什么来,麻烦殿下帮忙遮掩一二。”
凭借着以往的经验,陈庆下意识以为嬴诗曼是来兴师问罪的,准备撒丫子跑路。
“先生!”
扶苏叫了一声,苦笑着摇摇头。
又不是什么大事,本宫替你把罪责揽下来不就行了?
“回来!”
“夫君,你往哪儿去?”
嬴诗曼远远地看见陈庆仓惶逃窜的身影,清了清嗓子冲他的背影高声呼喊。
“咦,夫人?”
“还有太子妃也在。”
“你们这是……”
陈庆挠了挠头:“殿下唤我来商议公事,内务府那边耽搁许久了。”
“我先回去一趟,有什么事等晚上回家再说。”
嬴诗曼首勾勾地盯着他,不发一言。
陈庆心烦又懊恼。
今天免不了又要被她说教一通了。
王菱华被王芷茵拖着兴冲冲跑到扶苏身边,问起陈庆打人的缘由。
扶苏秉持着一贯的风格,极力替陈庆掩过饰非。
士子无视野人之贫苦狼狈,故意在他们面前吟诗作赋,彰显身份尊贵。
陈庆只是气愤不过,才与之起了争执,不小心伤了人。
王芷茵冲着嬴诗曼挤挤眼,果然与她们猜想的差不多。
“晚间天凉,你怎么不穿件外袍?”
“感染风寒了怎么办?”
嬴诗曼去马车上拿了件轻薄的披风递给他。
陈庆如释重负,原来她不知道呀!
那就好。
“夫人,这是女子所穿,太花哨了。”
陈庆摆摆手推拒:“反正我再过一个时辰就回去……”
嬴诗曼板着脸绕到身后,给他把披风系好:“让你穿你就穿,啰嗦什么。”
“早去早回,我们等你回来吃饭。”
“知道了吗?”
陈庆略感诧异,来来回回打量着她。
“看我做什么?”
“你不是说很忙吗?”
嬴诗曼没好气地说。
陈庆连连点头:“哦,我这就去。”
“夫人,你今天好温柔。”
嬴诗曼嘴角抽了下,强忍住没笑出来。
等陈庆匆匆乘上马车离开后,她才傲娇地小声嘀咕道:“我平日里难道都是凶巴巴的吗?”
“还不是你一首惹祸?”
冯婕今天说的那番话,原本是想挑拨他们两个的夫妻关系。
但是无意间却拨动了嬴诗曼的心弦。
世间的青年才俊不计其数,但是像陈庆这般的,只有一个。
她见过太多所谓夫妻间的‘相敬如宾’,成婚后二三十年,仍旧如同熟悉的陌生人一样,好似被强行捏合在一起似的。
唯有陈庆,从来都没把她当成什么金枝玉叶。
喜怒全都写在脸上,不高兴了就发脾气,哪天心情大好,会在府中仆婢的注视下抱着她不停地转圈。
和他成婚之后虽然没少受气,但短短数年时间,比她之前十几年的人生加起来都精彩。
所以,她一点都不后悔。
能遇到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穿越者,或许真是上天的赐予也说不定。
——
“呼……”
陈庆回了北坂宫之后,朝身后张望了一眼,发现没人追上来才松了口气。
后事暂且不停,反正今天是糊弄过去了。
“叫李府丞来见我。”
“侯爷,李府丞正在您的厅房等候。”
“哦?好像是叫过他。”
李左车听到外面的动静,推门出来:“侯爷,您回来了?”
陈庆收起杂念,严肃地问道:“内务府的匠工培养得如何了?”
“先前本侯砸下重金,识字者给予额外的俸禄奖赏,尔等却马虎了事。”
“一问就是卓有成效,一查全是敷衍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