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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客
    一级人才飘洋过海,二级人才深圳珠海,三级人才南京上海。我学的是公共关系的,一般的小公司不可能有自己独立的公关部。所以这便决定了我不可能会留在那个与世无争的江北小城。踏上漂泊的旅程,对外面世界的渴望掩盖了内心的恐惧。
    然而出来以后,才知道外面的海阔天高,几经辗转,我终于把带来的钱都折腾光了。就在我拎着箱子四处找房子的时候,是紫陌贴在门上的小纸条救了我。“此房出租,价格面议。”花园洋房,最要命的是他的窗户上,挂着我喜欢的蓝色窗帘,我简直爱死了。这样的房子我一定租不起,但至少,至少我今晚可以想办法睡在这里。
    当时我真的只是这么想,哪怕就在这里睡一晚,也心满意足了。我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它的主人回来。每当路人用奇异的目光打量我时,我立刻耸耸肩,装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笑笑地说:“忘带钥匙了!”
    大约已经到了深夜,亮亮的车灯刺痛了我的眼睛。一辆车停在门前,一个高瘦的男人走下车。他拍拍睡梦中的我:“小妹妹,这可不是你睡觉的地方。”我揉了揉眼睛,嘟囔着说:“你怎么才回来呀!”他愣了愣,认真地看了看我的脸,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小姐,你认错人了吧?”
    “你是这房子的主人吗?”
    “是啊!”“那就没错了。我是来租房子的。”
    “对不起,我的房子不租给女孩子。”
    “那这就是你不对了,你的纸条上又没有说明,害得我等了大半夜,现在我到哪里找别的房子呢?我不管,至少你得让我睡到天亮吧!”那时的我,在紫陌的眼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无赖。
    “那你坐在门口,我怎么开门哪?”阴谋得逞了,我跟着紫陌进了他的房子。也就是在我第一脚踏进那座房子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它。但喜欢归喜欢,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这里一共有三个房间,除了主卧室之外,其他的两间随你挑。”
    “我要有蓝色窗帘的那间。”
    轻轻地推开房门,那里竟然有我想要的一切。蓝色的窗帘,蓝色的大床。蓝色的色系,让我觉得安全。只不过,房间的设计太接近婴儿房了。洗了澡,我很快就睡着了。我实在很庆幸,来到这座陌生城市的第一晚,就可以不用挤小旅馆,不用睡大街。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紫陌已经离开了。他留了钥匙和纸条给我。“房子你先住着,如果暂时找不到工作,就留下来帮我看房子,房租以后一起算。冰箱里有吃的。”就这样我走进了紫陌的房子,一住就是半年。
    半年后,我已经在一家外资银行的客服部工作。我的工作用八个字就可以形容:一张笑脸,笑脸一张。我不知道是自己天生的好脾气,还是已经被工作磨得没有性子了。所以下了班,我的脸再也笑不动了。整天淡淡的没有表情。紫陌很少回来,大部分的时间是我一个人在家。
    每当我看到窗口飘飞的蓝色窗帘,心中总有一股暖暖的感动。我喜欢买素色的百合插在客厅的花瓶里,好让紫陌一回家就嗅到清新的气息。我试图用各种各样的细节告诉方紫陌,这里有我的存在。
    然而我做什么事都慢慢的,因为我有一种遗传性的毛病,一急燥,就会觉得透不过气来。会呼吸困难,不停地咳嗽,直至吐血,直至晕厥。所以我喜欢光着脚板在洁净的地板上走来走去。我喜欢一回家,就把胸衣的纽扣解开。这样我整个人会很轻松。我要让自己尽量减少人为的束缚,尽量让自己感觉自由。
    紫陌很瘦,我认为这跟他的熬夜抽烟分不开。常在半夜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常看到他默默地站在阳台上吐着烟圈,只是烟他从不当着我的面抽。偶尔我会学着熬一些清肺滋补的汤留给他喝。虽然第二天的碗总是空的,可我也不确定他是喝掉了,还是倒掉了。方紫陌,是一个太冷的男人。有一天,紫陌对我说,房子租给我一个人太浪费了,而且连本都收不回来,所以他就把若加领了回来。其实半年来,紫陌从来没有跟我收过任何房租,他是不想我们有过多单独在一起的时间。
    若加还是一个学生,差一年才毕业。可因为已经找到工作,半工半读很不容易,所以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若加来了,二十出头的小男生实在太有活力了。把我名字好好的木子非叫成“木头呆子”我气不过要追着他打,他上窜下跳,我又不敢跑。他得意地叫嚷着:“小木子,木头呆子,你抓不到我,抓不到我!”紫陌在一旁呵呵地看着。后来我懒得跟他计较,就随他叫了。因为有了若加的关系,紫陌回来的次数多了起来。我也可以熬新鲜的汤给紫陌喝了。可这时候,若加总会大声说:“你真是个木头呆子,连熬汤都会忘了放盐。”紫陌尝了一口“嗯,真的很淡啊,也许以前喝惯了冷的,倒不觉得。”紫陌不看我,从来不看,他总在逃避着什么,令我难以捉摸。
    若加忙毕业设计的那一阵,也很少回来。家里又剩下我一个。我要么光着脚,吧嗒吧嗒地走来走去,要么躺在浴缸里泡上一会儿。我喜欢洗澡,喜欢享受那个过程。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当我正泡在浴缸里的时候,一道耀眼的亮线划破了天空。电灯挣扎了几下也灭了。我想知道出了什么事。急急地从浴缸里钻出来。刚迈出两条腿,还没来得及穿衣服,脚下一滑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我还有知觉,我想爬起来,心里一急,气回不过来,立刻咳嗽了起来。不停地咳,咳到没有办法呼吸,没有办法思考。我要死了,我真的这么想。脑子里除了恐惧就是一片空白。突然有一个人冲了进来,拿浴巾裹好我,抱我穿过客厅,把我放在我蓝色的大床上。我天生珠圆玉润,抱着我走那么长的路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我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和粗粗的鼻息。
    我还是咳嗽,停不下来。他不敢离开,又不敢说话。也许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他用他温湿的嘴唇贴在我的唇上,轻轻地吻我,帮我呼吸。跟着他的节奏,我竟然真就慢慢平复了。他是谁?若加还是紫陌?没有灯,窗帘拉着,我看不到他的脸。迷蒙的我极力想分辨他的轮廓,突然他腕上有手表发出很奇特地报时音:“宝贝,呼呼了,该睡了。”是啊,该睡了,就当它是个梦吧。他有唇印在我的额头上“宝贝睡吧!”他极小声在俯在我的耳边。
    清早起来,枕边有湿湿的泪痕。紫陌坐那里吃早餐,若加不在。“木子,你应该到医院好好地检查一下!”“我?我没事的!老毛病了!”我低下了羞红的脸。是紫陌,应该是紫陌,只有紫陌才会如此深情地叫我宝贝。这是我早该想到的。
    若加忙着毕业,回来的时间更少了。紫陌却常常在家陪着我。当紫陌向我求婚时,我一点儿也没有感到意外。似乎我们已经在一起过了几十年,然后还要在一起过上几十年一样。
    结婚的当天,紫陌笑得很灿烂,他说我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新娘。若加来的很晚,一杯一杯地罚着自己的酒。“唉,想不到啊!这么笨的木头呆子,竟然从房客变成了女主人,看来我是要彻底被扫地出门罗!”
    “死若加,找扁哪!”当我肉肉的拳头砸在他的手腕上时,他藏在袖口里的手表,突然叫了起来:“宝贝,呼呼了,该睡了!”
    “若加!”我的脑袋嗡嗡直响。
    原来,那晚枕边的泪痕是因为我叫着紫陌的名字。原来是若加对紫陌摊了牌。原来,曾经有一个同样喜欢蓝色窗帘,喜欢素色百合的女孩,住在紫陌的主卧室里。原来就在他们快到走到幸福的时候,一次意外地流产,使得紫陌曾经深爱的那个女孩,以及她未出世的宝宝永远地离开了。原来紫陌一直逃避的是我身上,他曾经太熟悉的感觉。原来,我真的是若加口中那个傻得要死的木头呆子。
    “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爱你,只是不愿意再看见你哭泣!”若加借着酒意伏在我的耳边。我的眼泪以最幸福的姿态落进杯里。能够被一个男人如此珍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何况是两个这等深情的男人。
    其实女人年轻时关于成功与幸福的梦想,到头来,也无非是找到一个坚实的屋檐,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我既然已经住进了紫陌的房子,就一定会长住下去。宝贝你放心,我会是紫陌,最温柔,最善良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