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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陈环怒怼陈伽罗
    陈伽罗:“你这是在质问朕吗?”
    陈环长叹一声,抱拳躬身:“臣不敢。”
    陈伽罗听到陈环的话,眼皮都在颤抖。‘臣’和‘儿臣’,一字之差,意思可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个时代,君前奏对虽说还没有立下规矩,非得怎么称呼;但是长久以来默认的,皇子皇女在面见皇帝老爹的时候,都要以父皇称呼皇帝老爹,以儿臣自称。
    要知道,到现在为止,陈琦最让陈伽罗反感的,就是陈琦在五岁以后,就没有再叫过一次爹、父亲或者父皇。陈琦在陈伽罗面前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君前奏对也是以‘臣’称呼自己,以‘陛下’称呼陈伽罗。
    而陈环竟然直接在陈伽罗面前自称臣,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那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陈环生气了,在和他这个亲爹在耍脾气。
    陈伽罗原本冰冷的神情稍作舒缓,语气清冷的说道:“怎么?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朕耍脾气了?”
    陈环无奈的叹息一声:“并非是臣以下犯上,臣也无意要触怒天威。臣只是不明白,您对三弟的恶感到底从何而来?难道就凭司天监的几句话,就能将父子离间到如此境地吗?”
    陈伽罗将手中的锦帕丢在地上,语气冰冷的说道:“哼。是朕在找他的茬吗?但凡他做的不那般不近人情,不讲规矩,朕犯得着天天生他的气吗?”
    “看看这书信,写的是个什么东西,君臣奏对的规矩呢?行文行书的规矩呢?亏他也是读过圣贤书,受过名师指点的,这般行文书信,哪里有一点点儒生该有的样子?”
    “而且,他只是一个皇子,官秩不过五品,食轶也不过两千户,谁给他的胆量,敢让大元帝国的太子殿下,给他亲写奏折,这不是在倒反纲常,是什么?”
    陈环附身,将锦帕捡起,小心翼翼的掸去上面的尘土,揣进怀中。
    “规矩?人情?父皇您不觉得,您要的有点太多了吗?”
    陈伽罗闻言,眉头紧蹙,手掌紧握成拳,忍不住颤抖起来。
    陈环看着陈伽罗的样子,知道自己这皇帝老爹是真的生气了;但是他现在也是豁出去了,陈琦的那封信,让陈环郁结在心里十多年的怨气都爆发出来了。大不了就是被禁足呗,有啥呀。
    “父皇在这封书信上,看到的都是僭越逾制,不符合君臣奏对,不符合行文规矩。”
    “儿臣看到的,却是一个兄弟对兄长的思念;看到的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孩子,做事时的小心谨慎;看到的是对于家族的忠诚,对于父母的热爱。”
    陈环右手抚摸着胸前,那个位置正是放着陈琦书信的地方。
    “陈琦这封信,不是写给您的,也不是写给母后的,而是写给儿臣的。既然如此,只要儿臣这个当哥哥的不觉得不合适,只要儿臣这个哥哥觉得写的好,那关别人什么事儿?关君臣奏对什么事儿?”
    “父皇您没有兄弟姐妹,孑然一身,不存在特例。可是纵观历史,哪个皇帝的兄弟,不是被皇帝宠着?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儿,不做危害江山社稷的事儿,谁又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怎么这些在父皇您这里就成了大逆不道,就需要被呵斥了?”
    陈环稍作停顿,接着说道:“咱们再说这行文规矩。您刚才说陈琦也是读过圣贤书,受过名师指点的。”
    “三弟读过圣贤书不假,可是何时受过名师指点?又是哪位名师指点过呢?”
    陈伽罗被陈环的话给问懵了,没错,陈伽罗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自己从来没有给陈琦安排过老师。
    陈环看着自己父皇那表情,哪里还不知道陈伽罗现在在想什么。
    “臣从未下旨,允许三弟去皇室学堂学习,也从来没有给三弟请过什么老师,来指点他的学问。三弟读书识字,都是儿臣一点一滴的教的;是儿臣从皇室学堂中学习归来,再手把手的交给陈琦学习的。”
    “恐怕您还不知道吧,您的这个三儿子,仅仅用了八年时间,就将皇室藏书阁中所藏的所有书籍全都看了一遍。他不仅通读儒家经典,诸子百家的学说,就没有他不会的。”
    “您天天都在朝堂上夸赞您的六儿子和九儿子,说什么他们文武双全,天下少有。可是您也许自己都不知道吧,在您的三儿子陈琦面前,包括儿臣在内,所有的儿孙加一起,都找不到一个,能在文化修养上与陈琦一较高下之人。”
    陈伽罗现在已经有点麻了,没错,就是麻了。因为陈伽罗之前都不知道,陈琦的文化修养如此高深,甚至是冠绝所有皇室子女,这真的太难让他接受了。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这样写信?”
    陈环才不管自己父皇能不能撑得住呢,无奈的摇摇头。
    “儿臣刚才说过了,这封信压根就不是给您的,是给儿臣我的;陈琦不是写给太子陈环的,而是写给大哥陈环的。既然是兄弟之间的通信,难道不应该是越简单越好,越自然越好吗?”
    “如果儿臣没记错的话,前天二弟是不是也从西境传书信来了?就二弟那水平,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斗大的字认识不了一箩筐;儿臣就不信了,二弟那奏折,那书信就那么完美?恐怕不然吧?儿臣估摸着,写十个字,错九个,就已经是好成绩了。他哪次写奏折不是全靠猜测?就差画图了。可您是怎么说的呢?说二弟是真性情,说二弟本来就是不学无术,不能过分苛责。”
    “凭什么您就只苛责陈琦一个人呢?怎么到了陈琦头上,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呢?”
    陈环平复着胸口强烈的起伏,尽量让自己情绪缓和一些。
    “至于请儿臣代写奏章,这就更谈不上什么僭越,谈不上不守规矩了。朝臣之间互相代劳,执笔代写奏章的事儿不胜烦几;那些个武将们也都是将奏章安排给师爷和幕僚代写。儿臣给自己的亲弟弟代笔写一封奏章,又怎么了?怎么就跟僭越扯上关系了?”
    “父皇不要忘了,两个月前,春狩大典的时候,二弟和四弟的祭表可都是儿臣帮忙代笔抄录的,您当时也是看到了的,还笑骂他俩不学无术,整天给儿臣这个当哥哥的添乱。您不也没有生气,更没有惩罚他们俩。”
    “儿臣还是想问那个问题,怎么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到了陈琦头上,就都是错的了?”
    陈伽罗听完陈环的话,手掌猛地在桌上一拍;而颜皇后像是预判到了陈伽罗的行动似的,提前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陈伽罗:“好,就算这封信没有问题。那其他事情呢?”
    “从南境万里回京祭母,即上书请见朕,也不想朕汇报他这一年来的成绩。在明明知道朕会拍人寻他,会召见他的前提下;竟然还敢离京回丰都驿。”
    “像他这等无视君父,藐视皇家的人,朕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陈环无奈的摇摇头:“我的父皇,我的陛下。陈琦回京祭母,您连官文都没有批;他是以外臣的身份进京的。《大元历》明旨,外臣非召不得入京;若有急事急需入京,则在中元城停留时间不得超过三天。”
    “陈琦是完全按照《大元历》行事的,何来藐视君父,藐视皇家一说。”
    “况且,父慈子孝,前提应该是父慈吧。父皇您觉得,您找陈琦面前,算得上慈父吗?”
    “父皇您还记得,您上次抱陈琦是什么时候吗?您还记得,您上次给陈琦封赏是什么时候吗?您还记得陈琦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上次给陈琦办生辰宴是什么时候吗?”
    陈环苦笑着叹息一声:“恐怕父皇自己都不知道吧。内廷司到现在都没有给陈琦放过一两银子的月例,更别说什么冰敬炭敬了。如果不是陈琦从小生活在东宫,有母后和儿臣的照看,恐怕他早死在深宫内院了。”
    陈伽罗原本颤抖的身体突然就平静了,他脸色也恢复了平静。根本看不出,刚才他还处于爆发的边缘。
    陈环终于将心中郁结多年的浊气都发泄出去了,长舒一口气,乖乖的站在原地,等待陈伽罗的惩罚。
    然后,全场就这么尬住了。陈伽罗,颜皇后,陈环,谁也不说话,时间仿佛是禁止了般。三个人都在等待,等一个气口,打开这个节。最理想的人选当然是太子妃柳如兰了,因为不管是谁,都不会和一个怀了孕的女子发火,可以完美的化解目前的僵局。
    可是,柳如兰今天并没有来紫阳宫,解不了这个局。
    紫阳宫正殿外秦如意站立在门口,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态。他有点后悔了,今天本来不应该是他当值的,他吃饱了撑的,跟人换的班,结果就赶上了今天这么个修罗场。
    刚才陈环顶撞陈伽罗的全过程,他一个字都没差,全听到了。
    他也算亲眼见证了三殿下陈琦一直以来受到的冷遇,说实话,他也很心疼。但是,这玩意儿怎么说呢,自己的亲爹都不给孩子做主,你指望谁能把孩子当回事儿呢?
    内廷司那帮家伙之所以敢将陈琦的月例银子和冰敬炭敬按下不发,除了那帮家伙狗眼看人低,不把陈琦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放在心上外。
    陈伽罗的态度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