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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折割
    见卢泽林点头,皮蛋和小沈三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小孩儿真是你?”皮蛋因为惊诧,有些口不择言:“都说女大十八变……你是男的,长大了也不能变得这么丑啊?”
    见卢泽林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是紧咬牙关,我说:“不管你来的目的是什么,先帮忙把这院子打扫一下吧。”
    我这么说,是看出他还沉浸在深切的悲痛中。
    这种状态下,很难把话说清楚。
    四个人清理完院落,浇了花,进到堂屋的时候,卢泽林已经平静了许多。
    趁皮蛋去烧水沏茶的空,小沈三急着问卢泽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卢泽林闭了会儿眼睛,睁开眼说:
    “师父一直不让我喝酒,这是藏阴一脉的规矩。现在没有藏阴一脉了,我……能给我点酒吗?”
    我拿起柜子上不到三分之一瓶的三粮液——那应该是方玲出事前,诚叔喝剩下的。
    卢泽林对瓶喝了一口,立刻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飚出来了。
    等他喝了第二口,脸红到脖子根,却已经开始平静的时候,我问他:“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卢泽林说:“人拐子。”
    “娘x的!”小沈三狠狠一拍桌子。
    我让他别激动,拿了个杯,给卢泽林倒了半杯酒,让他慢慢说。
    卢泽林边喝酒,边说出了往事。
    但是,一来他本身就不善言辞,再就是喝酒以后,语言组织也稍许混乱。
    我一直仔细的听着,最终总算弄清了整件事的经过。
    各行各业,都有传承。
    就好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如果一门独特的手艺,随着某个手艺人的离世而断绝,那绝对是一种损失。
    藏阴一脉,是盗墓行当里比较特殊的一门。
    到了臧志强这一代,已经是独传了。
    臧志强也收了徒弟,而且,要学习藏阴一脉的本事,就得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培养。
    卢泽林就是在幼小的时候,被臧志强收养的。既是徒弟,又如义子干儿。
    有一次,臧志强要远行去陕甘一带盗墓。
    将年幼的卢泽林交托给他认为能够信任的人照顾。
    那一次,因为那个墓穴的机关太过严密刁钻,臧志强虽有藏阴探穴的本事,但还是触动机关,受了重伤。
    这一来,光是养伤就耽搁了半年。
    等他回来的时候,他交托照顾卢泽林的那人,见到他后,带着全家人在他面前跪地不起。
    再三哭诉,说他们把卢泽林当自己家的孩子一样对待,但某一天,卢泽林和本家两个孩子出门玩耍,傍晚本家的女孩儿回来了,卢泽林和另一个男孩儿却没有回来。
    臧志强养伤半年,这家人找两个孩子找了四个月,仍无下落。
    这时,臧志强也已明白,两个孩子多半是被人拐子给拐走了。
    于是,他开始找自己的孩子,历时三年,行遍大江南北。
    然而,当他再次来到这个‘朋友’家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所说的,本家那个被拐带的男孩儿,居然还在!
    对方见被撞破,也知道他的行事手段,不得不坦言交代:
    当初他们确实有偏袒,可什么人家,会对外人,比对自己家的孩子好?
    总之,那段时间卢泽林几乎就是‘散养’的。
    被拐带的,也只有卢泽林一人。
    本家怕臧志强盛怒之下报复,所以才说两个孩子一起失踪。
    臧志强当时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等到第二天,本家男主人,也就是臧志强的那个‘朋友’,一觉醒来,就成了下半身瘫痪,只能靠轮椅出行的废人。
    臧志强实在很疼卢泽林这个徒弟,或者说深爱着这个儿子。
    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卢泽林。
    几年前,他终于找到了卢泽林。
    那时,卢泽林浑身破烂肮脏,趴在一辆拖地的木板车上,一手拿着个饼干盒,一手扒拉地面往前爬,沿街乞讨。
    那时的卢泽林已经面目全非,可臧志强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孩子。
    他当时并没有和卢泽林相认。
    但在第二天,当地最繁华的街面上,就多了六个新致残、而且是残疾到无法治疗的男女。
    ……
    “采生折割!”小沈三咬牙切齿道。
    皮蛋只听了后半截,却也缩在我身边,浑身不住发抖。
    卢泽林到底是不习惯喝酒的,杯中酒还有三分之一,眼睛已经变得赤红。
    “当时我被拐走,他们打算把我卖了,可我那会儿已经记事了,没人买我。所以,他们打断了我的一条腿、一只手,让我乞讨替他们赚钱。
    那些人拐子,只想着钱,觉得我要来的钱太少,给我上了‘鬼脸儿’。其实就是个箍在头上的铁片笼子。
    我被拐带后,从来没吃饱过。可是戴上‘鬼脸儿’后的半年,我天天吃煮鸡蛋、喝牛奶。我长高了,长胖了。‘鬼脸儿’还是原来那样……”
    “别说了!”皮蛋垂泪道,“那帮没人性的狗东西,都该被枪毙!被枪毙!”
    屋里沉寂了片刻,卢泽林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爸爸……师父找到了我,把那帮人全部折割了。但他们却被送进了福利机构。
    后来……师父做了一些事。那六个男女,五个进了精神病院,还有一个自杀了。师父找大夫,寻求各种办法,治好了我的手脚,但治不好我变形了的脸。
    再后来,他带我去见过静海法师,也见了徐二爷。静海法师说我治不好了。徐二爷摸过我的脸之后……二爷不能言语,云姨替他说:‘非阳间之力能改。’”
    “二哥没跟我说过这件事。”沈三眼中犹有恨意。
    卢泽林摇头:“当时师父说,他愿意再在客栈多住一晚,只换我像正常人一样活一生。仍是云姨转达二爷的意思:‘那样就是毁了他。不如,放他去闯。’
    师父和二爷的关系本来很好的,但那次,他跟二爷翻了脸,说二爷没有子嗣,不知道替孩子的将来着想!
    二爷没说话,但云姨生气了。客栈外,睚眦饕餮冲天怒吼……当时我被震晕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