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跟着一帮孩子跑向了马车,越近越觉得这马车确实是个漂亮玩意儿,那架势,那气派,的确不凡。不由得在心中幻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坐在这样的马车里,带着父亲母亲在村里走上那么一圈儿,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吁!车夫见一群孩子围上前来,立刻勒住了马。这马车原本就不快,但车夫这一喝,那白马却是身体一抖,四蹄一定,如柱石扎地般定在了地上,而后面的马车也平平稳稳的停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这车夫喝停了马儿,一扬马鞭指着一帮孩子喝道。他这一喝,声音洪亮,气震周遭,一群孩子皆是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之声不断,就连林安也不能幸免。
一群孩子还没回过神来,又一个中气平和的声音传来:“李大,一群小孩子而以,吓唬了作什么。”
这声音似乎带着一股魔力,音量虽然不大,却是清晰异常的传入几人的耳中。而随着声音传入耳,一群孩子立刻觉得眼前一亮,脑袋回复了清明。
吓!林安虽然常年打猎,见识过不少凶恶的野兽,老虎豺狼的叫声也曾听过,但是比较起来,还真没这两句对话带给自己的惊吓大。转头再看其他的小伙伴,各个也是心有余悸的拍打着胸口,显然都受了不小的惊吓。
好一会儿,一群人才觉得好过了些,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不过再看向车夫那张黑脸,均是变了脸色,低眼不敢正视,觉得这黑脸车夫就如家中过年贴的怒目金刚一般威严不可触犯。
不过那车夫听了这声音后,此时也是垂目站在了马车旁,身体笔直,动也不动。
顷刻,这马车的帘子掀了开来,露出一张老人脸庞。这老人慢慢的走出车厢,扶着一旁车夫伸出的胳膊下了马车。
见是个老人,还长的慈眉善目,一群孩子虽然受到了惊吓,但还是孩子脾性,纷纷好奇的打量着老人。
老人极力挺起腰,但仍是微微的弓着,之后缓步走上前来,看着一群孩子,呵呵一笑道:“怕什么,我又不像他,会吃了你们。”说完指了指那黑脸车夫。
咯咯,他这一说,一群小孩也都笑了出来,不由对着那车夫指点了起来。说来也奇怪,此时这车夫被一群小孩指指点点自己的长相却是没再说一句话,单是垂目站在马车旁,死人一般一动不动。
啪啪!老人拍了拍手道:“好了!好了!别说了,再说我这车夫可就没脸见人喽。”他这么一说,一群孩子也停止了笑声,看着老人。
老人想了想,转身从马车帘子下的一角摸出一个朱红锦盒。打开,露出了一块块白色如年糕般精致的方形物品,道:“给,这是城里的酥糖,一人一块,你们尝尝,看看甜不甜。”说完就把盒子递了过来。
一群孩子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这叫做酥糖的诱惑,除了林安,纷纷上前,各自抓了一块塞进了口中。
真甜!好吃!这酥糖刚一入口,狗子便叫嚷了起来,其他的小孩也是如此,皆是相互诉说着这酥糖的美妙与好吃,只觉得这酥糖比家中的冰糖甜上千万倍。
狗子看了看老人盒子里剩下的几块,咽了咽口水,砸吧一下嘴道:“我还想吃。”
那老人笑呵呵的收回手,道:“行啊!我这有的是,不过你要告诉我点事,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老人这么一说,狗子立刻回道,说完还期盼的看着老人,一脸的急切。
老人脸上笑容更甚,指了指身旁的漱石山,道:“你们常在这山上玩耍吧?”见狗子点头才继续道:“那你能告诉我这山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我说的是特别奇怪的。”
“特别奇怪的地方。”狗子也泛起了嘀咕,随后便晃悠着脑袋想这所谓的奇怪的地方。好一会,才一拍脑袋道:“奇怪的地方啊,我怎么知道什么是奇怪的地方,不过你问他,他肯定知道,但你还要给我吃糖哦!”说完指了指一旁站在原地瞧着的林安。
“哦!问他,为什么呢?”老头奇怪的看了眼林安,并晃了晃手中的锦盒。
狗子挠了挠头道:“不问他问谁,他可是我们村子里最好的猎人,跟你说啊,这山上什么地方他都去过,你问他绝对没错儿!”
“是这样啊。”狗子这么一说,这老头也不由得多看了林安几眼。说起来从刚才抢酥糖时他便注意到了林安,当时别的孩子都是一拥而上,只有这个孩子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既不争抢,也不出声,显得有些怪异另类。
“你叫什么?”老头一脸和蔼的看着林安。
林安定定的看着老人,好一会才回道:“林安。”
“林安,林安,富贵平安,是个好名字。”老头听了,咀嚼了一番这名字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安瘦弱的身材,道:“你是个猎人?”
林安面上仍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淡的应道:“是。”
其实对于这老人他心中颇为忌惮,从刚才这老头在马车中说的那句话中,他便隐隐觉得这老头虽然外表看着老弱,内里却一定不凡。就如山里的灰熊,看着外表憨厚,但真动起手来那可是眨眼间要人命的主儿。
老头也瞧出了林安对他隐隐有些敌视,却也不以为意,晃了晃锦盒道:“这东西你也来尝尝,甜的很,是个好吃玩意儿!”
林安悄悄咽了口唾沫,其实他可想吃一块,毕竟生在山野,哪里见过这么精致小巧的城里点心,要知道平常吃的可都是些粗糙难咽的面馒头。因此这个酥糖,对他而言还是极有吸引力的。不过想起灰熊,他还是压下冲动,道:“不吃,你要问什么?给钱我就告诉你。”相比于这只能过过嘴瘾的酥糖,他对于能用山里的消息换几个钱补贴家用更为在意。
“咦!”老头眉毛一挑,奇怪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锦盒递给了一直眼巴巴看着的狗子,又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朝林安亮了亮,道:“你要是能告诉我一些有用的消息,这银子就给你了。”
十两银子!林安心飞快的跳了两下,眼中露出震惊的目光,但还是极力的喘平气,缓缓点了点头。
见林安点头,老头面色一整道:“他说你是个猎人,那你应该常年在这山上跑动吧?”
林安思量一番,既然这老头儿愿意用十两银子来交换山里的消息,他要问什么,告诉他就是,虽然这老头儿看起来很厉害,但厉害归厉害,对于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孩子,他也不会怎么样他。想好了一切,林安回道:“自然,从十岁开始,我在这山上跑了四年多,基本上什么地方都去过。”
“哦!”听林安这么一说,老头也是惊讶了一番,又好好的看了看林安,才又问道:“那你说说这山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的意思是奇怪,也就是不同寻常,奇特的地方。有吗?”老头最后语速很快,极力的解释,显然对这山上的奇怪之处十分在意。
奇怪之处,林安歪头看着老头,想了一会儿才指了指旁边的山道:“这是什么?”
“山。怎么了?”老头奇怪了。
“那是什么山?”林安继续问道。
“山就是山,还能是什么山?”老头有点迷糊了。
林安直直的看着老头道:“当然是漱石山,不然还能是什么山。”
“你。”老头有点儿被愚弄的感觉,不过还是耐着心问道:“我当然知道这是漱石山,不然我也不会来,我问的是山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林安仍是没太多表情,指着漱石山道:“这山是什么做的。”
“呃!”老头一下被问住了,他可不想再像刚才那般无话可说,所以没立刻接话,而是细细思量了起来。还未想好,林安已经直接给出了答案:“当然是石头做的,还是漱石做的。”
废话!老头有点抓狂的感觉,他还在想林安这句话中有什么深意,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简单回答。
压下心中的火气,老头道:“我知道这是漱石山,还知道山上有树,山是石头做的,你就不能直接说出来这山上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
林安奇怪的看着意欲抓狂的老头,好一会才道:“我已经说了啊!”
“你说了?”老头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莫非自己真的老了,不复当年行走天下之勇了?不过他还是问道:“你说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林安还没有说话,一旁的狗子已经哈哈笑道:“你…你够笨的,林安都说的很明白了,连我都听懂了呢。你看,这山是漱石山,山是漱石做的,一座山嘛,能有什么奇怪的,都是馒头样儿。所以啊,这山最大的奇怪就是全是漱石做的,而别的山不是漱石做的。”
“你…”老头彻底没话说了,一双老眼定定的看着林安,再也说不出话来。
呵呵呵!笑死我了!呵呵呵…
这时候一个如银铃般的女子笑声响起,把一群孩子吓了一跳。林安也是一惊,不过立时他就觉出些别的意味来,那就是这声音极好听。
是!这声音的确好听,声音娓娓传来,洋洋盈耳,充斥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至于是一种什么魔力林安形容不出来,他单是觉得这声音比山上夜里啼叫的夜莺还好听十倍百倍。
“谁?”林安奇怪的看着周围,却没有发现任何出声之人。
老人听了这笑声,满面的苦笑,向黑脸车夫一打眼。那黑脸车夫,则是一瞬间把身体崩的更直,同时探手轻轻掀开了门帘。
见这车夫动作,林安也明白了,在这大木箱子里还藏着一个人,一个说话声音很好听的人。
仿佛是好长时间,又仿佛是一瞬,一只手抓住了车厢的边沿。
嗯!林安只觉全部的心神都被这只手摄了去,不由立刻闭上眼,但是满脑子竟还是那手的模样。
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除了这些林安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词能形容这只精巧、玲珑、纤细的手,而就连这两句话还是曾经听村里唯一的读书人——王先生念叨过他老婆的。
过了好一会儿,林安才把一颗跳动不止的心平定了下来,缓缓的睁开了眼。
嗡!林安只觉脑子一炸,浑身一颤,一颗心都停止了跳动,天地之间仅剩下了这马车之上婷婷俏立的女孩。
正所谓“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这女孩昂首一站,风鬟雾鬓,发中别着金珠花玉簪,衣衫华艳,说不尽道不完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再瞧那面貌,则更是惊人。正所谓“黛眉开娇横远岫,流波淳浓染春烟”先映入林安眼帘的便是这娥眉曼睩。盈盈如秋水,顾盼之际,神采飞扬,自由一番别样的灵动婉转。向下瞧去,却又是别样的光景,腮凝新荔,鼻腻鹅脂,饱满精致却又内蕴灵气。复向下,便是一涴惊人的勾月,韶颜稚齿,朱唇外朗,唇润齿皓,叹之曰“唇绽樱颗今,榴齿含香古。”
古话说“靥辅奇牙,宜笑焉只。”讲究女子不宜大声欢笑,有失颜态。但是这女子掩嘴大笑,却有一番男子的豪迈清爽,且又不失女子特有的娇柔如水,婉转清纯,各态杂糅,宛若天成。
“你这山村娃子,恁得无礼,不仅贪财,还是个登徒浪子,若是再瞧本小姐,便把你眼珠挖出来踩了!”这十五六岁的女孩看林安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大瞧特瞧,不由恼怒,娇喝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