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领导办公室。
    杨军和郭草地面对面坐着。
    他比较拘束，脊背挺直，一副聆听的样子。
    这是在办公室，又不是在家里，恭敬之心还是要有的。
    “工厂合并的事听说了吧。”
    大领导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个茶杯，手中的茶杯盖子不停地拨弄上面的茶叶。
    茶叶是杨军送的‘老班章’，茶气十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听说了，也就在开会的时候才知道的。”
    “你是在怪我没提前通知你？”大领导眯着眼睛问道。
    “没有，没有，我就是感觉挺突然的。”
    杨军并没有怪大领导的意思，就是纯属感觉突然而已。
    大领导事事为他着想，啥事都安排好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原先打算三个钢厂合并后，总厂设在二厂那里的，后来考虑三厂那边基础设施齐全，临时就改了主意。”
    郭草地：“不过，厂长的人选一直是你。”
    杨军闻言，笑道：“多谢郭伯父您赏识。”
    “嗯，这次可不是我赏识啊。”
    大领导摆摆手道：“三个厂长，也就你得票数最高，几乎全票通过。”
    “要不是有您，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该谦虚的还得谦虚，他这个厂长虽然是选票通过的，但他心里明白，要是没有大领导提拔，这个厂长肯定不是他。
    他也没想到，他这个合并后的厂长能够全票通过。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
    第三轧钢厂在他的管理下，那成绩不是提高一点点，而是成倍成倍的增加。
    他这么能干的人，不当厂长可惜咯。
    “这次给你们批了一块地用于厂房建设，就在你们厂西面。”大领导道。
    “我们厂西面？”
    杨军一愣，道：“那不是柴油机厂吗？”
    “是啊，这次不光是三个轧钢厂合并，那个柴油机厂也划给你们了。”
    大领导杨军一脸迷茫的样子，解释道：“你们厂不是经常去他们那里购买柴油机吗？我想着你们能不能把卡车这个产业发展起来。”
    杨军一听，顿时明白了。
    轧钢厂那七八十辆卡车，除了有十几台是从厂家购买的外，其余的都是厂子里自己组装的，他们所用的柴油机就是从隔壁厂子买的，至于其他的部件，也是从不同的厂子买的。
    至于车梁、减震、水箱这些玩意都是厂子里自己焊接的。
    自己组装的车比厂家购买的要便宜至少一半，要知道轧钢厂可是用车大厂，七八十辆卡车可是上百万的资金。
    “真的吗？太好了。”
    杨军一听，顿时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
    他总觉得轧钢厂业务范畴太单一，总想搞点别的产业玩玩，但是政策不允许啊。
    现在好了，部里主动把柴油机厂划了过来，他就有了用武之地。
    现在的产业结构太单一，承受风险的能力也弱，要是真碰上什么事，是经不起冲击的。
    此刻，杨军心里想着一定要把柴油机厂做大做强，将来不仅是柴油机，还有卡车，他都要做到全国甚至全世界最强。
    “你也别高兴太早，柴油机厂快三个月没发工资了，合并后，你肩上的压力可不轻。”
    大领导见他如此高兴，不忍泼他冷水，但还是善意的提醒了一下。
    “难怪呢。”
    杨军脸色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平日里，早就见那个厂子半死不活了，十来亩大的地，几个车间厂房，两百多号的人，就这体量能竞争过同行才怪，而且厂里的人才储备不足，发展疲软，不被淘汰才怪。
    好在，厂子人口不多，三个月的工资对于轧钢厂来说不算什么。
    “郭伯伯，你不能什么破烂都往我这里塞啊，你要塞也行，能不能给点支持？”
    杨军眼珠子一转，立马哭穷。
    大领导闻言，指了指杨军笑道：“你小子还好意思哭穷啊，恐怕你们厂小金库里的钱比部里账上还要多吧？”
    大领导说完，然后沉着脸道：“还是趁早花了吧。”
    杨军闻言一澟，连忙应道：“是，回去后，立马着手去办。”
    大领导这话是在点醒他，轧钢厂的小金库并不是什么秘密，各个厂子都有设置小金库的习惯，这种事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坏就坏在，轧钢厂小金库里的钱太多了，多到各方眼睛都盯着他们。
    要是再不花出去，恐怕就有人打小金库的注意了。
    自从建医院、招待所、商场以来，用去了不少钱，但是小金库的钱还剩下四百多万。
    四百多万可不是小数目，有时候一个公社的年收入才四万多元，可想而知，这四百万是什么样的恐怖存在。
    大领导提醒的对，杨军决定回去就把这笔钱花光。
    郭草地见杨军领悟到他的意思了，于是点了点头道，
    “这次三个钢厂合并，你必须在年前完成，我希望年后一复工就能投入生产。”
    “这么急？”
    杨军一惊，道：“郭伯伯，三个厂子，近十万人啊，这人员调动，岗位安排，资源优化，哪哪都需要时间啊，这眼下离过年只有一个月了，我很难保证完成任务啊。”
    大领导闻言，叹气道：“我能不知道这里的难处吗？合并后，整个四九城也就一家轧钢厂了，生产不能停，各行各业都等着钢材，你等得起，老百姓等不起啊。”
    “所以，这事不得不急，不过，你放心，我会派人协助你尽快完成合并工作。”
    杨军闻言，脑袋都大了。
    领导一句话，下面的人跑断腿。
    早知道是这样，为何三家钢厂一块合并，不能慢慢来吗？
    “郭伯伯，您看这样成吗？头年先合并一家，年后再合并一家，一家一家来，到时候不至于这么赶，您觉得怎么样？”
    “你以为就你聪明？这个方案我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部里有部里的考量……总之，年前必须合并完。”
    大领导把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看得出来他不准备给杨军讨价还价的余地。
    杨军见状，知道再说下去可能会引起他的不满，于是只得说道，
    “行吧，我接受这个任务，但是，我需要部里的支持。”
    大领导见他接受这个任务，脸色好看了一点。
    “放心吧，即使你不提，部里也会大力支持你的，要人给人，要地给地要，要政策给政策。”
    “要钱呢？”杨军小声嘀咕道。
    “嗯？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郭伯伯，我还有一个请求。”
    杨军正了正身子，严肃道：“我想要人事权，我不想在合并的时候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的。”
    大领导闻言，沉思了一下道：“这个你放心吧，他们两个另有他用，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杨军和大领导谁都没说那两个人的名字。
    但彼此心里明白，那两个人就是毛化和高冬至。
    这两人和杨军同级别，要是合并过程中，这两人要是倚老卖老的话，确实不利于工作的展开。
    当然，杨军也有自己的考量。
    厂子合并后，职工的人数增加了，管理的难度也相应的大了，所以，他希望各个管理岗位上能多些自己人。
    这次合并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挑战，三个大厂合并，近十万人的工作岗位调整，以及其他资源优化，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考验。
    时间紧，任务重。
    杨军连下午的会议都不想开了，脑子里想着尽快回去着手合并工作。
    大领导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特意允许他不参加下午的会议。
    临出门前，大领导亲自把他送到办公室门口。
    他脸色微红，嘴唇几次张合，似乎有话想说。
    “那个……那个……那个……”
    杨军支棱着耳朵，双眸注视着他的嘴唇，似乎想要分辨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那个……那个……”
    大领导支支吾吾的，就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郭伯伯，你说的是不是那个？”杨军急了，直接问了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做着喝酒的姿势。
    大领导见状，脸色一黑，挥手道，
    “你可以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