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胡芳被李然一阵抢白,又提起当初自己儿子被摄上古山之事,顿时脸上挂不住,大袖一甩就走到一边去,与一群文官站在一起,李然打眼一看,正是褚雄、高涵和周楚仁那帮人,旁边还站着几个官员,李然心中了然,这算一拨儿人了,其他官员都若有若无拿眼两边来回瞄,好像能看出什么腥风血雨来似的。
“李爵爷,你新入朝堂,脚跟尚且不稳,今天是第一次上朝,周楚仁那群人必然会与你为难,你要小心。”郭堂正小声道。
“嗯。”李然点点头。
“怕他什么,再敢放肆,我把他们全打进御医院。”赵博不屑道。
李然和郭堂正对望一眼,失笑一声。
很快,宫门大开,有太监从两边侧门出来,尖声道:“时辰到,入殿。”
两班文臣武将赶紧根据品级排成一队,跟着太监从侧门进入,再穿过午门来到麟德殿前,这麟德殿那是朝会所在,广大宏伟就不说了,殿前铺着十八层白玉台阶,分三列,文武臣走两旁,再从麟德殿侧门进入,先不入朝,分别走进东西偏殿等候。
偏殿之内有几十个用木板隔断的小单间,李然一挑帘子进入单间,就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非常的狭窄,堪堪能容一人坐下,桌子上是文房四宝和一摞空白的金黄色奏本,一般此地就是群臣修本的地方,将要表奏事情写在奏本上,等会儿上朝呈给国王看。
李然初次上朝,哪有什么奏本要写,但是别人都在单间里,自己也不好走出去,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单间之中,静候上朝。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太监小跑进偏殿催促道:“列位大人,上朝了。”
“走走。”所有大臣急急忙忙从单间里出来,排好队走进麟德殿大殿。
大殿之中纵深极长,足够几十个人单排站立,整个大殿的装修极为奢华,雕龙画凤,宝顶悬梁,最深处是月台,半人多高,五座朱红金丝木台阶承接,中间一座直通丹墀,月台上左右两侧摆着铜龟、铜鹤、日晷、嘉量、鎏金香炉,正中间是两人多高的云雕金龙屏风,屏风之前便是金龙宝座,再往前则是龙书案,所有朝臣都站在班内,身子微躬,双手持笏板,这笏板一般都是玉的,这就是象牙的,次一些的就是竹板什么的,长有两尺,宽有三寸,双手擎板正好挡住前脸。
上朝拿笏板挡脸这是天龙帝国时期传下来的老规矩了,大威律法更有明文规定:“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斩立决!”麟德殿上刚抬头看国王,那就是憋着刺驾呢,谋算着从哪个角度下手什么的,心怀不轨,有意犯上,就得杀,所以这才每个大臣都拿着笏子板挡脸呢。
文武群臣站定,老国王柳真在大王子柳元恒的搀扶下上了月台,颤颤巍巍的坐在金龙宝座上,宝座左右各站着柳元恒、柳元烨和柳元明三个王子,柳真勉强睁开昏花的老眼四下打量着,也不说话,李然偷偷抬眼一瞧,心中暗道,看这个表情,应该是还没睡醒,跟这回神儿呢吧。
在进入麟德殿的时候,其实李然就感觉浑身一紧,没别的,麟德殿乃是王宫大殿,其中的帝王紫气极为浓郁,又常年有百官在此与国王商议国家社稷之事,黎民百姓之情,此地的浩然正气和帝王紫气几乎破空而出,升腾而起,李然身怀法术,感觉极为敏锐,瞬间就觉得自己对这股紫气既敏感,又迫切,敏感的是,茅山道术上曾言,当有足够的紫微帝气的时候,任何法术都不能近身,反而可破万千法术,也就是说,李然如果在麟德殿施展法术,恐怕还真是发挥不出一半的威力,说迫切,自古以来,无数能人异士都接近王室,接近当朝帝王,原因无他,说的好听点就是辅保明君,治理山河,福泽百姓,其实就是为了这帝王紫气,帝王紫气可破万千法术,同样也可以为修士所吸收,此气虽然不比日初朝霞紫气灵秀精纯,但是却其中含有精纯的民愿,吸收这帝王紫气,比在民间修建庙宇,接受香火供奉更实惠,吸收此气,道行大涨,法力暴增,那都不是事儿。
当然,代价也是有的,帝王紫气关乎着当朝国王的王位稳固,乃至国家的兴衰,帝王紫气浓郁,国王便是一代明君,国家昌盛,反之,国王不受紫气庇佑,神志昏庸,连个奏章都看不明白,你指望他能治理好一个国家?
而此时柳真上殿,李然开了心中法眼,只见柳真头顶上一股紫气透过麟德殿宝顶穹盖,直冲云霄,但是李然还是摇摇头,因为这股紫气虽然冲霄而起,但是却外强中干,已经早有稀薄断裂之像,显然是日薄西山,时不久矣,李然暗自摇摇头,没再看下去,其实不看李然也知道,这柳真如今眉间一定有死气凝结,甚至已经成型,稍稍推断一下,少则半年,多则一年,这柳真就该命归地府了。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过了好一会儿,柳真才摆摆手,身侧的太监一抖浮尘,尖声道。
“微臣有本。”最先出来的是郭堂正,双膝跪伏金砖上,先讲奏本呈给太监,便高擎笏板,道:“两日前,乐浪城、高陵城和洪阳城三城城主发来公文,三城连续半月天降大雨,已成洪灾,城内百姓饱受其苦,请陛下恩准拨发赈灾钱粮,救济灾民。”
金龙宝座上柳真一边看着郭堂正的奏本,一边听郭堂正说话,等郭堂正说完,这才从龙书案上提起朱笔,便写便道:“准奏。”
“谢陛下。”郭堂正站起身来,躬身退班。
“微臣有本。”兵部尚书王守伦出班跪伏,“两日前,镇守北疆军队与大夜王国军队产生摩擦,互有伤亡,镇守北疆的将军们集体上书兵部,请求兵发大夜,占领一二城池,扬我大威国威。”
柳真在王守伦奏完之后并没有立刻说话,花白的眉毛抖动一下,这才道:“知道了。”
“是。”王守伦退班。
再往后,不论文臣还是武将,接二连三上前奏事,有的是请奏国家大事,有的这是参劾某些官员,当然,有的成功,有的失败的,文库馆编纂赵琳因为强占民女,逼死了一家五口,被柳真当堂摘了乌纱帽,拖出午门打了三十廷杖,吏部不必再审,押入刑部大牢,立即抄家,秋后问斩。
一上午的朝会,看的李然颇有点胆颤,别看柳真一把年纪,处理朝政是一点都不含糊,同意就是准奏,不同意就是知道了,官员犯错,有确凿的证据直接当殿惩戒,证据不足或者是污蔑柳真也看得清楚,轻描淡写就过了,一点都不浪费时间,但是纵然如此,这朝会也持续了一上午。
“陛下,微臣有本启奏。”此时,一位言官突然站出来,跪伏地上。
所谓言官,官称叫做台谏,主要是负责监督和谏议,说白了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没事儿找事儿,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参奏,而且参奏的事情哪怕是空穴来风都可以在麟德殿上参奏一本,参奏属实,那被参的人完了,参奏不属实,那也没什么事儿,根本不用为自己说的话负责,这种言官一般也就五六品,大威国最低八品,低于五品的京官儿都没资格上朝,但是他们就可以。
别看他们官职不高,但是却一般官员谁都不敢得罪,谁得罪了他们,那算完了,以后就算参不死你,也不让你有舒坦日子过,没事儿就参你一本,真的假的先不说,够让你头疼的,而且官场嘛,能在官场上混的,有几个是干净的?让这些言官抓了把柄在麟德殿上奏一本,那真是难受,所以一般言官出班奏本,那板上钉钉肯定是参人,所以大部分有亏心的文武群臣都很紧张,生怕奏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