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赵志刚和侦察连划定的区域是黄家屯周边。在他们还没到时,鬼子已经占领了黄家屯。
齐家川变故后,皇协军又派了一个排驻守黄家屯,黄家屯区委处于半地下状态,开展了镇所属村庄的工作,对镇子的工作则是完全隐蔽的。所以,鬼子扫荡时,只是转移了区委人员,积极分子,堡垒户群众。
其他人因缺乏信任,根本不听区委工作人员的劝说,特别是镇上的人大部分是小商小贩,做生意买卖的,撤出去十天半月的,谁给人家补偿。再说,现在不是早已是日本人的天下了吗,他们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日本人再来与去能有什么关系。
镇上的豆腐西施家就是这样。豆腐西施名叫吕淑芬,祖上传下来的手艺,特别是她家的豆腐脑,吃起来又嫩又滑,味道鲜美,铺子前常常是排着队吃她家的豆腐脑。她十三岁就帮父母做豆腐了,手艺比她父母都好。
她是家里的独女,十六岁招了个上门女婿,叫钟宇文,比她大两岁,小伙子实实在在的,也精明能干,两口子把生意做的红红火火,她十八岁就把家里的生意接过来了,成了小老板。
她身高有一米六,身材苗条,模样俏丽,说话风趣火辣,吃客逐步忘了她家的招牌,都叫她豆腐西施,或去吃豆腐西施家的豆腐。凭着手艺,和一家人的勤奋,她家在镇上不但有门头房,还有一套小四合院。她今年二十五岁了,有父母,还有一对儿女,儿子八岁了,在私塾念书,女儿六岁了,天天在家里玩耍,日子顺遂幸福。
昨儿开始,令居做包子生意的劝她家放下生意,撤离到山上去躲几天,因为日本鬼子要来扫荡,到时候怕要受损失。她性子火辣,不信邪,当时就怼人家,她家的生意做的好好的,出去躲三五天或十天八天的,生意不就黄了。日本人又不是没见过,还在她家店里吃过豆腐,来就来吧。
钟宇文也几次劝她出去躲一躲,她直接骂他没脑子、没胆子、怂包,豆子都泡上了,扔了不要了?要躲自己躲去。钟宇文不敢言语,昨儿晚儿子私塾停课了,要躲鬼子扫荡,这种种现象搅得他心里发慌,又专门到邻居家问了,邻居说是省军区通知下来的,确信无疑。他毕竟比媳妇理性一些,一早起来,他背着媳妇让岳父岳母带着儿女上山躲去了,他肯定要陪着媳妇。
中午时分,吃饭的人刚站起来要走,轰轰隆隆,鬼子的坦克就开进来了,街上的人还都好奇的看这稀奇的家伙,离他家就二百来米,十来个人不知道干什么,聚在一起,鬼子的坦克“轰隆!”的开了一炮,“轰!”的一声爆炸,十几个人有些倒下了,有些直接炸的飞上了天。
街上的人一下乱了,到处乱跑。鬼子的步兵过来了,一阵乱枪,街上乱跑的人都被打到了。接着鬼子进了镇子,挨家挨户搜查。
一看鬼子真来了,钟宇文就赶紧收拾的关店门,吕淑芬还非要扒着门框看热闹,结果鬼子“轰!”的一炮,直接把她吓得倒坐在了地上。钟宇文听邻居的话,切记不要让鬼子看到他媳妇的脸,不然肯定要遭殃。当时他一激灵,两手摸了一把锅底,转身就给他媳妇脸上擦,他媳妇还骂他,他也不理,又端了半盆水,给他媳妇浇到身上,抓了两把面粉,在地上搅和成黑灰,就给他媳妇头发上,脖子上,衣服上擦,一会就把他媳妇拾掇的又脏又丑。他媳妇急的打他,结果鬼子来砸门,鬼子进了门,他们乖乖的没敢动,鬼子就把他们赶到街上,又赶到骡马店。后来鬼子几次来抓女人,都没相中他媳妇。
鬼子到黄家屯镇时,先是两辆坦克开路,接着摩托车、汽车,整个镇子都摆不下。后面是步兵,一进来,部队迅速占领镇子,挨家挨户搜查。不时传来枪声,喊叫声,哭嚎声,接着是把房子点着了,黑烟腾空而起,整整一个小时,镇子烧了有三分之一的房子。最后鬼子把人集中到骡马店的大院子里,把粮食集中到炮楼里,又套了二十八架马车,其它牲畜装了十卡车,都运往大营口去了。
到这里时,鬼子是一个联队,伪军是一个混成旅。在镇子停了有两个小时,部队吃了饭,留下一个大队鬼子,一个团的伪军,其它都往南去了。
黄家屯镇主街道也就三里路,由西北到东南,阳城公路斜斜的直直的穿过镇子,站在山上远远的看,就如一支树干中间两侧长着一簇密密的树叶,形状又如一片树叶,西北侧是树叶的底部,椭圆而宽阔,东南部则逐渐变细成尖。
鬼子的炮楼就修在镇子的树叶底部,路东侧,这里曾是一片庄稼地,骡马店则在炮楼的斜对面,站在炮楼上一目了然。正是炮楼能监控骡马店,所以,鬼子把镇上的人全部集中在这里,不仅有炮楼,骡马店的房顶三个方向,都有伪军压着机枪,院里还有一个班的伪军在执勤。
入夜时分,这里集中了有三千人,不时传出女人的哭喊声。门口两侧有三十几具男性尸体,都是不听话,或者反应迟钝,被鬼子、伪军开枪打死的。八点过后,不停的有鬼子来把女人带走,十点左右有些又送回来了,有些就没能回来。
鬼子和伪军就住在炮楼附近的居民的院子里,鬼子在东侧,伪军在西侧,伪军人数多,稀稀拉拉驻了一大片。街道两头都有伪军设的哨卡,西侧有伪军巡逻队,东侧有鬼子的巡逻队,他们不定时的从这头走到那头。
赵大队长和侦察连从齐家川村南边村外的山梁下了山,径直到黄家屯东的庄稼地隐蔽待命。这时天已经黑了,他们派出侦察员,对鬼子、伪军的驻防做了详细的侦察,绘了草图。鬼子、伪军的具体人数他们不知道,但根据驻防情况判断,鬼子有一个大队,一千多人,伪军一个团两千多人,总共四千人左右。侦察连加炮排也就二百多人,是敌人的大约二十分之一,这种情况侦察连应该退远一些,以免发生冲突,被鬼子重创。可侦察员侦察到有约三千人左右的老百姓被关押在骡马店,营救老百姓便成为他们必须去做去完成的任务。
鬼子的外围布防主要是炮楼,炮楼顶有两个皇协军在执勤,院子里有狼狗,有鬼子的炮兵小队的四门野炮,肯定也有鬼子临时驻守。炮楼内部应该和其他炮楼一样,有两挺重机枪,两挺以上的轻机枪,炮楼里应该住着皇协军一个排的兵力。再就是镇子两头街口的哨卡都有皇协军在执勤,每头有六个,两个在用沙袋筑起的阵地守着机枪,四个在鹿寨内外来回走着,两个小时一班岗。鬼子和伪军的各一个班的巡逻队,交错着从这头到那头,从那头到这头,巡逻一个来回约半个小时。骡马店门口有双岗,院内有一个班伪军,房顶有三挺机枪,每挺机枪两个人,街上自炮楼往东再就是鬼子伪军驻地的岗哨。
赵志刚和侦察连连长宁晓波,指导员景树华,副连长冉盛杰和四名排长就侦察到的敌情反复斟酌,讨论作战计划。连长宁晓波、指导员景树华和四个排长都是从别动队出来的,计划倾向于刺杀占领炮楼,然后控制敌人。副连长冉盛杰和大队长赵志刚有点嘀咕,担心刺杀出错。可不刺杀,炮楼里的几挺机枪就是无法突破的,更别说几十倍的敌人了,那样就绝对不可行动。讨论来讨论去,什么方案都没有胜算,而且,救人一旦失败,部队受损失不说,造成敌人对老百姓下手,可就罪过了。
连长宁晓波见形不成一致意见,坚持以下命令的口气说:“今晚就以刺杀为主攻行动。首先我们不去救人,先拿下哨卡,再占领炮楼。如果失败,部队就撤走,不影响敌人对老百姓的态度,敌人下一步如何处理老百姓,就与我们的行动无关。
“如果成功拿下哨卡,占领炮楼,下一步就是消灭敌人巡逻队和骡马店里的伪军,占领骡马店里的机枪阵地。完成这些动作,再疏散老百姓。
“再就是我们如何阻击敌人的问题。靠炮楼的机枪阻击敌人没问题,关键是要敌人的炮使不上劲,只靠我们炮排的两门炮是不行的,必须第一时间把炮楼院里的四门野炮推出去,在哨卡以外架设,做到这一点,我们就可以阻击敌人,半个小时,老百姓就应该跑到山根,鬼子就应该追不上了。”
说到这里,宁晓波停了片刻,没有人反对,他又说:“刺杀由我、指导员和四个排长组成行动队执行。等我们占领炮楼,一排伏击敌人的巡逻队,完成以后进炮楼阻击敌人,神枪排的战士也进炮楼,在炮楼顶部射击目标。二排由副连长指挥,也用刺杀的手段,负责消灭骡马店的伪军和占领骡马店的机枪阵地,三排协助炮排把炮楼院里的野炮推出去,到哨卡外架设,压制敌人的炮火,炮击鬼子和伪军驻地。四排由大队长指挥,在骡马店外警戒,阻击可能突出来的敌人,指挥老百姓撤离,守住我们的退路。”
宁晓波见都不吭声,又问:“任务都明确了吗?”
指导员、副连长、四个排长几乎异口同声的说:“明白!”
宁晓波又问:“大队长还有什么问题吗?”
赵志刚也没别的好方法,还是说:“就按宁连长的方案执行。不过这是一个不可完成的任务,我们又不能看着这么多老百姓不管,任务十分艰巨,同志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尽最大努力完成任务。”
宁晓波又说:“我再说一下行动的顺序,我们先刺杀哨卡的皇协军,换取皇协军的衣服,然后混进炮楼刺杀。一排和二排尽可能靠前埋伏,等我们占领炮楼后,用探照灯给信号,探照灯竖着点三下,立刻行动。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我们从哨卡离开后,哨卡不能空着,由四排一班负责哨卡,换皇协军服装站岗,发生意外时,可就地阻击敌人。都听明白了吗?”
大家相继说:“明白!”
宁晓波又说:“现在休息,凌晨一点行动。”
大家就在庄稼地吃过干粮,迷瞪了两个多小时,又被叫醒,检查装备,出发从庄稼地潜行到镇子西部,在离炮楼三里地的庄稼地停了下来,派出侦察员侦察,一刻钟后,侦察员返回,报告敌人驻地一片宁静,没有异常。
宁晓波对后面传口令:“注意隐蔽,继续前进。”
接着他们又前进了二里地,已能看到哨卡的敌人在动。夜黑漆漆的,四野也是黑漆漆的,一片模糊的轮廓。镇子这里那里的灯光一片昏黄的光晕。炮楼上两侧的探照灯画着半圆,强烈的光柱扫过,几百米内就能看见活动的人,但猫着腰,低着身不动,敌人不认真搜索注意,也不会被发现。毕竟部队训练有素,又十分警惕,探照灯光一过来,立刻猫着身子不动。
部队继续在路边的庄稼地潜行,离敌人哨卡不到一百米时停了下来。哨卡是最突出的,离炮楼三百来米,距骡马店二百多米,路边的木头小房子角上挂着一盏汽灯,从光晕外看,几百米即可看到哨卡,站在光晕里看外面,五十米外就看不清了。
宁连长又低声交代了行动顺序,特别强调行动的隐蔽性,看了看表,距哨卡换岗还有一刻钟。他带着指导员和四个排长,继续往前潜行,距离不到五十米后,改为匍匐前进,直到距离哨卡二十几米,他们趴在路坎下,一动不动微微抬头观察着。宁连长低低的给六个人分配了目标,各人都明确了自己的目标,要求从起身到击杀目标不能超过五秒。击杀目标迅速把敌人的帽子戴在头上,抱住敌人和自己重叠起来,混过敌人的探照灯,再迅速脱敌人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敌人的巡逻队已经过去,等敌人的探照灯扫过,哨卡的皇协军都刚转身,宁连长一挥手,六个人像身子底下装着弹簧似的,迅速弹起,箭步冲向哨卡的皇协军,无声无息的扑向敌人。
宁连长早计算过,敌人一个转身要六秒,所以,行动必须在五秒内完成,就这距离和平时训练的速度,没有问题。
实际上就三秒的时间,他们就接近敌人。其他皇协军都没反应,感觉到有劲风扑来,那也是风,除非武艺高强的人对这种感觉敏感,知道这是某种行动扰动的,不用一秒就做出反应,普通人绝不会做出防御性的反应,最多也就是扭头一看,这时,命早没了。
只有阵地内的一个皇协军抬头打哈欠,看到扑来的人影,惊得眼睛大瞪着,嘴大张着,哈欠打不完似的,身子僵着像被控制住了,想喊没能喊出声,脖子已经被人割了,而且刀从左绕到右,差点把他的头割下来。他们是卧姿,气管还噗噗的响,帽子已经戴在别人头上,他则被扯得平躺下了。
哨卡骚动了瞬间,又恢复平静,宁连长、指导员和两个排长,每人抱着一个皇协军,戴了皇协军的帽子移动着,敌人的探照灯闪过,他们立刻脱下敌人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不及扣纽扣,把敌人的尸体立刻提到沙袋围成的阵地里,然后边扣着纽扣,边持着伪军的枪,移动着。
埋伏在庄稼地的全连战士都盯着他们的行动,都把心提在嗓子眼了。他们侦察连也是按特种作战训练的,除了训练擒拿格斗,也训练杀术,但和别动队战士比,他们缺乏从小就练的武艺底子,能力就差得远了。
赵志刚也是,和敌人拼杀,两三个敌人不在话下,他能冲上去杀个痛快,按说已经很厉害了,要在主力团,他始终是那个最靓的仔,可在县大队特别行动队,他一点信心也提不起来,就如这样的行动,他根本做不到,所以,对这种行动没有主动能动性,反而常是疑虑不决。
可以想见,就是把省军区的三个主力团都拉来,也不敢大咧咧的围歼这伙敌人,也只能是打一下就跑,借助有利地形和敌人死磕,把这里的老百姓救出去的把握也不大,更别提一个连了。
十分钟过去了,终于炮楼的吊桥放下来了,六个皇协军经过吊桥,走了过来。吊桥没往起拉,要等下岗的皇协军进去再拉起来。晚上了,也没人监督,皇协军也没严格的列队,松松垮垮的走了过来,距离不到十米时,一个皇协军才警惕的问:“你们怎么不问口令?”
宁连长心里一个激灵,说:“口令?”
一个皇协军说:“太阳。”回头觉得不对,喊:“应该你们先说太阳。”
突然,宁连长他们扑向他们,他们感觉不对劲,还“唉!唉!”了两声,后退着躲避,五个人的脖子已经被割了。宁连长没割目标的脖子,而是用手卡住他的喉结。等敌人的探照灯闪过,他们立刻向埋伏的连队挥手,四排一班的六个战士迅速跑了过来,隐藏在宁连长他们身后,等探照灯再闪过一次,麻利的换了伪军的衣服,又把尸体提到阵地内。
宁连长松开伪军的脖子问:“口令是什么?”
皇协军喘着粗气,早吓得魂飞天外了,浑身颤抖着,说:“太太太阳,月月亮。”
宁连长又问:“炮楼有多少人?”
皇协军说:“我我我们三十个,皇皇军三十个。”
宁连长一下把他打晕,扔到阵地里,六人又向炮楼走去。进了吊桥,回身把吊桥拉起来。被铁链子拴在院子里的两只狼狗明显嗅到陌生的气息,但看到的又是皇协军,并不确定,没有狂吠,只是发出“唬!唬!”威慑吓唬的声音。宁连长他们没有理,两人进了炮楼,四人走向平房。
正是凌晨,人最困乏,睡得最深沉的时候,站门口,可以听到炮楼里和平房里呼噜声山响,此起彼伏。
宁连长和一位排长摸进炮楼,排长踩着特别的步子,直接扑向一层睡的正香的皇协军,手法特别,动作灵巧,速度如闪电,杀十几个人,就瞬间的事。宁连长早已上了二层,也是瞬间就杀了十几个人,接着上了顶,两个皇协军只顾操作探照灯,被他瞬间割了脖子。怕引起敌人注意,宁连长立刻操作着探照灯,来回扫着。排长也立刻上来操作着另一边的探照灯。指导员他们也完事了,跑上炮楼来了,一个排长接过宁连长手里的探照灯操作着。
宁连长走向另一边的探照灯,说:“上下点头,三下。”
操作的排长立刻由横着扫,转为竖着扫,就如点头,晃了三下。一排二排的人立刻动了。
宁连长带着三人到炮楼二层,把朝西的机枪和弹药都移到朝东的射击口,架设好,又检查了一遍机枪和弹药,每人握着一挺机枪警戒着,等待着射向敌人。
这里距鬼子住的地方就一百多米到二百米,距离伪军又二百米至五百米,能看到敌人的两辆坦克撞倒一个院子的院墙,正停在院子里。他让一挺机枪只管射击两辆坦克,不能让鬼子钻进去,调过头来,一炮把炮楼给轰了。
占领了哨卡与炮楼,敌人的警戒能力就大打折扣,侦察连的行动就更顺畅了。一排立刻猫着腰,依然从庄稼地,跑步通过哨卡,在黑影里向炮楼跟前跑去。二排也是立刻猫着腰,穿过公路,从庄稼地,跑步通过哨卡,迅速接近骡马店。
毕竟骡马店距离近,离骡马店门口还有五十多米,二排停了下来,派出两个战士,迅速接近门口伪军的哨兵。这时炮楼上的探照灯一下停在骡马店门口有十秒,伪军的哨兵被照的眼盲,用手挡光,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他们和炮楼里的皇协军不是一个系统的,互相本就不待见,还用探照灯晃人,自然生气不满。探照灯一下晃过去,伪军岗哨抬手揉眼睛,两个战士扑上去,直接割了他们的脖子。二排的其他人迅速接近门口,向院里摸去。
一排在接近炮楼的地方路基下的黑影埋伏着,一个班在东,一个班在中间,两个班在西边。要是别动队执行这样的任务,两三个人就能完成,而且做的一定比侦察连漂亮。
鬼子的巡逻队一个班十三人,列着纵队,相距两米,手持步枪,枪头朝南,枪托朝北,枪口指向地面,步伐并不一致的朝西走来,接近炮楼时,就听“上!”的一声,黑影中一下跃起许多人,三个方向扑来。这突然的动作,把鬼子们都吓得一激灵,发出好几声“啊!”的喊叫声,本能的要持枪格挡,展开拼刺的动作。可一排的战士更主动,迅速近身刺杀,有些割了敌人的脖子,有些因鬼子躲避和格挡,割的不利索,又回手刺向鬼子的胸口或两肋,还有两个被扯到,用脚踩死。一排有两个战士受轻伤,一个屁股被刺刀捅了个口子。
一排的行动造成很大的动静,只是炮楼的探照灯并没照射,更没有示警呼喊,离有百米外的鬼子住处的哨兵不明真相,喊了几嗓子,过了有几分钟,才有一个班的鬼子从驻地出来查看。这时一排早进了炮楼。伪军的巡逻队在东头,听到有喊声,还没走到头就开始折返。
二排摸进骡马店,黑乎乎的,伪军就分站在两侧,看见有人进来了,分不清敌我,门口有岗哨,没任何反应,伪军还以为是自己人来换岗,等二排的战士展开,扑向他们,他们才觉得不对劲,可已经晚了,有些被割了脖子,有些被刺穿胸膛。
房顶趴着的机枪手,都低头迷瞪着,有的已经睡熟了。反正他们趴着容易困,既是睡着也不会被发现,所以敢睡着。可下面刺杀的动静还是惊扰醒了几个,还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就有二排的战士搭人梯,上了房顶,都是三个一组的扑向他们,将他们摁住割了脖子。有一个家伙被割了脖子,手指头已经扣住枪击,还是激发了机枪,“咣咣咣!”的打出去三发子弹。
枪声一响,鬼子、伪军四处求证为什么打枪?纷纷“嘟嘟嘟!”吹响了集合的哨音。
三排与炮排的战士接到信号,已经跑进炮楼院子,立刻赶着马车,牵着炮,运着炮弹出了炮楼,向西跑去。
最先出院子到街上来查看的鬼子,听到骡马店传出枪声,便向骡马店跑去,跑了几十米,发现炮楼里往出运炮,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是什么人,又立刻鸣枪喝问,结果炮楼上的探照灯直接照射着他们,“哒哒哒!哒哒哒!”机枪直接扫了过去,打倒了五六个。其他几个机灵的卧倒,滚到路基下去了,举枪向炮楼射击,探照灯立刻被打灭了。这时神枪排的三个战士正好上了炮楼顶,距离二百多米和几个鬼子对射,片刻,鬼子便没动静了。
控制了骡马店,房顶的机枪立刻调转方向,指向东边。院门口路基下也有两个班卧倒防御。几个战士立刻对老百姓喊着:“老乡们,我们是八路军阳城县大队的,来解救你们。现在我们已经把敌人控制,你们赶紧往出跑,不要回镇子,向西边的山里跑,躲避鬼子的追杀。快!快!鬼子太多,我们只能坚持半个小时。快!快!”
豆腐西施吕淑芬昏头昏脑的被人赶到骡马店。起初她以为鬼子只是在街上撒野,后来才见整个镇子都有鬼子、伪军在搜查,赶人,“咣!咣!”的枪声此起彼伏,她才慌了神,父母和儿女还在家。她一下发疯的要往家里跑,一个鬼子举枪要射她,钟宇文抢前几步,抓住她的胳膊,一把把她拉回来,拉的太用力,吕淑芬直接摔倒在地。这时身后“咣!”的一声,前面墙上又“啾!”的一声。她还想打骂钟宇文,看到身后鬼子举着的枪,一下吓得魂都飞了。
钟宇文拉起她,低声喝道:“找死啊!”
吕淑芬眼泪汪汪的说:“我想回家。”
钟宇文又低声喝道:“闭嘴!”
钟宇文以前从没这样凶她,她既委屈,又害怕,还焦急父母和孩子。可没办法,只好乖乖的被赶到骡马店。到了骡马店,钟宇文才告诉她父母和儿女一早就到山上躲去了,还又骂了她几句,她才老实下来。可又听人说,鬼子把他们圈在这里,男的要抓去做苦役,女的要抓去做慰安妇,就是妓女,剩下的就怕要被机枪扫了。她更加诚惶诚恐,懊悔不已,才不停的哭哭啼啼。
突然,摸进一伙人来,就在她面前,把凶神恶煞的伪军都给杀了,接着就有人喊着,让赶紧往外跑。她还被吓得手足无措时,钟宇文拉着她就往外跑。身后“哒哒哒!”“咣咣咣!”“轰轰轰!”的,她们头也不回的向西边的山上跑去。
鬼子、伪军接连把电话打到炮楼,询问什么地方打枪,为什么打枪。宁连长回道,有人偷袭骡马店。不一会,伪军的巡逻队跑了过来,后面不远又有一个连的伪军列队“咚咚咚!”的跑了过来。
伪军巡逻队离有二三百米,即看到骡马店圈的人在往外跑,他们立刻大喊着:“站住!站住!”接着“咣!咣!”的开着枪。
跑楼顶的神枪队员的枪声也响了,接连打倒七八个,吓得其他的卧倒,滚到路基下藏着不敢动了。
伪军后面的连队却还不以为然的继续往前跑,距离骡马店二三百米时,也开始向人群乱枪射击。炮楼里的机枪突然“哒哒哒!哒哒哒!”的射向他们,骡马店屋顶的机枪也几乎同时“哒哒哒!哒哒哒!”射向他们。片刻,伪军被打倒一片,二百来人活着的不到一半了,纷纷向路基下,旁边的胡同里躲藏,跑在后面的十来个伪军则是扭头往回跑,边跑边喊:“炮楼里有八路!炮楼里有八路!”
不一会,鬼子和伪军都到街上,鬼子和伪军的炮兵相距有一百多米,各自立刻架设四门迫击炮,几分钟即开始向炮楼和骡马店炮击,“轰!轰!轰!”炮楼中了几炮,里面尘土飞扬,但只是炸掉几块外皮。几发炮弹落在骡马店外的街上。赵大队长和几名战士正在一旁指挥群众,一发炮弹落在他们身旁不到两米的地方。
赵大队长听到炮弹的呼啸声,大喊了一声:“卧倒!”,他转身扑倒身旁的一名战士。可惜晚了一瞬,他被三块弹片击中,爆炸过后,他还想起身查看情况,身子沉的不由他控制了。当时,三人负重伤,十几人被掀倒。他身下的战士被震晕了,片刻,才缓过神来,要爬起来,身子一拱,把赵大队长掀到地上。战士才清醒过来,转身看赵大队长,赵大队长已经不能动了。他带着哭腔大喊:“大队长!大队长!”
这时其他战士也在救护受伤的战士,大喊:“卫生员!卫生员!快,这里有伤员!”
炮排的迫击炮早已架设好,鬼子和伪军的第一轮炮响后,炮排立刻调整炮的角度,鬼子的第二轮炮弹还没落地,炮排的炮也直冲鬼子的炮位射去,炮弹“轰!轰!”的就在鬼子炮位旁爆炸,立刻把鬼子的炮及炮兵都掀翻,受伤的炮兵在嗷嗷的嚎叫。
四门野炮被拖出去有二里地,炮排的战士们正在紧张的架设,调整。
鬼子发现炮楼里有八路,直接朝炮楼开炮,炮楼里的重机枪立刻开始向鬼子住的房子扫射。“哒哒哒!哒哒哒!”重机枪的威力巨大,房子的墙壁瞬间就被穿透,一时间鬼子一片乱嚎乱叫。几名坦克手要上坦克,一挺轻机枪正严阵以待,“哒哒哒!哒哒哒!”的立刻把人全部扫倒。
宁连长正持着一挺重机枪射的起劲,忽然一名战士跑上炮楼来,到他跟前喊着说:“连长,大队长负伤了。”
“什么?”宁连长扭头怔了怔,又突然问:“怎么回事?”
战士带着哭腔,说:“鬼子的炮弹落在大队长跟前了。”
身旁的战士立刻接过宁连长的机枪,开始射击。同时,指导员也把轻机枪交到其他战士手中,两人急忙跑下炮楼去了。
突然,四门野炮的炮弹呼啸着从炮楼顶穿过,落在鬼子住的地方,“轰!轰!轰!轰!”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腾起四股烟雾,接着又是四枚落地,一枚炮弹直接落在鬼子的坦克上,一下把坦克的盖子炸飞。刚才机枪扫射时,鬼子还在躲避,企图打掉炮楼和骡马店的机枪进攻炮楼和骡马店。炮击开始,鬼子才撑不住了,大喊着四散逃命。炮弹则不要命的落下,而且不时调整角度,射向鬼子、伪军,鬼子、伪军只有后退躲避。
这时,鬼子和伪军的炮都哑了,骡马店圈的老百姓都已经跑出骡马店,头也不回的向西边山上跑去。
宁连长和景指导员跟着来的战士,快速向东边的庄稼地跑去,这里已经建立一个防御阵地,运来八名重伤员,五名老乡,卫生员正在紧张的给伤员处理伤口。宁连长与指导员到大队长跟前,立刻蹲下身。大队长闭着眼,一动不动。
指导员到卫生员跟前轻声问:“大队长伤的怎么样?”
卫生员的手忙着,摇着头,往指导员跟前凑了凑,低声说:“弹片把内脏击穿了,可能是肝脏,现在在柳寨子庄还有救,在这里不行了。”
宁连长问旁边战士情况,被大队长压在身下的战士哭着说:“大队长大喊卧倒,把我扑倒了,压在我身上,炮弹就在我们右侧爆炸了,我也被震晕了。”
宁连长抓住大队长的手,轻声呼喊:“大队长!大队长!”
赵志刚像从睡梦中惊醒了,轻微的“嗯!”了一声。
宁连长也有些哽咽,又说:“大队长,您要坚持住,我们马上送您回柳寨子庄”
赵志刚终于吃力的睁开眼睛,一字一顿的问:“情,况,怎,么,样?”
宁连长忙说:“报告大队长,敌人已被我们打的退出镇子,老乡们也已经撤完,再过一刻钟,我们就撤退。”
赵志刚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说:“你们比我强。我不行了。真舍不得离开同志们!”
宁连长带着哭腔说:“不会的,大队长,您不会离开我们,我们也永远和你在一起!”
赵志刚又吃力的笑了笑,是满意?是赞赏?是对胜利的期望?还是对革命充满坚定的信心?这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态度!
赵大队长的笑容渐渐僵住了。
围着的同志都失声痛哭着。
宁连长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命令四排找东西,扎担架,把牺牲和负伤的同志们都抬走,准备撤离。
鬼子、伪军知道有八路时,立刻组织炮击,建立机枪火力点还击,同时又组织进攻,可还没来得及实施,就遭到炮楼机枪的猛烈扫射,死伤惨重,纷纷躲避。紧接着又是猛烈的炮击,再躲无可躲,只好下了撤退命令,向东四散而逃,短短几十分钟,鬼子二百多人死亡,重伤也近百人,轻伤更多,跑出镇子时,惨不忍睹。伪军死伤的人更多,乱哄哄跑出镇子,把老百姓的庄稼都踩平了。
鬼子的强大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个就是火力,第二个是组织和行动能力,第三个是单兵作战能力。而县大队比鬼子弱的主要就是火力,一旦火力压制鬼子,迅速瓦解的就是鬼子。一个连队就敢与鬼子一个大队,伪军一个团拼杀,而且把鬼子、伪军逼退出镇子,伤亡还远远少于鬼子。
当然,这种状态自有其偶然性,在目前还不能成为常态,敌强我弱的大势还没有改变。对此,宁连长他们的头脑还是清醒的,借鬼子、伪军退出镇子,老百姓已经转移的有利形势,迅速组织,交替掩护,向西边的山上转移了。
鬼子又调来重炮,对镇子西面的炮楼及骡马店周围进行了猛烈炮击,直接把炮楼、骡马店及周围夷为平地,步兵才冲进去占领。可这时早不见八路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