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只是心里掠过一阵心酸,这个名门娇女因我之累而遭受如许磨难,现在虽可视那一切为一场恶梦,可是这场恶梦也实在是太长了点,一梦醒来来,满头发已雪,腹中的生命也早已消绝!
“我想回家看看二老!”谢锦婕突然喃声道。我忙连连点头“应该的,我们好久没有到二老跟前请安了,收拾一下,我陪你去吧!”
转头看到小蝶关玲和崔梦心几女羡慕的目光,我向查忆萍道:“忆萍你先带小蝶回趟沈家向沈天王报个平安,另外关帮主和崔教主现在应该都已经到扬州了罢,晚上我想请几位岳父到蝶园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然后我又转向红玉“玉儿你也先回书院一趟,代我向李夫人和穆师叔他们问个安,晚些时候我会去看望夫人的。”
陪谢锦婕来到谢家,谢贤古和谢锦胜还好,早在回来之前我已有信给他们,并未隐瞒发生在锦婕身上的事,两人心间对今日相见情景已有所准备,倒也没有失态。
但那谢老夫人可能是被谢锦胜瞒了锦婕的情况,如今一看女儿变得如许模样,不由得拥在怀里大哭“我可怜的婕儿,你怎变成了这等模样?”
谢锦婕看得母亲痛哭,便也跟着流下泪来,母女抱而相泣,使得边上我和谢家父子及一众谢家下人也一起伤感起来。
良久,谢贤古才将母女二人劝慰下来,由丫鬟扶入内室。这边谢贤古将我带到书房里询问了我这半年来的经历,又问及现在朝廷情势,我一一答了。谢贤古一声谓叹“前门刚走了虎,后门又进来了狼,这李唐的朝廷何时才能得到清静消停?”
我和谢锦胜皆未接话,谢贤古从书案上拿出一封信来递给我,说道:“这是你大师兄姚崇让我转交给你的信,你看看罢。如你所言现在朝廷情势,这李唐江山的安危还真系于相王之身了。”
谢贤古这句话让我大致猜出了姚崇信里的内容,不外是让我辅佐相王,对抗韦氏集团。当下将信接过,却不打开,向谢贤古道:“师兄曾于相王府任司马,对相王感情非浅,这信里的用意小婿大概猜到一些。
但经历这么多事,小婿现在是真的不想再搅入皇室朝廷的纷争,只想带着锦婕过些安乐日子,恐怕要有负师兄厚望了。”谢贤古望着我点点头,叹口气道:“从锦婕的幸福着想,这何尝不是为师的想法。
然古圣贤有言,达者兼济天下,现今韦氏之祸已成定势,林生你既有消除祸乱之能,怎能一心偷安?且韦氏能成今日气候,其中亦有林生你的原因,我辈读圣贤书者,这责任又焉能推卸?更何况韦氏之祸若真从朝廷延及天下,你我又怎能保证不被牵连?”
我在心里暗叹一声,谢贤古说这些,我又何尝没有想到?那韦后毕竟魔门出身,那能象上官婉儿所说那样退出魔门,若真让他得了天下,焉能让我这个星宗宗主及圣魔令的持有者有好日子过,不过历经武氏这次事件,让我身边的人都受到牵连,更让锦婕受此魔难,我对朝廷中事是真的疲倦了。
默然俄倾,我向谢贤古道:“岳父所言,小婿也都曾有想到。然今日之势,朝廷新历太子兵乱,正思安定,而韦氏亦正处于上升之势,且劣迹未显,实不宜正面撼其锋,唯今之计,我等拥护李唐者当取静守之势。
且韦氏纵然势倾朝野,又野心勃勃有问鼎之心,但天下思唐,只看太子与多祚兵乱时,中宗于宫城门楼上一声呼喝,立使北门与金吾众军反弋,可见这李唐的江山虽看似脆弱,却有其内在的韧性,只要中宗在位,韦氏数年内当还无力危害李唐江山。
而对于相王,韦氏欲加害相王时,张说一封血书再加太平公主一番说辞即让中宗忆起同胞之情而悔然相泣,想来中宗当不会再使人加害自己这仅余的兄弟,所以相王安全亦可无虑。”
谢贤古点点头“这番话林生你当和你大师兄说!不过有一点,”“小婿明白!”我重头答道,然后将姚崇的信塞进怀里。中午被谢贤古夫妇留下吃午饭,饭间福叔来报,蜀中毛意之来访,谢贤古大愕道:“意之兄自上次扶爱子灵枢回乡后即闭门不再见客,今日怎会来到扬州?快快有请,快快有请!”说着起身往迎。我和谢锦胜一起站起,谢老夫人开口道:“锦胜你随你父亲去见客,林生你坐下,咱们继续吃饭!”
我应诺一声,又坐了下来。这毛意之乃蜀中名门毛氏家长,乃可与谢贤古相提并论的当代大儒,而巴蜀毛氏亦足堪比肩江南谢氏。
毛意之长子毛向学与红袍会丘豪之女丘英姿相恋,毛意之自恃门第,不肯接纳处身于草莽的丘家,使毛向学带丘英姿离家私奔,后毛向学在扬州城外命丧荷花教贼人之手,丘英姿殉情,毛意之意兴落落的与丘豪一道扶了两家儿女灵枢回蜀,据说自那以后,毛意之便意兴落落,闭门家中不再见客,今日突然来访谢家,确是让人意外。
我这边正感意外,却见福叔又匆匆跑回,请我和谢锦婕一道到客厅见客,我和锦婕皆感惊愕,对视一眼,向谢老夫人及谢锦胜夫人告了安来到客厅。向谢贤古和毛意之见礼后在下首坐下。
“小女和小婿已经来了,毛兄有什么事就说罢。”谢贤古微笑道。毛意之有些惊愕的望望谢锦婕的一头白发,目光从我脸上扫过,向谢贤古点点头道:“怪不得那位朋友托我一定要将他的礼物送到令婿手中,看来他真是煞费苦心啊!”他说着取出一紫檀木盒,打开来递到我手上道:“这是一位朋友托老朽带给何公子的,一支可让白发重新变黑的千年何首乌!”我和谢贤古,谢锦婕,谢锦胜皆是身子一震“千年何首乌?世间竟真有这种东西!”
我看着盒子里那胖乎乎,比药店里一般的何首乌要大上好多,且色泽更为沉着莹润的千年何首乌,激动的惊呼出声来。然后转向谢锦婕将盒子递给她,欢喜道:“锦婕,你的头发可以恢复如初了。”
谢锦婕接过盒子,看着里面的何首乌,也脸现欢喜激动之情,她平时虽表现的对一头白发浑不在意,我知道那只是因为顾及我的感受,怕我见到她伤心而自责难过。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又焉能例外,现在有望重现昔日青丝,其喜悦便不可抑制的流露出来。
“不知是何人有心,如此关爱小女,托意之兄由蜀中前来扬州送药,谢家实在是感激不尽。”谢贤古道。我也忙站起身来向毛意之一躬身,诚肯道:“对,请毛先生告诉您那位朋友的姓命,晚生夫妇实在是感激不尽!”
毛意之微笑一下“何公子有此心就好,我那位朋友送上这支千年何首乌,只是想让何公子对他与他老友幸苦创下的一份基业高抬一下贵手。”
我心中一愕,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青龙会三字,脸色不由沉了下来,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淡淡道:“没想到毛先生竟识得我江湖上青龙会之人?”
谢贤古,谢锦胜不明白这其间厉害,但看我脸色突变,也知事情绝不是送一支千年何首乌这么简单,脸上喜悦之色一齐退去,沉默下来。
谢锦婕跟在我身边,对我在江湖上的事确是了解的,一听我提到青龙会三字,立即将檀木盒子放回了桌上,眼睛望向别处。
毛意之见此情景,苦笑一下道:“老朽来此之前根本不知道什么青龙会,只是少年求学时路遇山贼,被一青年侠士所救,这位侠士风格高洁,谈吐高雅,虽处江湖间,身上却无丝毫草莽气息,相谈之下,甚为投缘,两人便结为莫逆,我只知他姓龙名霄,因在家中排行老三常自称龙三,对他其它的情况一概不知。
半月前他突然到我府上找到我,求我代他送这千年何首乌给何公子,并代他向何公子求个情。
请何公子一来看在他在这份礼物上花的心思,二来也看在老朽与谢兄多年的交情,稍给老朽一点薄面,给那所谓的青龙会一条生路。
我那龙兄弟也是不忍见他与故友一起幸苦创下的基业被毁!噢,对了,我那龙兄弟还请我代他向何公子致歉,他是为了赶去为何公子准备另一份小礼物,所以不能亲自将这千年何首乌送往府上,而请老朽代劳。”
我心里暗讶,没想到龙三与毛意之这两个完全不搭边的人竟然还有如此源渊,看谢贤古已将目光投向我身上,他自然是不愿我驳他这位老友的面子。
这龙三先生真是够能耐,竟将毛意之与谢贤古的关系也用上了。我在心里暗叹一口气,向谢锦婕道:“既然毛老先生如此说,晚生焉敢不从,锦婕,将这何首乌收起来吧!”
夜,携众女送沈啸天和崔振声,关雄,关威离开后回到客厅,下人已将酒席撤去,换上香茗,我一手端着茶杯,眼睛却望着飘摇的灯光出神。
回来后得到的消息,红袍会丘家父子也对青龙会放缓了语气,说只要青龙会承诺以后再不踏入巴蜀,可以与青龙会即往不咎,我知道这是毛意之从中间起了作用,丘家与毛家因丘英姿与毛向学的悲剧发生后,已彼此视对方为亲家,丘氏父子能躲过青龙会的追杀,也得到过毛家的庇护,毛家对丘家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只是丘家之前并不知道毛意之与龙三乃是至交,毛意之也不知道他那位至交龙三正是害得丘家父子无处容身的青龙会的元老。
青龙会自我复出的消息传出,先是自己在江湖群雄面前低头,袁子才一人承揽了青龙会的所有罪过,引咎辞去会主之职,金盆洗手而归隐,将青龙会交给其子袁水雄打理,消除了一些江湖上对青龙会的仇怨,再由龙三到处活动,软化江湖对青龙会的敌视。
而今更是动用毛谢两家的关系,送上这千年何首乌,软化我对它的敌对心理,现在连最大的受害者红袍会也不再追咎青龙会之过了,我还干吗要对青龙会不依不饶呢?
但也正是青龙会这么短的时间里软化整个江湖包括我的敌视态度的能力让我顾忌,另外青龙会一个如此大帮能摆出如此一幅低姿态,这样能屈能伸的性子也让我深深忌惮。
日宗,星主卫队以及沈家等这些天来对青龙会各分堂的连续打击虽也使青龙会受到重创,但青龙会现存的实力仍然不容人小觑,就此放过它,我实在不甘心,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