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张说等人听得此音,皆清醒过来,恍若刚做了一场春梦,脸上犹带倦恋之情。我心中暗道:不知死活!但看此女虽施魔功,却并无伤人之意,莫非仅仅是为了娱宾?施展魔女大法若只是为娱人耳目,那未免太大材小用了,魔门前辈地下有知会被气得再死一次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套功法用来娱人耳目确是用得其所,像我家雯雯,练这功就是因为我觉得好看。
用来欣赏总比用来伤人好多了。眼前此女莫非也是如此!且说众人从迷醉中清醒过来,皆连声叫好,我便也不动声色的附和叫好。桓彦范道:“丁大人好福气,竟有如此歌姬!”说着仍盯着站于厅中央的红衣丽姝猛看。丁大人哈哈大笑道:“桓大人误会了,那些舞姬是我府上的没错,但这位红玉大家可是老夫费好大力气才从明月楼请来,专为两位大人献艺的。”
接着向厅中诸女道:“你们还不快到各位贵客身边陪酒?”那群绿衣女子便散到诸人身边坐下,那红玉却没有动,只是望向张说。
张说惊道:“原来是名扬天下的歌仙红玉大家,我等失敬了。快快入座,快快入座。”说着在身边腾出一个空位来,一侍婢补放上一团垫。红玉盈盈一礼,娇声道:“多谢大人!”
便莲步轻移,坐到了张说下首,正好与我相邻,我可以闻到其身上散发出的香气,而其侧面剪影更是动人之极。
丁大人向红玉介绍了我和张,桓二人,那六位判司显然早已和她相熟,无需再介绍。有侍婢为她倒上了酒,她便端起道:“小女子敬各位大人和何公子一杯。”
众人连忙喝了,接着各人又要敬红玉,皆夸她技艺精湛。我在丁,桓,张三人敬完后也敬了她一杯“大家歌技之妙,让小生惊为天人,敬大家一杯,聊表小生倾慕之情。”
我话语目光是皆透出对她的倾慕,换得普通少女,得我如此对待,怕不早已神迷意乱。但她看来却是一点也不为所动,看着我笑道:“何公子如此俊秀人物,让小女子如何敢当?”
真是一笑百媚生,我心里暗道:好个魔门师姐!嘴上却劝酒道:“大家是仙子下凡,小生肉体凡胎,能敬大家一杯酒,大家或不屑于喝,怎会不敢当?”
她笑道:“公子好利的口舌!好吧,这杯酒奴家喝了,但你们且莫要再敬,奴家会受不了的。”她这后半句是对方令言等人说的。六人皆道:“不敬,不敬,怎敢有违大家意思?”
有了红玉这美姬加入,大家的话题便转到了歌舞与风月。红玉显然是事前得到交待,主要在张说和桓彦范二人前讨乖。但此女八面玲珑,谈话间妙语频出,让每个人都不觉得受到冷落。
使我大为佩服,改日定要和这位魔门师姐好好亲近亲近。而坐在我身边的那个绿衣女子也颇为乖巧,陪酒时对我巧笑纤兮。但我知道这种富贵人家自养的家妓只是用来为宾客侑酒的,便只是逗他说笑,未敢在手脚上放肆。
从张说他们谈话中我才了解到红玉歌仙名头之响,扬州琴歌二仙,名扬天下,与长安舞仙公孙妙,洛阳箫仙安碧瑶合称四仙,乃天下间最红的四大名妓。
只看这红玉便可推知其它三女风采。我自命风流,却只留意于查庸生的群芳谱,竟然不知风尘中尚有如许绝色,当真失职的很。这四仙号称卖艺不卖身,只是遇上我这等俊杰公子,不知还能否守得住她们的仙身?有机会倒要一个个的试一下。
而身边这个歌仙红玉,既然身怀我魔门月宗之秘技,自然是被我列为首要征服对象。我还得从她身上找出我魔门的同门师兄弟呢。只听丁大人道:“可惜琴仙到杭州出演,未能请来,否则琴歌二仙同台献艺,定可传为一时佳话。”
红玉笑道:“秦姐姐纵在扬州,大人人恐也难以请到。”桓彦范奇道:“哦,这是为何,难不成连刺史大人的面子她也不给?”
众人皆望向红玉,听她解释。此姝见引得众人目光,先是嫣然一笑,惹得众人心神一跳,方才轻叹口气道:“倒不是不给丁大人面子,而是秦姐姐她素来不喜欢奴家,无论何人相请,她也不会为奴家伴奏的。”
那叹气的样子更是我见犹怜,撩人之极。众人听得她此言,方才明白原来是琴歌二仙不合。那琴仙秦卿所在之品玉阁和这歌仙所在之明月楼都是扬州城里一等一的风月场所。
两家在生意场上不免要互相对立竞争,二女各为其主,再加上各恃技艺,彼此间心存介蒂也属自然。
不过话是这样说,那琴仙若在扬州,刺史大人的面子谅她不敢不给。张说笑道:“我曾听人言道,风尘四仙中,舞仙秀美,箫仙空灵,琴仙高洁,歌仙娇媚,以琴歌二仙观之,此言不虚啊!”红玉不依道:“大人怎么这样说人家,秦姐姐不肯为奴家伴奏就是高洁,奴家就那么卑污吗?”
张说一愣忙道:“在下失言,在下失言,红玉大家如此佳人,张某怎敢有所贬低?一时失言请红大家原谅。”红玉仍是粉脸含嗔,丁大人道:“张大人唐突佳人,自罚三杯。”桓彦范也嚷嚷道:“对对,张大人自罚三杯。”
张说连干三杯,红玉这才玉面解冻,依旧谈笑晏晏。丁大人问:“张大人久居洛阳,可曾听得那箫仙之箫音?其技到底如何?”
张说叹道:“以前也曾多次听过,妙则妙矣,却尚不足以称之为仙。去岁其母去世,适逢当夜月明,安大家追忆亡母,临窗吹奏一曲,其乐声使得洛阳城万人空巷,上万人受其箫声所吸引聚其楼下听箫。
张某正好路过,得以聆听仙音,其声虽哀思无限,却仍给人以空谷幽兰的空灵之感。那天晚上箫声使整条大街变成了一个凄美的仙境。张某那晚整夜都觉余音绕耳,连如何回到家中也不知道。
可惜第二日安大家就宣布封箫谢客,此后再也未曾听过那等妙音。但洛阳城自那夜起便有了一个箫仙。”
他说得脸现遐思,仿佛回忆当夜情景。桓彦范叹道:“那晚桓某也在京师,可惜离得太远,未能得逢其会。事后听人说起,深叹自己福溥。”
红玉这次没有吃醋,痴痴道:“安姐姐一曲而名列四仙后即封箫谢客,乃我辈中的奇女子。”我也为箫仙这动人故事而心生震动,暗道他日定要会一会这位奇女子。
遥想其明月之夜,临街奏箫的风采,心仪之极,却是毫无邪念。丁大人道:“如此说来,这箫仙之箫技当已高出我扬州琴歌二仙的琴歌之技了。”
张说看着红玉道:“不能这样说,琴仙之琴技我虽未领略过,但观红玉大家歌技,与箫仙相比只能说是各有特色,难分伯仲。”
红玉娇笑道:“张大人抬举奴家了,奴家虽和安姐姐同列四仙,但安姐姐乃我天下风尘女子的共同偶像,也是奴家心目中的偶像,奴家怎么敢与安姐姐相比?”
这几句话虽是笑着说出,却透着真诚。看来那安碧瑶在妓家心目中的地位着实很很高!桓彦范这时遐思道:“长安舞仙公孙妙之善舞据闻也是技惊天下,尤善剑舞。
倘若四仙同台献艺,琴仙之琴,箫仙之箫,红玉大家之歌喉,再配以公孙大家之剑舞,那将会是何等美妙!”
他说得众人也都心生遐思,对所描绘之美景浮想联翩。红玉笑道:“四人同台献艺奴不敢说,但丁大人若能批准扬州举办花会,定能让秦姐姐放下身份和奴家同台较技。”
“哦,花会,什么花会能让两位大家同台献艺?”桓彦范问道。我和张说也都望向丁大人。而方令言等显然明白此事,面露微笑。丁大人笑道:“桓大人有所不知,红玉大家的东家穆风申请由诸妓家举办一个花会,评出扬州的花魁,老夫正犹豫着是否答应,红玉大家这就做起说客来了。”
红玉嗔道:“奴家当然要为自己东家说话,再说奴家也很希望举办花会吗!”桓彦范道:“好事呀!丁大人怎么不答应?”丁大人道:“穆风是想趁当下扬州城里那个风云评书会的热闹,我主要是考虑到评书会和花会挤在一起,客人太多,扬州城里的酒楼客栈无力承受。
还有就是治安问题,这风云评书会乃是江湖草莽的聚会,时下扬州城里聚集着很多江湖人,治安本就不稳,再举行花会,我怕会闹出乱子来。”
未等桓彦范答话,红玉已接道:“丁大人多虑了,咱们扬州城里有名号的酒楼客栈有七十二家,小行脚店和小食肆更是多如牛毛,而积香坊四十多家妓寨,还有瘦西湖,宝障河上的无数花舫皆可待客,怎会有无力承受之虞?而且举行花会可以招睐很多富豪到咱们扬州,正可进一步繁荣咱们扬州经济。
配合江湖人的评书会又可扩大扬州的影响,可是一举数得啊!”我暗惊此女才思敏捷,竟能这么快就应对出这些冠冕堂皇且合情合理的理由来。
只听她又道:“至于治安问题,我听说那些江湖人都听从一个叫查先生的,那个什么评书会不就是查先生主持的吗?有此人在扬州约束那些江湖人,评书会期间可能更安全呢。
再说有江大人和贺大人在,两位大人皆精明能干之士,贺大人属下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罗大眼捕头,只要加强全城戒严,定能维护好治安的。”
她说到未句时望向司兵参军江子阵和司法参军贺旺来。贺旺来总管一州刑名,总捕罗大眼正是他的直属下司。江子阵总一州兵马,本驻于城外卫所,如今实行戒严,便以战时装备带兵入城协助维持治安。
两人受到美人夸奖,皆一挺胸膛,看来十分受有。丁大人呵呵笑道:“红玉大家好口才,老夫是想不答应也不行啊!好!
老夫批准了,就由明月楼组织众妓家承办吧。程大人,具体事务由你司仓署负责,江大人,贺大人你们五个也从各方面配合一下。”他后一句话是对方令言等六人说的,司仓参军程节的职务里包括市场管理一项,开花会此事,正在他管辖范围内。
六人听得丁大人此说,齐站起抱拳道:“下官领命。”红玉见此,做揖喜道:“多谢诸位大人。”桓彦范在一边笑道:“好,红玉大家可以做扬州花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