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首歌谣,唱出了各个年代谈恋爱的情景:
六十年代隔开走,
七十年代并肩走,
八十年代手牵手,
九十年代口对口,
二十一世纪抱着走。
进步啊进步。是进步了吗?怎么老年人都觉得在大街上搂搂抱抱,感觉好别扭。
公共场合辣眼睛。
上世纪八十年代谈恋爱的男男女女,都有点儿偷偷摸摸的性质,生怕被别人看见了。
易致桦与赵云飞谈恋爱的时候也是偷偷摸摸的,直到易致桦有了妊娠反应,这才被逼无奈,两个人商量,过门见父母。
这易致桦与赵云飞在谈恋爱期间,两个人同床共枕肯定是在赵云飞家里。
在农村,男方见有女孩子到家里来,当然高兴坏了。巴不得女孩子住在他们家里不走。
可是,女孩家就尴尬了。
易致桦正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男欢女爱,如胶似漆,恨不得朝朝暮暮,时时刻刻与心爱的人腻在一起。
正好怀上宝宝了,原以为父母会高高兴兴 给她置办嫁妆,祝福女儿大婚。
万万没想到,爹爹拼了命的反对,跟宝贝千金直接摊牌:“如果你不听爹的劝告,休想家里给你办嫁妆。”
言外之意,就是不给女儿举办婚礼。
那时候没有堕胎之说,女孩子怀上孩子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嫁人。
二十刚出头的易致桦,正是纯情阶段,对心上人赵云飞爱得死去活来。
现在又有了两个人的爱情结晶,怎会在爹爹面前低头,更不会放弃这段美好的恋爱。
易致桦为了得到父亲的同意,地里的农活抢着干,以此想得到爹爹的同意。
天底下的父母都是疼爱自己的孩子的,易南坪反对女儿的婚事也是为女儿好,为女儿的长远做考虑。
只恨女儿不懂父母的苦心。
就这么僵持着拖了到了八月份,地里庄稼正是收割季节。
吵架归吵架,地里的庄稼该做什么就得去做什么。一刻也耽误不得。
他们家今年的稻谷长得喜人,金黄黄的一大片。稻谷的长势,缓解了父女俩敌对的矛盾。
易南坪这天早早起来,将三把镰刀拿出来,把家里的长条凳子搬到屋外的大门口,用草绳把长条凳的前面绕一圈,在长条凳子上扎得个结结实实,然后找出磨刀的魔石,往那绑草绳的凳子上一放,再用草绳把凳子又扎一圈,同样扎得紧紧的,让磨石在两圈草绳的中间怼得死死地。这样磨镰刀的时候,那磨石就不会因为磨刀的动作而滑落。
易南坪再用小脸湓打来一点水,就开始磨起镰刀来。
三把镰刀,必须磨得锋利无比,这样割起稻谷来,又快又省力。
易致桦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梳理头发,农村的女孩子,是没有梳妆台的,就连镜子都是一个稀缺品。
易致桦右手拿着木梳,站在大门口的空场上,把一对麻花辫的毛线皮筋从辫子的尾端滑下来,戴在手腕上。
然后,慢慢地梳理她那长长的头发,习惯性先把左边的辫子慢慢散开来,左手握着左边散开的头发,再用梳子从头顶往下梳,梳它个八九下,右手的梳子放在门口操场上的板凳上,将左手握着的长发,用右手均匀地分为三股,开始编起辫子。
很快。左边的麻花辫就编好了。
接下来再编右边的辫子,同样的手法,右边的麻花辫很快也编好了。
一对漂亮的麻花辫编好了,比电影里的赵雅芝在《上海滩》中饰演的冯程程的麻花辫还要粗,还要长。
编好了麻花辫的易致桦,脸上即使不上胭脂花粉,都不比冯程程逊色。
赵雅芝是小巧碧玉型,而易致桦是椭圆形的脸,福态型。天生眉清目秀的自然美。
她回到堂屋,拿着大号木脚盆,放到屋前的空场地上。
迅速地又回到屋里,清出爹妈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快速地放到屋外的大木盆里。
很快用脸盆在厨房的水缸里打满水,双手端着脸盆,急步走近木盆,把水倒进有衣服的大木盆里,空脸盆就放在木脚盆的旁边,再回屋里,出来时,左手拿着一个小板凳,右手拿着洗衣粉。
易致桦坐在小板凳上,就开始揉捏脚盆里的衣服,直到盆里的衣服都揉湿透了,才正式开始洗起来。
做农活的衣服,虽然脏,也好洗,只有泥巴,没有油渍,也就把衣服的领口,袖口,裤脚口等重点位置,撒点洗衣粉。
五六米处,父亲易南坪正在磨镰刀,他双手扶紧镰刀的平口,在磨石上来回的磨着,那磨石比砖头要窄一半,镰刀必须左右来回梭着磨。
易南坪磨几下,就用右手在条凳旁边的小水盆里掬一点水撒在磨石上继续磨。
母亲也在厨房里开始忙活着做饭了,那个时候,电饭煲还没有出生,做饭很需要时间的。
母亲白翠莲把辣椒,土豆,扁豆一一摘洗干净了,今天还特意准备了一碗花生米,还有自己腌制的咸菜,灶里的柴火点着了,锅里最先下米煮饭。待锅里的米在水里煮成半生不熟,就该打起来,把盛米的筲箕放在脸盆上,然后用铁瓢连水带米都舀到筲箕里。
这样,半生不熟的米饭就在筲箕里沥着,米汤汁从筲箕沥到脸盆里了。
锅里用清水洗干净了,开始炒菜了。
这是做饭最忙的时候,白翠莲把灶里的柴火添好了,再回到灶台上,首先炒花生米,花生米和冷油一起下锅,这样炒的花生米既好看,又不会炒焦了。就是做饭人必须在锅里挠几下,又要给灶里添柴火。如此往来反复几次,恰到火候了,就把花生米从锅里捞起来,趁热把盐撒在花生米的碗里,及时将碗里的花生米翻动几下,让盐在花生米碗里拌均匀。
接下来就是辣椒炒扁豆,然后煮土豆片,接下来是一碗咸菜压轴。
几个菜全部搞定了,最后是洗锅蒸饭。蒸饭的时候,先把蒸饭用的隔离片放进锅里,农村人叫这隔离片为蒸匹,放好后,盛一碗水倒锅里,再把筲箕里的生饭倒在蒸匹上,用筷子把生饭整理成好看的圆圈型,用手上筷子给生饭锤直撮好多小孔,盖好锅盖,给灶里添一点点柴火,大概燃烧一刻钟左右,就可以熄火了。
熄火之后,就意味着生饭成熟饭了,这时候,还需继续焖个刻把钟,饭才能熟透。
白翠莲离开灶台,出了厨房,开始做准备,只见她把田间要喝的水壶,清出来灌满,三顶草帽,放菜碗的竹篮子等都安置好,一会儿等饭熟了,必须准备好中午的菜饭,这准备好的菜饭,是带到地里去的,中午不回家里来,就在田间地头吃午饭。这样节省时间,免得来回路上跑。那稻田离家里还是有一点点的距离。
那会儿自行车还是一个稀缺货。
易致桦在禾场上洗着衣服,磨镰刀的父亲,看着平日里听话的女儿,感慨万千。
因为谈恋爱的事,父女俩口角无数次,易南坪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宝贝女儿,已经作好了让步的准备。
但是。还是不死心。只是心里还想作最后的威胁,看能不能把女儿说服过来。
易南坪一边磨着镰刀,一边抬起头对女儿说:“致桦啊,今天我们都去割谷,最多也就能割得一半,明天还得一天,还不晓得割不割得完。如果多一个人手,两天的功夫绰绰有余。”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你找个女婿是我们喜欢的多好,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来帮忙了。
易致桦也心疼父母,在最忙的农活抢收时节,都不能叫对象来帮忙,也是纠结煎熬。见爹爹跟她和和气气地说话,心里好受多了,也抬起头回答说:“爹,我也想多一双手来帮忙割两天。”说完又低头洗衣服。
易南坪跟女儿解释说:“我们也不是非要你听我们的安排,只要你不跟云飞结婚,你嫁给谁,我们都同意。”
易致桦难得今天爹爹说话的时候没有发火,不敢重复那句“非他不嫁”的话,只是淡淡地回答她爹的话:“这世上再好的男人,我都不会看一眼,因为,我容不下别人了。”
易南坪听了女儿的话,心里又开始烦躁了:“我跟你最后说一遍,到时候你就莫要怪我们,说我们明明知道后果不好,却不来阻止你。”
易致桦心里有苦衷,又不能说出来,自己怀上云飞的孩子了,装着一副不会怪罪父母的口气说:“今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埋怨爹爹的。”可心里,就是不会相信云飞会很坏。
女孩子初次谈恋爱,那叫一个爱之入骨哦。任你十条牛的蛮力也拉不回来。
一家三口,一早上的功夫,各负其责把家务事收拾妥当,热气腾腾的饭菜也端上了八仙桌,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吃过早饭,就要下地里割稻谷去了。
易致桦到了田间,那是卯足了劲的挥舞镰刀,一排排金黄黄的稻谷在她手上整整齐齐地倒下,再一排放倒在身后的稻草桩上。
收割是喜悦的,庄稼人最为陶醉的劳作,莫过于这丰收的场景。
易南坪收割稻谷也是一把好手,丰收的喜悦无以言表,跟女儿说话也温和了许多,他放下手上一把整齐的稻谷,站直了腰,转头看向身后的女儿,说道:“致桦,你要割累了就去喝口水,休息一下。”
易致桦放倒一排稻谷,站直了腰,看着割在前面的父亲,说道:“爹,我不累的,今天争取多割一点,明天再割一天就可以割完了。”
妈妈白翠莲放下手里的一把稻谷,笑眯眯地接过话:“是啊,两天应该割得完。这几天 ,天气好,一口气割完了好收捆。”
一家三口并排割着稻谷,有说有笑的,父亲易南坪非常享受这样的时刻,一口气直割到太阳当顶了,易南坪招呼老婆和女儿:“吃中饭了,休息一下。”
一家三口,放下手上的镰刀,走到田埂上,田埂的尽头有几棵树,在地里干活的人们,都习惯在树底下吃午饭,可以享受一下,片刻树荫的凉爽。
易老头子心里一直惦记着,怎么样劝说女儿几句。要是女儿同意离开那个有二婚面相的男娃多好啊。
看,这么忙的农活都不愿意叫他来帮忙,狠心剥夺了男娃做女婿的义务。
谈恋爱的男娃子,就喜欢找理由在女朋友家干活图表现的。
这是易老头子没让女儿叫男朋友来帮忙,所以,男娃没机会献殷勤了。
其实,易致桦心里也憋屈,这样割谷的场合,没有男朋友在自己家的田埂上,是很没面子的事,都怪老爹,会什么相面,说他面相不好。
父女俩心里都有说不出来的苦衷。
吃过午饭,易老头子问女儿:“要不我们坐一会,稍稍歇一会再割。”
易致桦懂事,强装笑脸:“爹,也坐了一会了,还是早点割吧。今日多割一点,明日压力就小一些。”说完,心里埋怨,都是您老反对,要不然,让云飞来帮忙两天多好。
母亲白翠莲把碗筷都收拾好,装在竹篮里,顺便带到自家稻田这边,晚上收工的时候不用走弯路。
夕阳西下,一抹彩虹在西边的天空挂着,庄稼人没有欣赏风景的闲情逸致,晚霞映照在金黄黄的稻田上,三个躬身收割的背影与晚霞容为一体,衬托出一幅金美的丰收图。
丰收图里的美女,漂亮的脸蛋被沉甸甸的稻谷遮掩,还有一颗纯真煎熬的心。
晚上回家的路上,易老头子还是按耐不住,跟女儿商量着说:“致桦,你看今年的收成很不错哦,我和你妈准备给你打几床棉絮,再买个八副被套床单给你做嫁妆,棉花都准备好了。别人家里姐妹几个,你看,我们就你一个宝贝,家里的东西都是你的。只要你听爹的话。”
易致桦见爹爹又来了,反驳道:“爹,您今天说云飞面相不好,如果换一个人,说不定比云飞面相还差,怎么办。”
易南坪与女儿并排走着,解释说:“不是面相好不好看的问题,是命运,云飞命里……”
易南坪恨不得说:“云飞就是一个二婚命,你们迟早要离婚的。”这在当时的农村,离婚还是非常少见的。
易致桦是吃了秤驼铁了心,回击父亲:“爹,您说他命不好,我可以一直跟着他,坚决不走,这不就完整了。您要是再逼我,我就一辈子不嫁。”
其实,她心里在说:“云飞那么喜欢我,对我百依百顺,我又怀上孩子,不嫁他嫁谁。真把我逼急了,我宁愿一死。免得爹爹不高兴,云飞又难过。”
易致桦想到这里,爹爹说什么也不想与他辩解,心里已有打算。
第二天,照样到地里陪爹爹和娘割稻子,她担心她不去割,第二天割不完。
一天闷闷不乐,只顾着割谷,易老头子见女儿真倔强起来了,也没有多说什么,一门心思把稻谷割完了,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回家。一路无话。
回到家里,妈妈简单做了两个菜,吃饭洗漱各自休息。两天割谷也很累的。
易致桦在自己房间里,左思右想,心里委屈透顶,自己已经有身孕了,爹爹极力反对,再这么拖着,肚子大了,在娘家多丢人啦。
还有,爹爹说,跟云飞结婚就不办嫁妆。那云飞就看中了我是独生女,嫁妆肯定是村里最好的,这一下子,我一个空人嫁过去,婆家人还不嫌弃死了,叫我怎么抬头。未婚先孕,本来就怕别人指指点点,这又没了嫁妆,嫁过去,每天还不关在房里不出门了。
易致桦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偷偷在被窝里哭泣。眼泪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把枕头都打湿了一大片。
易致桦索性坐起来,已经是后半夜了。她来到堂屋,顺手拿起白天割谷的镰刀,到了自己的房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闺房,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正照在她的床沿上,这月光是在嘲笑她么:“没决心的家伙,自己的事都不会自己了断。”
易致桦再也控制不住了,你这月光也来讽刺我,你以为我是一个胆小鬼么,我怕你不成,待会儿我把镰刀往手背上一画,看你还笑不笑我。
镰刀在她的右手,左手的手腕上,一条细细的刀口,很快掺出红色液体,她自己居然没感觉到疼痛。
只是感觉太累了,该睡觉了。
编外话:出个谜语请君猜,猜对了,借此谜底,说一说谜底的玄机。
谜面:五个门,各进各的门,进错了,笑死人。
打一常见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