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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谛听鸟悲啼
    清晨,梦中醒来,朦胧中枕边听得窗外传来咒骂的声音:“你死!”“你死!”松弛的神经变一下子绷紧了许多。不由困惑:大清早的是谁这等恶俗!再仔细一听,原来是鸟的叫声。呀!想来自然界的鸟语竟然这样的奇谲。
    真不知是什么的鸟儿?是从哪里学来的舌?睡梦里醒刚睁眼来却无端地被它咒骂,这让人何等的扫兴。但转念一想,为几声鸟语而横生闷气又何其可笑。
    是啊,鸟儿的啼叫是另一世界的语言。万物激荡空气而发出声想,难免发音有与人类酷似的,但但有着各自的内涵,原来并不相通的。人们不尽是像公冶长那样能识得鸟语,却总凭自己的听觉作出判断,甚至武断地剥夺鸟儿啼叫的权力。
    记得儿时在乡间,夏夜里有一种水鸟,叫声特别奇怪,每每在深夜的啼叫道:“苦啊苦!”叫声甚是悲凉。据说这鸟是冤魂郁结而幻化的,夜行人在黑暗里听得这高一声低一声、近一声远一声的悲凉低浑的叫苦声,不免毛骨悚然。为了给自己壮胆,夜行人总是高声大骂:“老子比你更苦,不然怎会到现在才回家呢!”据说那鸟儿很是知趣,此时便会默不作声了。
    乡间人叫不出这鸟儿的学名,只是根据其叫声一律称之为“苦恶子”以至村里人也背地里称那些喜号骂街的泼妇为“苦恶子”人们似乎总幻想通过这样的比喻来泼泄心中的愤怒,泼妇的谩骂声也似乎幻化成那令人嫌恶的水鸟的叫声了。
    人们的想像力总是很丰富的,尤其是我们的祖先。他们生活节奏慢的像犁着地的耕牛,他们便总会用形象思维来填满大段的时间空白,也就生成悲哀的或瑰丽的故事。而那悲哀的部分总会逗引人们积习心中的悲凉情绪,而产生持久的共鸣。这有关鸟儿啼叫的悲凉故事也不在少数。
    清代笔记里有一则“儿归来鸟”的传说。
    汴洛深山中,有一种叫“儿归来”的鸟,叫声极其悲凉,叫声总是在眷眷地呼唤:“儿归来,儿归来,娘家炒麻谁知来。”
    当地人称,过去有个继母,偏爱自己的孩子。一日,继母让前妻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到山中种麻。出于阴暗的私心把生的麻子给了自己孩子,而把熟的麻子交给前妻的孩子,并强调种谁能种麻成活才能回家。两个孩子很天真,还不知事理。幼小的孩子喜欢吃熟麻子,便私下彼此交换了。由于继母的孩子误植了熟麻子不能发芽,不敢回家而遁迹山中,生死未卜。这位母亲思念悲摧而死,化为鸟儿,在山林四处啼叫。“儿回来,儿回来,娘家炒麻谁知来。”在山林上空远远近近地悲凉回荡
    想来这继母被天意所弄,反倒失去自己心爱的孩子,这叫声自然混含复杂的悲情。
    这声音听来是极其悲凉的,它浸透着眷眷母爱与滴血的悔愧。看了这个故事,那凄绝的叫声似乎紧一抹慢一抹地在我耳边回荡。
    提到鸟的悲鸣,大家最为熟悉的就是杜鹃了。
    传说古蜀国蜀王杜宇被手下大臣鳖灵击败后,不得不退隐西山,幻化成杜鹃。杜鹃的叫声是极其凄厉、最动人哀思的,正如李白宣城见杜鹃花诗云:“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
    这个故事寄托了蜀民对失败者无限的同情。我每每读到古诗词有关杜鹃的描写,总是想像一滴殷红的鲜血总挂在杜鹃口边。
    其实,异类的发音本无确定的内涵,但因人不同而有不同的听感,比如杜鹃,农人又称之为布谷鸟,农人听来满耳朵的是“布谷,布谷”的鸣叫声,看作了催农种谷。而作客他乡的远行人听来便是“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似乎在规劝着奔波劳顿的旅人,故而又叫“子规鸟”
    想来,我们人类的情感极其缜密而有各怀心思,即便是怀疑之说,但习闻久远也往往就成了不变的公理。
    成都旧事里就记载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个青年才俊在锦城(今天成都)贵族谢府做客,谢家小姐帘幕相窥,芳心暗许。这时,有只不知趣的子规叫了几声“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触动那公子念家神经,便决然离去。这子规鸟破坏了好事,那谢家小姐不由脸红迁怒,对子规鸟的悬恨成了难以解开的心结。后来一听到子规的啼叫便“怔怔若豹鸣”要侍女用竹竿来驱赶,还说“豹,你竟然还敢到这里来叫吗?”此后,杜鹃便被好事者戏称“谢氏之豹”后来简称为“谢豹”陆游的老学庵笔记中还记载:“吴人谓杜宇为谢豹。杜宇初啼时,渔人得虾曰谢豹虾,市中卖笋曰谢豹笋。”
    也可见,这杜鹃小鸟的啼叫牵扯出人间多少恩恩怨怨啊。
    此外,还有丁令威化鹤归辽的劝讽叫声、精卫填海的怨怒叫声一直飘荡在人们的记忆深处。
    鸟的叫声原本与人类全无关碍,偏是人们自作多情,附会出多少故事,让人在悲情中低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