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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两家皆是商界名流,席开百桌的酒席,宾客不断的上门祝贺,偌大的会场被挤的水泄不通。
    丁少辉就如一般的新郎站在入口处,忙碌的跟所有进场的宾客握手寒暄。
    今天的总招待是他的同事兼好友唐磊,及她的新婚妻子林湘君。
    唐磊带领一批贺客进入餐厅后,趁着空档转到丁少辉身边。
    “新郎倌,恭喜!抱喜!”唐磊开心的恭贺今天的男主角。“新娘休息室在哪里?湘君想看看美丽的新娘子。”他跟林湘君也才新婚不久,两人还沉醉在甜蜜的喜悦中。
    “今天得多辛苦你和湘君了。我很想小昭,只可惜今天你无法带她来。”小昭是唐磊及林湘君刚满六个月的女儿,他们是在女儿双满月时,才举办结婚典礼的。
    “没关系。结婚是人生大事,想当初我结婚的时候,你也是出尽全力,今天说什么我和湘君也要帮这个忙。”唐磊结婚时,丁少辉是伴郎。虽然当天的贺客没有很多,但在丁少辉的协助下,婚礼举办的既隆重又温馨。
    丁少辉拉着唐磊走向无人进出的角落边,低声将高舒曼逃婚的事向他道出。
    “这下怎么办?全台湾的人都知道你们今天要结婚。”唐磊看着他一脸苦样,也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这件事只有双方家长知道,你千万不能走露风声,等下你权充司仪,在婚礼开始时,你就告诉大家,新娘临时得了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身体虚弱无法行动,正在吊点滴休息当中,不克前来,请大家多多海涵。”丁少辉只能向大家说谎了。无论如何,今天这一关得先过了再说。
    “这样行的通吗?会不会有人执意要见新娘。”想当初唐磊也劝过他,婚姻大事要三思而为行。如今有这种状况发生,真不知是谁对谁错?
    “你再多说些,大家就会相信了。对了,待会你告诉湘君一声,如果有人要看新娘的话,请她和我一起挡着,尽量说些好话应该会没事的。”结婚是人生一大喜事,没想到竟会演变成这样。
    按照原定时间,由专人钢琴演奏的结婚进行曲,悠扬的在会场上飘送着,席开百桌的宴会上坐无虚席。唐磊以感性的声音,配合着音乐声的衬托,他透过麦克风解释新娘不克前来的原因,请来宾们见谅并尽情的享用美食佳肴。
    新郎丁少辉也在众人的鼓噪下上台说话:
    “各位佳宾,大家午安,我是丁少辉,也就是今天的新郎。由于我的疏忽,没有好好地照顾好舒曼,让这么欢喜的场面少了这么一位漂亮又文雅的新娘,我心里也觉得很难过。我再次向大家说声抱歉。今天虽然少了舒曼在场,但是婚礼照常举行,希望不会影响到各位的心情。从今尔后我会尽我的全力好好地善尽先生之职,不再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我保证让她过着幸福的日子。谢谢大家今天的莅临。”丁少辉的一席话说得极其感性,赢得宾客热烈掌声,也赢得所有女性的赞扬。大家没有怀疑他的说词,只有在会后,双方比较亲的亲戚想去探望舒曼,都被他们巧妙的挡掉了。
    下午两点半,送走所有的宾客,丁少辉已是身心俱疲。从来没有对这么多人说过这么多谎言,而千篇一律的说词,说到最后事情好像变成真的。
    唐磊牵着湘君走到丁少辉身边,说:
    “少辉,对不起,我们还得赶回基隆照顾小昭,没办法留下来陪你找舒曼。”没时间帮助好友,湘君有些过意不去。
    “别这么说,你们夫妻俩今天这么顶力帮忙,我已经很高兴了。”
    “少辉,你放心吧!鲍司里有我和葛总在,你就趁着婚假去把你的新娘子找回来。”唐磊已从当初的专员连升三级,做到了资讯部的协理。
    丁少辉握起唐磊的双手。“唐磊,谢谢你。”
    一整个下午,丁少辉一直在他们的新屋里研拟着要如何找到舒曼。他对她目前还称不上有感情,有的只是责任。
    现在全世界一定以为他是最快乐的新郎,天知道他被满屋子的双喜字逼都快逼疯了,这么讽刺的局面他真的想都没想过。
    高舒曼坐在火车上,满脑想的都是今天的事。
    其实,她根本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做,当时只是想逃离现场,可是在与他们通完电话后,逃家的念头却愈来愈重。她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很好,每个人都认为她没有谋生能力,一离开家就会遭遇不幸似的。是该出去闯一闯,看看这个世界,不能再待在象牙塔里,她不能再让所有人瞧不起,尤其是丁少辉。没想到她单纯的喜欢他,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伤害,勇敢些吧!没有他们,她一样会活得好好的。
    火车过桃园后上来一位方头大耳、身材壮硕的男子,他在舒曼身边的空位坐定,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报纸,由于张开报纸的手幅度过大,不小心碰到了舒曼的手臂。对着窗外冥想的舒曼原本没有注意到身旁有人坐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碰,反射性的转头,即对上一张羞赧的大脸。
    “对不起!”吕俊辰连忙道歉,却被舒曼古典的气质所吸引。
    她摇头浅笑,再次转头面对窗外。
    吕俊辰再也无心看报,一颗心像小鹿般的乱撞,却始终提不起勇气,找个话题跟她闲聊。
    从小到大,他喜欢的就是这种文静恬适的女孩,但无奈闭塞的个性,总让他失去很多好的机会。眼看新竹就要快了,再不找话说他可能又会遗憾好一阵子。
    他终于鼓起勇气,吞了吞口水,唤道:“小姐。”
    舒曼专注沉思于她的世界,根本没有听见那细若蚊声的叫喊。
    他再一次鼓起勇气开口:“小姐。”并侧头看向她那弧度优美的正脸。
    她被眼前的大头吓了一跳。“有事吗?”
    “我就要下车了,报纸也看完了,想问你要不要看报纸?”他手中拿着那份报纸。
    “谢谢。”她并没有接过报纸,再次转头无意识的看着的风景。出门在外还是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这是她从小所受的谆谆告诫。
    看她这么冰冷的态度,他只好放弃搭讪的念头,起身放下手中的报纸,走到车门口等着火车到站。能够这样跟她说上一次话,他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她看着隔坐男子留下的报纸,顺手拿起,心想反正下车时无聊可以看看。出了火车站,东西南北她该往哪儿去呢?看看手表快中午了,一个早上都没吃任何东西,她决定先找一家简餐店吃饱了再做打算。
    吃饭的同时,她思考着该何去何从。要她单独去投宿旅社或饭店她没那个勇气,要她现在就回家那也太没有骨气,无心翻看着报纸上大大的分类广告。
    忽地,她想到这里有新竹科学园区,园区内一定有很多供宿的工作机会。虽然她没带毕业证书出门,但是她皮夹里还有身分证,只要找个最基础的作业员做,那种不花大脑、机械式的工作,她一定做得来,到时不但不愁吃住,安全性也很高,更不怕被他们找到。
    她仔细的看着分类广告,决定去那家广告刊登四分之一版面的大公司──强尔,这家在台湾是数一数二生产电话的公司。她想这么大的公司就不用担心应征时会被人骗了。
    想到有了出路,她的心情顿时变好了些。快速的吃完简餐,离开餐厅后,她买了些日常用品、换洗及御寒衣物,才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去强尔应征。
    从来没有工作过的舒曼,心情是既紧张又矛盾,向警卫表明来意后,警卫直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指示她往前走到一栋米色的四层楼建筑物,一进大门往右边走可以看到一个人事室的招牌,找一位人事室的吕主任。
    她在人事室的门口停留了一会,叫自己别害怕,才大胆的走进。
    她轻声的喊着:“请问吕主任在吗?我是来应征的。”
    里头专注办公的四名小姐同时抬头看她。其中一位较高的小姐起身,说:“你先进去里面的会客室坐一下,他可能去楼上的生产线,我用广播找他回来。”小姐热心的指示她会客室的位置。
    她微笑。“谢谢。”
    外头的四名小姐趁空档窃窃私语着,不知道那么有气质的女孩会应征什么工作,有人猜是会计,有人猜是秘书。
    吕俊辰一听到广播,立刻回到办公室,知道有人应征,他马上去洗把脸,弄干净点。没办法!这年头有钱也请不到人,好的员工愈来愈难找,尤其是作业员,年轻人都不愿到工厂做这种苦羞事,只想打扮得美美的去从事服务业,所以他这个主任对于好的员工,常常都要弯腰哈身的,就怕他们集体跳槽。
    他走进会客室,被眼前的女孩吓了一跳。心想怎么会是她呢?
    她的惊讶不亚于他,虽然在火车上她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一眼,但是他特殊的国字脸,还是让人一看就很难忘怀。
    “你来应征工作?”他隔着方型桌在她面前坐下。
    “是的。你是吕主任吗?”
    “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吕俊辰,负责这个厂的人事工作。”谁叫他一见到她魂都快飞了,没想到上天这么眷顾他。
    “你好。”她轻点着头。
    “没想到我们还真有缘,我们刚刚在火车上碰过,你记得吗?”他不太确定的问。
    “当然记得,你还送我一份报纸呢!”感觉到他的亲切,她也就放下了害怕之心。
    “真没想到啊,那么巧。”他笑说。笑的时候左颊有一个很深的酒涡,让他更显几分的可爱。
    “我是看到报纸来应征的,就是你送我的那份。”
    “真的!”他的笑容没停过。“你想要应征什么呢?”
    “作业员。”她毫不考虑的说出口。
    “作业员?”他没听错吧!
    “有什么不对吗?”她看到他满脸的讶异。
    “没有!只是没想到。依你的谈吐气质学历应该满高的,怎么会想要来做作业员?”
    “我没什么学历,你高估我了。”学历有什么用?气质有什么用?还不是白白当成他人利用的工具。
    知道她有心隐瞒,他没再多问,从柜子拿出一份履历表。
    “这份资料你先填写清楚,这样就可以了。”
    她犹豫着,柳眉皱起。
    “怎么了?”他看她面有难色。
    “我还是把话先说清楚,你再决定要不要用我。”
    “有什么问题吗?”他看起虽然像个大老粗,可是心思却很细腻。
    “我没有任何学历证件,我只有身分证。”
    “做作业员不需要学历,只需要四肢健全、手脚灵敏。”
    “我没有地方可以住,我可不可以今天就住在工厂的宿舍里。”最难启口的事,她还是说了出来。
    “按照规定要住进宿舍的员工,是可以前一天将东西搬进去的。”他没想到她的问题是如此的简单,可见她没什么工作经验。
    她这才安心,提笔填写履历表所需的资料。
    “你不问我有关于薪水、福利、三节奖金等等的问题吗?”那可是其他来应征者斤斤计较的事情。
    “不用,我不在乎薪水多少,我只需要一个可以吃可以住的地方。”她头也没抬的回答。
    “就算你不问我,我也得尽职的告诉你。”这是个像谜一样的女孩,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让看似千金之躯的她会来这里做作业员,他好纳闷,也许以后可以有机会多了解她。
    接着,吕俊辰将厂里的制度大致向她解说一番,趁他解说的同时她已经将履历表填写完成,并将表格递还给他。
    他惊讶于她的一手好字,有哪个没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能写出这样的好字?就连整个厂恐怕都无法找出一个字写的比她好看的人。
    她看他看的入神,她在心里苦叫糟糕,怎么忘了将字写丑一点呢?
    他也不加以点破。“高舒曼,明天你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吕主任,谢谢你!”她总算解决了今晚住的问题。
    他看她开心,也跟着开心。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下班了,你先在这里等我,下了班我带你到餐厅用餐,然后再带你到宿舍。宿舍不在厂区里,必须坐交通车到市区,至于宿舍的规定就由舍监白老师来告诉你,明天你再和宿舍里的同仁一起搭交通车来,来之后先来找我,我再带你去见你的领班。”
    吕俊辰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应征过无数的作业员,从来没有亲自带作业员去用餐,都是给她们一张餐券让她们自行处理,今天为了这个有缘的女孩倒是破例了,想到待会可以和她一起吃饭,他是甜蜜满心怀。
    强尔的宿舍位于市区,是一栋十层楼的公寓。由于强尔并不需轮三班制,加上大部分的员工都是当地人,所以住在宿舍的人不到百人。宿舍前是一个半场的篮球场,然后最前面是大门。大门在晚上十点半关门,晚归的人进不了宿舍大门,就得自行解决住的问题。
    吕俊辰带着高舒曼一同来到宿舍找舍监白老师。
    “白老师,她是高舒曼。这是她的资料。”在一楼的舍监室里他向白老师介绍着。
    白老师是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看到舒曼白白净净的样子,打心底便喜欢她。接过她的资料,她张大了眼,有着和吕俊辰一样的疑问:
    “作业员啊!怎么看都不像。”
    她浅笑。“以后还请白老师多多指教及照顾。”她鞠了个四十五度的躬。
    “别客气,这里的年轻人,都是离乡背井来打拼的,每个都像我的小孩,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白老师拿出一份资料交给舒曼。“可是,我丑话得说在先,这是宿舍须知,每个住在这里的员工都必须遵守,如有违反规定的,后果自负。你仔细看看吧。”
    舒曼接过来看了一下,都是些简单的规定。“我一定会遵守,您放心,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一楼有我的办公室,还有桌球室、健身中心、图书室;二到五楼为男生宿舍,六到十楼为女生宿舍,六楼以上男宾止步。我现在带你到你的房间看看,若有缺什么的,再下来找我。”白老师仔细的为她解说。
    “我也住在宿舍里,我住在三楼,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他的左颊再度展现迷人的酒涡。
    “吕主任,今天多谢你了。”
    “别客气,我应该做的。”
    白老师看这两个年轻人愈看愈合适,尤其是吕俊辰的眼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对她有特别的心思。“好了,吕主任我就带她上去了。”
    每间公寓的隔局都是相同,跟一般的住家没两样,有客厅、三个房间、两套卫浴设备;每个房间可住两个人。
    白老师带着她到最里头的房间,敲门后,出来应门的就是今天在人事室里看到的那位瘦高的女孩。
    “小梅,这是你的新室友,高舒曼。”白老师为两人介绍。
    “你就是今天来应征的对不对?”小梅一眼便认出她。
    “对。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她又鞠躬了。
    “别客气!你来了我就多个伴。这间房子,现在只住我一个人,有时候想找人讲话都得跑到对面门去,你来了我就不会无聊了。”小梅活泼的说道。
    “怎么会这么少人呢?”她纳闷的问。
    “就这么刚好,这阵子有的人搬回家住,有的嫁人,有的离职,全都凑在一起,才会只剩我一个人。”小梅拉着她到隔壁房间。“你就住这间,现在没什么人,我们可以一人住一间,以后要是人多,我们两个就必须同住一间了。”
    四方形的房间,有一个大窗户,两张单人床分别靠着两边墙壁摆设,中间则有两张书桌,而靠床尾的墙壁则各有一个小型的衣橱,虽然比起她那六坪大的房间,这里算是拥挤,不过她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这间房间很好,谢谢。”她走进,坐在窗户旁的那张床上。
    “小梅,你比她年长些,以后有机会就多教她些,现在你就陪舒曼聊聊天,我先下去忙了。”白老师说道。
    两个女孩就这样东扯西说了好一会儿后,小梅才离开。
    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舒曼情不自禁的掉下泪来。从小到大从没有独自在外头过夜过,想必家人一定为她操心急了。她也拾不得离开啊!可是她又能如何呢?拿起被她关机一下午的手机,还是给家人报平安吧!
    电话线的那头,高母哭的死去活来,就是要她回家,但是舒曼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跨出那么一大步,怎肯就此回头呢?最后,她只允诺母亲每天会打一通电话回家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