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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9节
    两人客套了一阵,陈萌把账目留下,道:“公主要是不退还,我会帮她退的。”
    说完,扬眉吐气地从东宫告辞而去。
    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岳父和詹事,骆晟没有急智,冼敬深吸一口气,先向太子请罪,表示是自己没有处理好事情。
    然后向太子献计:“为今之计,请殿下或太子妃,遣一内官,声势不必大,也不要太小,赴公主府,以东宫的名义,督促,哦,劝说。”
    太子点了点头:“郝大方。”
    …………
    另一边,陈萌不知道父子二人都派了得力的宦官去给安仁公主添堵了,他被鲁太常拦了下来,请到太常寺去喝茶。
    鲁太常做过陈萌的上司,现在陈萌品级反而比鲁太常高了,他在鲁太常面前还是保持了礼貌。
    两人坐下,陈萌脸上看不同刚才生气的样子,带一点微笑地问鲁太常:“您这是……有事?”
    鲁太常道:“没事就不能请你来喝茶了么?今□□上,你这是怎么了?”
    害!就是有事才请他喝茶的。
    陈萌道:“一个人,怎么可能左右逢源呢?左边也讨好、右边也讨好?索性哪个都不管,只管国法,只忠于陛下了。”
    鲁太常道:“你看得分明就好,我就不多说了。只不过,别叫双方都视你为仇雠。”
    鲁太常比了个手势,将拇指与食指一捏:“拿捏好分寸。”
    陈萌客套的笑也淡了,口气诚恳了不少:“我从来没有想过做一个像王相公那样的人,我有自知之明,那条路以我的心性是很难坚持的。我有父辈打下的基础,做个差不多的官员就好。所以虽然敬重他,我从来没想模仿他。”
    鲁太常点了点头:“王相公是吾辈楷模,确是常人难及。”
    “我还有儿子,您见过的,资质不错,从小又被悉心教导,不像我,耽误了好些岁月。我有父有子,何苦与人红脸?可是这些人欺人太甚!”陈萌冷笑道,“我不去争抢,是自觉不如王相公等贤者。然自政事堂以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以拿捏我的!跟我这儿摆谱呢?什么玩意儿?”
    对上那些人精没有胜算,还收拾不了其他的废物吗?
    他妈的!
    回去再参这群狗东西一本!参他们“事太子不恭”!
    鲁太常失笑,带着老年人的宽容,道:“我不过闲说一句,又招来你这许多。京兆事繁,做事的时候可别带着气呀。”
    “不会的,”陈萌又恢复了从容,“多谢您关怀。”
    鲁太常道:“我认得这些人里,唯你与祝子璋与旁人不同。然而越往后走,越要谨慎呀。言尽于此。”
    陈萌又道了谢,才向鲁太常告辞。
    因提到了祝缨,陈萌往户部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过去,而是径直回京兆府去了。
    今天很痛快,接着做事去!
    ………………
    陈萌在朝上点了个炮仗,祝缨没有被惊着。
    这件事儿陈萌做得对,也扛得住,有人要针对陈萌时,她再出手相助也不迟。她现在很镇定,陈萌近来的遭遇她看在眼里,也深知自己终有一天必得表明一个立场。
    终有对上的一天,在那之前,用心做事、努力栽植自己的人手才是正途。比现在上蹿下跳靠谱得多。
    眼下,她在看盐州发来的文书。
    江政、陈放已经到了盐州,二人干得还不错。因为民乱,杀死了不少当地少绅。二人到任之后便开始重新清查土地、人口。带着户部往年的数据过去,截止上次统计为止,以那个数据为准,之后的兼并、隐田,两人统统不认账!
    果然,战乱之后才是均平土地的好时机,别的根本没用。
    祝缨在文书上写写画画,又扯过一张纸来记着笔记。
    接着,她又批复了国子监的申请。
    项乐仍然在查仓库的事情,赵苏则在襄助暗中清查各地的土地、人口,这个事办得很慢。即使各地配合,这件事也不是短期内能完成的。
    祝缨现在比较悠闲。
    与祝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安仁公主。
    安仁公主这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气,皇帝派人来她府里把她的宦官头领给杖毙了。杜世恩带来了皇帝的质问,杜世恩原本就不阴不阳的,厉声质问尤其难听。安仁公主听得额角一跳一跳的。
    接着,杜世恩又用不阴不阳的调子宣了皇帝的旨意,把她府中的长史、家令给黜免了。两人只得当场脱帽谢罪。
    这是杜世恩。
    然后是郝大方。
    作为东宫的宦官,他没有带来太子和太子妃的安慰,反而带来了太子的话:“请公主以国事为重。”让她退还侵占的土地。
    安仁公主嘶哑着声音问:“我犯了什么罪,竟要这般对我?他知道我是谁吗?!”
    郝大方比杜世恩有礼貌得多,恭恭敬敬地说:“您是大长公主,您要不是大长公主,就该京兆府来拿人了。”
    郝大方身负为太子赚风评的任务,自然不会对安仁公主很客气。他催促着:“百姓流离失所,太子十分不忍心,还请公主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狗东西,说话会讲成语了!安仁公主大怒:“你这狗东西,竟也敢来逼勒我!”
    正发着脾气,骆晟又回来了。
    陈萌离开后,太子对骆晟又嘱咐了一些话,说得不轻不重的:“您不会想再慢一步吧?”
    太子以往对这位岳父印象是不错的,骆晟讲道理,不像安仁公主,但是这件事,陈萌都通知你了,你还不赶紧把事平了?这位岳父实在难当大任。
    不过太子还记着先帝给他定下太子妃的事,骆家,或者说永平公主多少对他有过帮助。太子催促骆晟:“大长公主年事已高,老糊涂了,堂堂男儿,应该担起责任来。回去,把事办好。”
    骆晟赶紧回家,永平公主已经闻讯赶到安仁公主府了,听了两个宦官的话之后,又询问了怎么回事,才知道安仁公主闯了祸。
    永平公主心里也挂念女儿女婿,一面给宦官塞红包,一面劝安仁公主:“请暂忍一时。便不为阿姳,也要为陛下考量。”
    安仁公主眼睛瞪得要放光:“你我颜面何存?”
    这时,骆晟回来了,对安仁公主又是一场劝:“原是咱们不在理。继续闹下去,对您也不好。”
    安仁公主依旧不想听,永平公主突然站了起来,对外发令:“都愣着干什么?核对田产、房舍,找到原主人去!人找齐了,长史带他们去京兆府重新开户立契,给朝廷一个交代!”
    然后低声对安仁公主道:“您的损失,我补给您。田舍我还有一些。”
    郝大方低声询问杜世恩:“杜翁翁,咱们,回去?”
    杜世恩点了点头。
    人走了,安仁公主可气病了,皇帝派了御医给她诊治,大毛病没有,就是上了年纪气的。
    安仁公主病倒,大家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她能消停了,不再闹了。
    没过多久,窦朋的唇上又起了个水泡——民变再发,这次换了个地方。
    ……
    盐州平息了,其他地方的兼并仍在继续。
    皇帝本以为自己已经经过了鲁王谋逆、胡兵叩关、盐州民乱、南北灾害,该经的坏事都经历过一遍了,该转运了,哪知这民变它又来了!
    转运了,但没转好。
    正值夏日,才给官员们发完粽子没多久,皇帝今年兴致不错,还去看了一场龙舟会。
    转天,他心爱的美人给他生了个小女儿,小姑娘生下来就粉雕玉琢,不像别的孩子生下红红皱皱的那么难看。皇帝高兴极了,给美人晋为淑仪。
    过不几天,太子宫中的严宫人又给他生了一个孙子,算来他已经有四个孙子了!枝繁叶茂!
    五月二十三,民变的消息传了过来。
    窦朋还是老样子,私下告诉的皇帝。这回没有灶户助攻,事情先是由两村械斗引起的。因天时不如往年,春夏争水就闹得尤其严重。百姓聚族而居,易于团结。当地官员收了一家的钱,打压另一家。官府派人去镇压的时候闹出了人命。
    本来,大家忙着种地,这事或许也就过去了。接着天旱,禾苗枯死,地也没得种了。当地官员一门心思想上进,怕报灾影响考核,竟然没有上报,朝廷不知道,自然也就没有赈济。
    又没得地种,又死了族人,官员还不管他们要饿死了,于是聚族而居就变成了聚为匪盗。
    官府以往年的经验论,觉得自己镇压问题不大。悄悄把事儿给平了,朝廷不知道,就不影响他的仕途。
    他又镇压不了!一点点的事,终于引发了大动乱。自己还死在了动乱里。
    直到邻县发现不对劲儿——怎么隔壁县的往我县里跑?弄得治安变差了?
    邻县给上报了。
    皇帝气个半死,又召了平盐州之乱的人过来议对策。
    各人都是轻车熟路,虽然不愿意,但是祝缨在做预算的时候盐州之乱已经爆发了,她留了个心眼儿,额外留了两到三场差不多规模的预算。
    小冷将军已经去平过一次乱了,这一次他还想去,叶将军又与他争了起来,也想去。
    皇帝征询了冷侯的意见,以叶将军为主、冷平辉为辅,派了出去。
    直到此时,朝上大部分的人才知道,又出乱子了!
    武将虽然生气有人捣乱,但心情还可以,有仗打,就意味着他们不但有钱拿还有功劳可赚,还能惠及子孙。
    他们的脸上带着愤怒,愤怒中却又夹杂着跃跃欲试。连柴令远都有些期待,申请也到前线去。郑熹的那位表弟,西陲刺史守城有功,人人夸他“外甥像舅”有故去的郑侯风范。
    柴令远听得多了,觉得自己的亲娘也是郑家的女儿,别人说自己纨绔,兴许我的长处不在这些写诗理政,而是驰骋疆场呢?
    柴令远也跳了出来请命。
    这些表情很扎心,礼部的一个郎中忍不住嘲讽了:“国家不幸,尔等却只看到了升官发财的通天梯!”
    柴令远道:“国家不幸,不就是因为你们无能吗?”
    这话也很扎心,扎得不止一个礼部郎中。
    两下于是开始吵起来。
    郑熹不在,柴令远就是只放了风的猴儿,跳起来与人理论,由吵而至于打。
    一回生二回熟,已经打过两回了,大家都打习惯了,眼下第三场打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了顾忌。
    窦朋大喝一声:“都住手!”
    他的反应比较快,有了之前的经验,见没有喝制住,他马上向皇帝请示:“陛下,请调殿上禁军……陛下?!!!”
    拳脚残影的映衬下,皇帝抚住了胸口,气昏了。
    第392章 放心
    在皇帝刚昏倒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下面正在打得火热,他们还在挥舞着拳头,要打出个高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