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雨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座在轮椅上还在乱发脾气的女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并不怨恨她的毫无道理地闹事,因为他知道她心中的苦比任何人都大。
“走!你走你的吧!去找你亲生的父母,找你的哥哥去吧!”经过长时间的折,腾,她终于没有太多的力气了,反来复去只能把这两句挂在嘴边。病弱的母亲死了,现在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蓝雨是家里的唯一希望,但是现在她却要赶他走,而且十分坚决。
她就是蓝雨的姐姐蓝月。蓝月长得非常好看,由于长期不能出门,得不到阳光的滋润,她的脸色很苍白,但是发自心底的坚强,让她好像月亮一样,虽然苍白但柔顺如水。
母亲死得很突然,蓝雨在苍天世界里就隐约听到母亲的痛苦的呻,吟,应该是心脏病又犯了,退出之后立刻给她叫医生。但是医生还没有到,就咽气了,走得很急,临走时看了看在一边惊惶失措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的蓝月,对蓝雨说了最后一句话:“有你在,娘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母亲显然知道以她目前的状况,是不可能有更好的结果了。以前还能帮着蓝雨照看一下蓝月的情况,至不济也能做个饭,而最近她的病况越来越差,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成了蓝雨的累赘。蓝雨这才22岁的年纪,已经努力工作支持这个家将近四年了,姐姐需要他的照顾,现在又加上一个老母亲,就是铁打的人也有承受压力的极限,更何况他看起来还是这么一个柔弱的孩子。
母亲决意寻死,死了之后蓝雨就可以稍微解拖一点了,因为她知道以蓝雨的能力是可以照顾好她姐姐的,所以她走得很放心。心脏病发作的时候,母亲强忍着没有呼救,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被蓝雨听到,因而耽误了救治的时间。蓝雨被这个家的不幸差点儿压垮,但是看到还躺在床,上动不了的姐姐,蓝雨坚持着没有让自己倒下去,他不能倒下。
蓝家在这里独门独户,没有任何有瓜葛亲戚,不过近邻还是帮忙料理了善后的事,由于蓝雨的坚持,后事没有铺张,作为家里唯一的有生活能力的人,他已经学会了自我打理一切。可是就在处理完母亲后事之后,蓝月这里又出了问题,那就是不顾一切地要把他赶走,而且是毫无道理。听着她闹了将近一天,蓝雨终于明白了她的内心世界,那就是她也在决意寻找绝路,为了解拖蓝雨,虽然还没有付诸行动,但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赶我走么?”蓝雨苦笑了一声“我走去哪里呢?”
蓝月已经几乎没有了力气,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可以去找你的亲生父母,你之前不是就已经认了他们吗?已经有了真正属于你的家,你又何必回来呢?”
蓝雨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姐姐的眼睛,那个地方虽然不能说话,但表达的意思比嘴要真实和准确得多了。人类的交流通道并不只局限于语言,体态、手势、表情甚至眼神都可以表达想说的内容,而且除了语言以外,其他几种表达方式都作不得伪的。蓝月从来没有被他这样注视过,因为以前他们之间也没有隔阂而需要通过眼神来证实一切的情形,所以她显得有点不知所措,眼睛不敢正视。
蓝雨忽然笑了:“你吃醋了吗姐姐?你见我找到了亲生父母和哥哥,以为我一定会离开你,所以你用这话来试探我吗?”
蓝雨之所以这样说,就是因为有意要冲淡她意图寻短见的意念,这方法果然生效了。其实蓝月虽然隐隐约约有这样的意思,但决心不是很坚定,意念不是很强烈,蓝雨的话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其实还是深藏着恐惧的。有母亲在的时候,好歹还是一个家,还有可以留恋的地方,但是现在母亲已经死了,内心深深的恐惧就表象化了。母亲可以照顾到老死,毕竟姐姐不是可以以一生去照顾的人,他终究还是得有自己的家庭的,到那个时候他还会不会这样照顾着自己呢,这一点很难说的。蓝月突然发现,虽然行动不便,可能一生都无法行动,但是生存的意识竟是如此强烈,这一发现让她求死的念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毕竟还有漫长的人生,我怎么可以拖累你呢?”蓝月终于忍不住,把自己心中的不安说了出来。虽然是姐姐,但也只有22岁,远没有自己心中所期待的那样坚强,可以狠下心来做完一切。
蓝雨笑了,发了一天的疯终于吐露心中的实情了,原来是不愿意拖累人,才做了这许多无谓的事,说了许多无谓的话。蹲在轮椅的前面,蓝雨紧紧地握住蓝月的手,尽量让她感受到安全和温暖:“我走了你怎么办呢?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你说这样的事我怎么做得出来呢?”
“可是你始终都是要成家的,你怎么能够一辈子带着我呢?”
“要当我的新娘子的人,如果连这点儿都不能忍受的话,那就不配当我的新娘子。如果你始终还是担心我不能够照顾你一辈子的话,有一个可以永远把我们维系在一起的方法”
蓝月心中一动,是什么办法呢?看着蓝雨那真诚的眼睛,蓝月知道这个孩子生性善良,不知道他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来安慰姐姐的心呢?照顾自己一生,先不说经济上的负担,就说那对一个人的精力和毅力的考验,都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得住的。
“如果你仍不放心的话,那么就由你自己来当我的新娘子,这样我就可以全心全意照顾你一生,而且永远也不用担心”
“啪!”一个清清脆脆响响亮亮的耳光打在蓝雨的脸上,蓝月脸上的忐忑不安变成了莫名的愤怒:“你怎么可以有这种念头呢?我是你姐姐”
蓝雨被打了一个耳光,却丝毫也没有感到意外,早在要说出这句话之前,他就已经有了被打一巴掌的觉悟了。这一巴掌清清脆脆,但蓝雨没有疼痛的感觉,可见即使是盛怒之下,她还有有分寸的,这一生从来没有打过人的她,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打人,一个响亮却没有力道的巴掌,就是她的能够表达的最大的愤怒了。
“你真得是我的亲姐姐吗?”
一句话,把蓝月怒气全部冲散了。血亲关系,这才是问题的本质,是的,他们之间是没有血亲关系的,虽然二十多年来,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姐姐与弟弟的关系,而蓝雨也从来没有别的什么念想,但其实他们之间是不存在任何障碍的。蓝雨之所以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完全是因为她问出的那句“要怎么照顾她一辈子”的话,这才一时意起冲出而出。但蓝雨没有感到这是冲动,一切都是这么自然。
“当父母把我收留在这个家里来的时候,也许就已经注定了我们之间的缘份。也许我应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慈爱的父母,友善的哥哥,也许我应该正在上着大学,正在花前月下享受生活,但是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唯一真实的就是我必须要照顾好我的家人,虽然这担子对我来说太早也太沉重了点儿,可是我没有怨谁。我得感谢上苍让我有活下来的机会,让我有一个虽然穷得大体还算友善的家庭,让我有一个必须用一生去照顾的人。因此我省去了花前月下谈恋爱的时间,我的归宿早在我进入这个家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娘最后一句话你还让得吗?‘有我在,她就可以放心地走了’,她当然可以放心,因为我可以用我的一生来照顾你。”
蓝月早已经泪流满面了,她从来没有想到人生可以是这样过的。她的人生就是一个未知数,也许一生都有可能在轮椅上度过,这个人可以为了她而放弃追求幸福的权利吗?想到这里,她全身都凝固了。忽然她一把把蓝雨推开,声,色俱厉地说:“你别傻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就算你愿意,我也不能答应的。”
既然已经把话说明白了,蓝雨反倒心安理得了。目的已经打定,只要一心一意地去执行,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即使是赶他走,在这种时候越不能走,只有坚持才是正道。
“姐姐,我就是你的生命之树,你就是我身上的一片叶子,无论你什么时候飘落,树根都是你永远的归宿,这就是你我的命。”
蓝雨十分坚决地抱紧了她不能动弹的身ti,使得她没有逃避的余地。
最终,蓝月没有争持过固执的蓝雨,她放弃了挣持。虽然没有真正地接触过男人,也没有真正地爱过一回,但是她知道,这份爱,是真的。
你尽可以说蓝雨的爱掺杂了弟弟对姐姐的亲情,强者对弱者的同情,不是纯粹的爱情,但这世界上哪有真正纯粹的爱情?那些所谓的一见钟情,也不见得有多么纯粹,那种难道不是一时yu,望的冲动吗?
见蓝月已经真正平静下来了,蓝雨站起身来,仔细地看了看,然后走了出去,过了半天,蓝雨端了一大盒热气腾腾的水进来。
“干什么?”蓝月条件反射地警觉了,问道。
“你已经好多天没有洗过身ti了,瘫痪的人如果不保持清洁的话,是要长蓐疮的。”
蓝月警醒地看着他,很久没有擦拭过身ti了,那是因为母亲病倒了,可是由弟弟来做的话,又实在是没有试过,女人的身ti用是避免被男人看到那是天性,更何况这个人是自己的弟弟?
看着她警醒的样子,蓝雨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以后的日子还有很多要慢慢接受的事情要做了。